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回來後不到半年,方望就收到消息,方家召他回去。
他見到了四伯方鎮最後一面。
方鎮雖面臨壽限,但臉上一直掛着笑容,有種迴光返照的感覺,拉着方望說個不停,言語之中多是維護他與周雪之意。
周雪常年在外,方鎮擔心她與方望的關係疏遠。
比起其他男子,方鎮更信任方望,希望方望能拴住周雪的心。
方望只能附和,心想你這女兒以後要飛昇,想拴住很難。
在見到方望的第三日,方鎮徹底閉眼了,方鎮的葬禮本來不隆重,奈何他是方望的四伯,很多教派、世家都來拜訪。
總的來說,這場葬禮算得上喜喪,雖然方家人心裡有些惆悵,但並沒有陷入悲傷、低迷之中。
方鎮彷彿開啓了方家新舊交替的序幕,在隨後數年裡,接連有方望的長輩迎來大限,就連他的父母也快了。
爲此,方望開始花更多時間去陪伴父母。
爲方鎮守孝三月後,周雪便離開了方家,離開降龍大陸前,她拜訪了方望,兩人在屋內獨處了一晚,臨走前,小紫怒視着她,敢怒不敢言。
方望與她獨處,只是傳授了一下九幽自在術與無相無形周天功的精髓,助她更好的修煉。
仙尊悟性確實可怕,方望感覺她要不了很多年就能掌握,將兩種秘術練至大成,至於大圓滿,那就不好說了。
方望能將自身的種種絕學練至大圓滿,可不只是消耗了時間那麼簡單,也有天宮的相助。
一年年過去。
劍天澤對面的崑崙越來越高,天工教派來的弟子越來越多,據喬玄所說,天工教已經將崑崙視做教內四大計之一,這讓方望很好奇,還有其他三處奇觀能與崑崙比?
可惜,即便他追問,喬玄也不肯多說,這也讓方望對天工教更加放心,至少天工教對聘主很負責。
七年之後,方望已經達到涅槃境七層。
這一年,他父親方寅迎來大限。
在方寅陽壽的最後一個月裡,方望、方靈、方景回到方家陪伴父母,一家五口過起了凡人的世俗生活。
正午時分,庭院內。
方望正陪伴父母看方景、方靈切磋劍術。
方寅坐在首座,從面相氣色來看,彷彿四十歲出頭,一點也不像是將死之人。
方寅笑道:“看着他們倆,我就覺得方家的未來一定會很好,尤其是在你的帶領下。”
姜氏剝了一個橘子給方寅,臉上同樣帶着笑容。
方望點頭應道:“父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方寅跟着說道:“你爺爺對你的期望很大,但作爲父親,我希望你將你自己放在方家之上,伱能走到今日,跟方家沒有關係,方家雖然已經踏上修仙之路,可終究無法跟上你的腳步。”
他扭頭看向方望,眼中滿是欣慰與心疼。
兩百多年來,方望闖下了赫赫威名,別人都在歌頌方望的強大,可方寅、姜氏每次聽到方望的戰績,都會擔心、心疼他。
他們活了快三百歲,而方望在十六歲時便離開方家,所以他們一直覺得有愧於方望。
“我會有分寸的,你們別擔心我了。”方望笑道。
若是他要飛昇,自然得斬斷跟方家的因果,可他要留在人間,既然方家會一直在他眼皮底下,那他該照顧就得照顧。
人之所以是人,情是最重要的。
方望就這樣陪着父母聊着,看起來闔家歡樂,並無一絲傷感。
方靈、方景也在努力維持歡樂氣氛,讓方寅的最後歲月不那麼悲傷。
方府上下都知曉方望爲何回來,所以都極力推脫那些想要拜訪方望、方府的人,儘量讓方府清靜。
然而。
在方寅只剩下七日陽壽的這一天,一封信送入方望的院子,準確的說是從天而降,落在方望面前。
小紫立即湊過來,叼起這封信。
方望睜開眼睛,接過這封信,他拆開信件,慢慢閱讀,臉色如常。
小紫好奇,卻又不敢湊上去看信。
過了一會兒,方望將信遞給小紫,小紫立即接過,將信放在地上,仔細查看,它的龍目跟着睜大,龍身顫抖。
“這……公子,不能信啊,定然有算計!”
小紫擡頭說道,語氣憤怒。
方望面無表情道:“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信送到我面前,說明確實有實力毀滅大陸,就算毀滅不了大陸,將大齊夷爲平地,也是易如反掌。”
小紫一聽,頓時緊張起來,勸道:“公子,對方請你出去,定然是要設下圈套,可不能貿然去啊,這七大聖族,聽起來就不簡單。”
“而且現在不是特殊時期嗎?”
小紫指的是方望父親大限將至之事。
方望擡頭看向天邊,他能感受到一股極強的氣息正在鎖定大齊,這股氣息比神通境強大得多。
不只是這股氣息,他從其他方向也感受到了危險,一旦爆發大戰,很可能會生靈塗炭,就連方府與劍天澤也會遭受波及。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人生果然不能一帆風順,他最終遇到了屬於自己的劫難。
方望站起身來,道:“躲不掉,對方只給了我半日考慮時間,只能面對了。”
小紫一聽,連忙支起龍身,道:“既然如此,公子,帶上我吧!”
方望本想拒絕,但一想到小紫的真龍血脈,將它留下來,說不定會招惹來另一波強大敵人,到時候不僅它有麻煩,大齊也會有麻煩。
他們若是離開,有天工教和素真宮的面子,也沒有人會來破壞崑崙的建設。
方望微微點頭,小紫立即顯化真身,讓方望乘着自己離開。
他猶豫片刻,開口道:“等一會兒。”
他閃身前去父母所在的院子,此刻,方景正在講述自己闖蕩天涯的經歷,方寅、姜氏、方靈都在認真聽着,時不時被他的搞怪逗笑。
方望出現在方靈身旁,看向父母,道:“父親,母親,孩兒得出去一趟。”
此言一出,方景也停下來,詫異的看向他。
這個節骨眼,方望出去作甚?
方寅好歹在朝堂上待了一百多年,他問道:“可是有麻煩?”
“沒什麼麻煩,需要處理一點事情,就是有點遠,不確定啥時候回來。”方望輕聲回答道。
方寅看向他,露出笑容,道:“你有你的事,爲父豈能耽擱你,你陪我的時間已經夠多了,莫要耽誤自己的事,爲父很滿足,沒有遺憾,你犯不着一直守着我,我就算馬上閉眼,也不是大事,你們的人生還得繼續。”
姜氏跟着說道:“是啊,望兒,你忙去吧,最後幾日有娘陪着你爹呢,你的事可比我們的生死更重要。”
方靈、方景看向方望,他們都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不過他們相信方望能解決。
方望露出笑容,跟着挽起衣襬,朝方寅磕了三個頭,再向姜氏磕頭。
用陰陽玄冥真功在,他能看到人的陽氣,姜氏的時日也不多了,而且陽壽衰減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看似雲淡風輕,估計心裡也想跟着方寅一同離開。
磕完頭後,方望起身,朝父母笑了笑,然後向方靈、方景叮囑了幾句,方纔縱身躍起,小紫從方府的一處庭院飛出,迅速接住方望。
方寅、姜氏望着方望乘龍而去,臉上皆是露出笑容。
“夫君,你看望兒可像仙人?”
“乘龍遨遊人間,他早已是仙人。”
“是啊,你說我們怎就能生出仙人來呢?”
“哈哈哈,還不是我的種好。”
“去你的。”
“娘子,放心吧,望兒不會有事的,他以後的成就是我們無法想象的,能當他一世的父母,已經是你我百世難得的福分。”
“我自然相信他,只是覺得長生成仙未必就那麼好,希望雪兒能一直陪着他,讓他不那麼寂寞。”
方景、方靈靜靜的聽着,兩人卻是無法再露出笑容。
……
小紫的速度很快,一路朝西,不到一個時辰便飛出大陸。
一路上,小紫很緊張,龍目四處張望,可惜,以它的道行根本感受不到超越神通境的氣息。
方望站在龍頭上,平靜的看向前方。
降龍大陸西邊的海洋同樣很大,而且島嶼比其他海域更加密集,從高空看去,好似一座座石子點綴在青藍海面上,一望無際,令觀者心曠神怡。
方望能感覺到那些針對降龍大陸的強大氣息正在跟着自己轉移。
一道道神識瘋狂掠過他的肉身,停留在小紫身上。
那些大修士捕捉不到方望的身影,只能鎖定小紫,這讓小紫更加難受,如芒刺背。
很快,方望就看到左右兩側的天邊出現兩道身影,很明顯,他們不放心,神識探查不到方望,只能湊近用肉眼觀察方望的行蹤。
方望沒有停下來,儘可能的拉開與降龍大陸的距離。
他相信七大聖族不會直接針對方家,畢竟七大聖族的目標是他。
又過去一個時辰,一股恐怖氣勢降臨:
“好了,就到這裡吧!”
一道威嚴聲音響起,語氣透着極強的壓迫感,宛若蒼天在低吼,天威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