江湖上,大小都是行當裡那點事。
你要說是六扇門神捕追捕割頭客也行,你要說是剃頭師傅和刮痧師傅打架也可,其實沒太大區別。
不管那許多江湖恩怨,林壽在萬壽宴上自顧自的吃吃喝喝,他今天就當是吃自助來的,吃飽回本,吃撐血賺。
正與和殷德劉鐶之品鑑宮廷美酒佳餚,調戲滿臉騷紅的小宮女時,猛然聽身後一聲河東獅吼:“和殷德!”
小胖子和殷德人一哆嗦,手裡啃着的豬蹄都掉了,劉鐶之也是精神一凜,趕緊拉着林壽躲開,怕濺一身血的樣子。
林壽心說來者何人?能把兩人嚇成這個樣子,一回頭,惹!好傢伙,嚇他一跳。
只見來人青面獠牙,九尺來高,虎背熊腰,銅鈴大的眼睛瞪得跟汽車頭燈似的,那模樣就差脫口而出一句:熊的力量。
偏偏這麼位五大三粗的主,還穿了一身粉嫩嫩嬌滴滴的小裙子,喝!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要多嚇人有多嚇人,詐屍鬧鬼都嚇不着林九爺,這位把九爺給嚇着了,你想那得是什麼模樣吧,難看慘了呀。
林壽嚥了口吐沫跟劉鐶之躲開後,一努嘴兒,那意思,這誰?
劉鐶之在林壽耳邊小聲告訴:
“這是十公主和孝,萬歲爺最疼的親閨女,萬歲恩賜,將與和殷德婚配之人。”
那就是小胖子和殷德的未來老婆唄,好傢伙,林壽看着模樣跟夜叉一樣的十公主,咧嘴一樂,和殷德豔福不淺吶。
要說這十公主在宮裡也不是一般人物,長這模樣她也不能是一般人物,邪魔不近,神鬼退散,家裡供起來能辟邪。
據說她五歲那年,萬歲爺去熱河避暑回來後一直臥病在牀,請了多少太醫看不好,後來有個高僧說這是讓邪祟纏上了,做了次法說除不掉,能纏一朝天子的邪祟那不是一般的邪祟,結果有天十公主來看皇阿瑪,人剛一露面,萬歲爺身上一股黑煙噌的就竄出去了,邊竄邊喊“媽呀!嚇死我了!”消失沒了,打那以後,萬歲爺病好了,對十公主這個稀罕啊,哎呀,這我朝的吉祥物啊……反正傳言真假咱不知道,皇室秘事人家也不可能往外傳,但你拿這故事形容十公主的這模樣有多難看,那就簡單易懂了,連邪祟都能給她嚇跑了。
“和殷德!你是不是又趁灑家不在,去偷看別的宮女了!”
十公主開口說話就跟個低音炮似的,震的人耳朵生疼,那匹子份遮天蔽日,和殷德站在她跟前兒跟個小雞仔一樣,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嘴硬:“聽不懂…沒有…我沒有…”
周圍的小宮女們都嚇得趕緊躲開,林壽直想敞開胸懷接納這些受驚的小兔子來自己溫暖的港灣裡避一避,但又總感覺暗中有雙熟悉的貓尾眼在盯着他看,他只得硬生生把這爛活兒給忍住了。
“和,和孝呀,給你介紹下我新認識的好兄弟,林壽林兄,他學問可大着呢,那抓娃娃機就是他給鼓搗出來的。”
“林兄,灑家有禮了,早聽這挨千刀的提起過,勞煩多有照顧,灑家先敬一杯。”
大罈子酒十公主一口悶,又是抱拳又是一嘴大碴子味兒,你給拉出皇宮,說是土匪窩子里長出來的也有人信。
小胖子和殷德還得在旁邊給鼓掌讚揚,看的林壽快繃不住笑出聲,這兩口子簡直是他的快樂源泉。
幾人坐下一桌,聊上幾句,林壽又覺得有些刮目相看,這十公主五大三粗看起來挺嚇人挺粗枝大葉的,但坐下聊了幾句,林壽就覺着她的閱歷見地不一般,天文地理知曉一二,治國理政略通有無,學識眼界不比和殷德劉鐶之這兩個太學生差,林壽感嘆,這十公主是個與外貌不同,心思細膩的人,人不可貌相啊。
雖說皇宮內有尚書房給皇子皇孫們教學上課,但一個老師教出百樣學生,這十公主顯然就屬於班裡成績好的學霸那類。
而學渣的話,比如這剛被十公主叫上桌的另一位,正愁眉苦臉的唸叨,唉唷,這個碗要花多少銀錢,唉唷,這個戲班要花多少銀錢,唉唷,那茶都灑出來了,哎呀遭踐東西啊……林壽開始以爲他有廉政高見,但與他聊上了兩句,發現只是左右不離雞毛蒜皮的小賬,你也說不上這是勤儉還是摳門兒。
林壽跟劉鐶之一努嘴兒,這又是誰?劉鐶之小聲在林壽耳邊嘀咕:
“嘉親王,萬歲爺最寵幸的阿哥,十公主的兄長,和殷德未來的大舅哥,但他跟和殷德不太對付……”
“哦!那是不是下任皇上就是……”
“噓!噓!林兄,可不敢亂說!可不能如此放肆揣摩聖意!”
哦哦,林壽點頭,大景不立太子,爲扼制黨派爭王內耗,雍皇起設立秘密立儲制,這任皇上死後,才能知道下一任是誰,但其實看看皇上平時寵誰培養誰也能知道一二。
這位嘉親王倒是和他阿瑪乾皇像兩個極端,一個鋪張浪費,一個摳門小家子氣,林壽看他扣扣搜搜算茶葉沫錢也挺好玩。
林壽倒是沒作他想,誰上桌都聊,自然自在的很,可旁邊桌的紛紛往這邊偷瞅,心說這桌是個什麼排場?尤其奇怪那個面生的“太學生”是誰?
要知道,如今這一桌上是個什麼配置?
內閣大學士的兒子,領班軍機大臣的兒子,乾皇最疼愛的格格,甚至還有大景未來的皇帝,這麼一堆大佬中間,坐着一個“平平無奇”的林壽。
周圍百官腦袋都想破了,這人誰啊?
要說唯一見過林壽三兩面的,就是殯屍司的孫閒賦孫中郎,遠遠看見這人眼熟,好像長得有點像他們那一個縫屍人,當然一個太遠看不清,一個他也沒細琢磨,那林壽哪可能到這來,更遑論和親王格格一桌,自己才坐哪啊,哈哈。
萬壽宴上,明有明的精彩,暗有暗的動靜,林壽這一邊看戲一邊吃喝到晚上,戲臺上換了新花樣,弦子大鼓還在,那些穿着行頭唱戲的下去了,戲臺上扯了一塊大幕布,打上燈光,照的人隱綽綽。
這是晉地來的一個戲班,北方晉冀一絕的手藝行當,演的是,皮影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