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見跟着孟光輝來到霍御燊的蝠式戰機。
孟光輝帶她直接去了霍御燊在戰機上的辦公室。
夏初見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
可這一次,再來到這個地方,想想在森沢星的遭遇,真是恍如隔世。
霍御燊坐在辦公桌後打量夏初見。
也就不到一週的時間,她竟然瘦了很多。
看來這個任務,確實沒有那麼簡單。
霍御燊在來的路上,已經把夏初見在基地裡的檔案都調出來看了。
也看了他們最後一次的特別軍事任務。
當看見任務地點是森沢星,霍御燊當時就皺了眉頭。
那個地方,他知道一點點情況。
嚴格來說,不應該讓不是基因進化者的學員和陸戰兵去。
但是霍御燊已經離開一線部隊三年了,他不清楚森沢星有沒有別的變動,也不知道軍方最近有什麼行動。
夏初見既然已經是軍籍,那不管執行什麼任務,都是應該的。
唯一的前提只是,她有沒有能力執行這個任務。
如果對方知道她沒這個能力,還派她去,那就是妥妥的陷害。
霍御燊眸光清冷地看着夏初見,靜靜等她訴苦。
夏初見也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說,但她現在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看見霍御燊坐在那裡,容色霜寒,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她也更加遲疑。
夏初見眨了眨眼,笑着說:“謝謝霍帥來救我!大恩不言謝!我給您敬個禮!”
說着,真的給霍御燊敬了個禮。
霍御燊面無表情看着她,不給她岔開話題的機會,直接問:“這次行動是怎麼回事?總後勤部的執行大隊對你的指控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直中要害啊,讓她想糊弄都不行。
夏初見嘆口氣:“這就說來話長了。霍帥,能不能讓我坐下再說?”
這一番要長談的架勢,讓一旁的孟光輝啼笑皆非。
不過他還是讓門邊守着的機器人護衛,給夏初見搬了張座椅過來,就放在霍御燊的辦公桌對面。
霍御燊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責怪他自作主張。
孟光輝就知道霍御燊也是許可的,於是自己也拉了一張坐凳,坐在夏初見身邊,急切說:“快講快講!是怎麼回事?”
一副要聽故事的樣子。
夏初見嘴角抽了抽,還是打算言簡意賅。
她說:“這次坎離星飛行基地的特訓,最後一個任務,就是這個特別軍事任務,說是隻要活着回來,軍銜就會升一個大等級。”
“但我們直到任務當天,才知道是要去一個叫森沢星的星球,捕捉一種叫萬壽飛魚的動物。”
霍御燊一邊聽,一邊調出了森沢星的資料。
他皺眉說:“這是一顆無主行星,一萬多年前經歷大變動後,上面的所有人類都滅絕了。”
“星球上至今依然充斥着高濃度的核輻射,不適合普通人居住。”
他看了夏初見一眼。
夏初見是普通人,不是基因進化者。
當然,依靠機甲的防護,她能避免被核輻射傷害。
可萬一機甲有破損,無孔不入的核輻射,可不會管她是誰……
這個任務就是個坑。
霍御燊的視線從資料上移開,看向夏初見。
他不動聲色打量她,並且開啓了房間裡面的檢測儀,掃描夏初見的身體。
確保她身上沒有任何核輻射殘留,才關閉了檢測儀。
夏初見渾然不覺,已經情緒上頭了,憤憤不平地說:“霍帥、領導,你們是不知道!我們去了之後,見到了什麼樣的人間慘劇!”
她說到剛去的時候遇到的那兩千男女星空陸戰兵,着重把“容中若”的名字指出來,補充說:“……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隨着夏初見的講述,孟光輝越來越憤怒,但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轟的一聲,一拳砸在霍御燊的辦公桌上。
霍御燊神情依然寒意十足,而眸子深處,卻閃過一絲深深的痛楚和冷戾。
他的坐姿依然挺拔標準,如同一柄深藏鞘中的名劍。
夏初見接着說:“……我既然遇到了,當然不會當沒看見。”
“雖然這不是我的任務,但那些殤人和海達貢有這樣的狼子野心,我就不能置之不理!”
說到這裡,素不言已經來到霍御燊的蝠式戰機上。
他在外面摁了門鈴。
霍御燊擡手,制止夏初見說下去,說:“素大師來了,你先等一等。”
然後對孟光輝說:“你去外面警戒,等權與訓進來之後,放他一起進來。”
“如果宗若安也來了,讓他在外面先等一等。”
夏初見:“……”
這是當她不存在啊……
都不問問她嗎?
好歹人家也是爲了她,纔來到這裡的,這樣太不禮貌了吧?
夏初見臉色有些不自在。
霍御燊看了她一眼,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淡淡地說:“紀氏跟嫁入宗氏的長公主,走得很近……”
權與訓也說:“紀氏這一代的男爵夫人,出自利氏的遠房旁支。”
他這麼一說,夏初見立即就明白了。
看來紀氏跟宗氏和利氏的關係都不錯,難怪紀娜碧和紀順良都這麼囂張。
而她先殺了紀娜碧,又跟紀順良有過節,確實不適合宗若安進來聽她的“森沢星殺戮紀實”。
有些話,霍御燊可以聽,素不言可以聽,甚至權與訓聽聽也無妨。
但是宗若安就不好說了。
夏初見點了點頭:“謝謝霍帥解惑。”
孟光輝走到門邊,打開了霍御燊辦公室的門,請素不言進來。
素不言朝孟光輝點點頭,大步往裡走。
他一看見夏初見,一邊上下打量,一邊關切地說:“初見,你沒事吧?”
孟光輝走到外面,剛要關門,看見權與訓也從走廊那邊走過來。
素不言和權與訓能進到霍御燊的蝠式戰機,當然是霍御燊允許的。
不然一般人連蝠式戰機方圓十里都不能靠近。
孟光輝連忙請權與訓進去,然後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自己站在門前站崗。
夏初見轉身,看見不僅素不言來了,就連權與訓都前後腳跟進來了。
夏初見真的有些尷尬。
當時她只想找人救她,想的是隻找一個人不保險。
萬一人家正好有急事走不開,她不就掉溝裡了?
因此她幾乎是羣發了救援短信。
打的主意是,只要有一個人有空趕來,她就得救了。
她真心沒想到,這些人都來了,而且來的還都挺快的……
有權(劃掉)有錢(劃掉)真是了不起!
她也要!
夏初見這一刻,心裡燃起了熊熊鬥志。
她大大方方朝素不言微笑,說:“素大師,您放心,我答應了您的東西,一定會辦到!”
“我帶來很多鱷龍皮,還有海達貢的皮,以及……一些礦藏的分佈圖。”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意味深長看了權與訓一眼。
權與訓挑了挑眉,想起夏初見之前說的“跟他談一筆生意”,是這個?
他想,他們權氏難道還差礦藏?
但夏初見一片好心,他也心領了。
權與訓笑得溫和無害,說:“夏中尉,看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之前接到你的短信,我可是嚇出一身冷汗……”
“你說你就參加個集訓,怎麼就跟總後勤部幹上了?”
權與訓和素不言一邊說,一邊在夏初見左右坐了下來。
霍御燊:“……”。
夏初見嘴角抽了抽,說:“權大首席說得好像是我挑釁的,其實正好相反。”
“我剛執行完任務回來,就被這個紀少校,帶着這麼多戰機、巡航艦和飛行器給擋住了。”“開口就給我扣帽子,喊打喊殺,然後索要我的戰利品——萬壽飛魚。”
“我是坐以待斃的人嗎?——必然要反抗啊!”
“是魚死網破,還是他死我活,我都奉陪!”
素不言嘴角抽了抽,說:“……你沒動手吧?”
夏初見遺憾地說:“沒來得及,本來想魚死網破來着,但霍帥來的及時……”
說完這句話後,她才又忿忿地說:“我剛還跟霍帥說起,這一次我們去森沢星,遇到了很多事先不知道的情況。”
“你們相信嗎?這一次軍方給我們的情報,全部是錯誤的!”
“出任務的時候,基地說森沢星上只有原始人,他們的武器只有棍棒和石頭。”
“結果相信這一切的我們,被狠狠教做人了!”
“先是一進大氣層,就感覺到無處不在的核輻射!”
“那濃度整得我的機甲報警報的耳朵都要聾了!”
“好不容易降落之後,又遇到當地的土著之一,奇形怪狀的殤人,捉了我們的一批男兵女兵,要給他們做種人!”
素不言驚叫起來:“你說啥?!種人?!種子的種?!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夏初見沉重點頭,說:“我的攝像頭拍下來一些當時的情況,還是給你們看看當時的慘狀吧。”
說着,夏初見拉開虛擬顯示屏,把已經導出來的那些視頻,通過自己的智能手環放了出來。
霍御燊、素不言和權與訓看着那視頻上的一幕幕慘景,齊齊陷入了沉默。
然後,他們看見了殤人和海達貢趁夜色聯手偷襲,看見第一星際艦隊那些星空陸戰兵,悍不畏死地跟他們搏鬥。
看見他們用星際飛艇做餌,把一個個殤人和海達貢騙進去之後,再炸燬飛艇。
也看見了夏初見帶着他們撤退之後,又遇到對方的全球激光防禦和制導系統的狙擊,以及浮空炮臺和地面戰機一輪輪進攻。
還看見夏初見隻身離開去北極,打算摧毀對方的全球激光防禦和精確制導系統。
當然,也看見了惠致峰跟她合作,一起打掉了那個全球激光防禦和精確制導系統。
而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們這一次帶去的兩萬星空陸戰兵,只有兩千人活着等到夏初見和惠致峰歸來。
夏初見這時還在旁邊解說:“各位你們看見了吧?”
“那些殤人和海達貢爲什麼能偷襲我們,還能進入星際飛艇直接駕駛,都是因爲我們中有人給他們做內應!”
“因爲星際飛艇的自動駕駛功能,是可以鎖定的!”
“而儲罄塵那邊的星際飛艇,一艘都沒鎖定!”
“這一次,我們學員中的這幾個貴族學員,就扮演了這樣吃裡扒外的角色!”
只是說到這裡,夏初見還是有些傷感,垂頭說:“雖然我們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可我們的戰損率太高了。”
“兩萬星空陸戰兵,最後只有兩千人跟着我回來。”
說得好像這兩萬人都是她的下屬,跟着她去的一樣。
霍御燊平靜地糾正她:“你只帶隊五千星空陸戰兵和四名基地學員。四名基地學員完好無損。另外,星空陸戰兵,不算戰損率。”
“準確來說,你這邊無人傷亡,戰損率爲零。”
夏初見認真看着霍御燊,說:“霍帥,這不對。”
“星空陸戰兵也是我們的軍人,不能把他們的傷亡,連戰損率都不算。”
霍御燊說:“就目前軍方的規章制度來看,他們確實不算。”
夏初見握了握拳,說:“以後我一定要改變軍方的這條規章制度。”
霍御燊、權與訓和素不言三人對視一眼,又各自收回視線。
夏初見這時又說:“可等我們付出巨大犧牲,消滅十萬殤人和十萬海達貢,儲罄塵這羣賤人,又來摘桃子了!”
接着,她的視頻裡,出現了卓翰琛下毒的畫面。
素不言驚得直接站起來,激動地說:“星際飛艇的通風系統,除了要有空氣淨化系統,應該還要毒素識別系統!”
“機甲因爲有內循環系統,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飛艇和戰艦還不能。”
“只要內部下毒,就一個都跑不了!”
夏初見點了點頭,說:“素大師加油!”
“如果我們飛艇上的通風系統,有毒素識別和清理裝置,他們的奸計就不會得逞!”
“我要說的是,當時我暫時不知道他們中毒了,只知道飛艇那邊出了事,所以着急往回趕。”
“結果……”
夏初見的視頻上,出現了儲罄塵、紀娜碧和呂璐羽攻擊她的畫面。
先是呂璐羽對她發射電磁軌道炮,她躲過了第一次,似乎沒有躲開第二次。
可在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時候,一個高大的機甲戰士突然迎着電磁軌道炮的方向迎了上去!
接着夏初見動了,她把那人拽了下來,開啓了機甲的能量防護罩。
結果,那發電磁軌道炮,還是擊中了她們。
夏初見聲音更加低沉:“這個救我的人,是林小小,她也是我們這一屆的學員。”
夏初見頓了頓,說:“她救了我,我欠她一條命。”
素不言這時神情古怪的說:“……可是,那電磁軌道炮就算打中你,你也不會有事的……”
夏初見垂下眼眸,說:“可林小小不知道,她以爲我躲不開了……”
權與訓溫言說:“林小小是個英雄。她救了你,我也欠她一份人情。”
“你把她的資料給我,她有什麼遺願,我來幫她完成,也算是我給我們的英雄,最後盡一份心意。”
夏初見搖了搖頭,說:“林小小救的是我,應該由我來完成她的遺願。”
“不過還是謝謝權大首席的好意,我肯定需要幫助,還希望權大首席到時候不吝援手。”
霍御燊淡淡地說:“有你這份證據,林小小應該是烈士。”
“軍方會照顧她的家人,如果有什麼遺願,軍方有專門部門負責對接。”
夏初見這個時候把林小小的事情說出來,就是要爲接她家人離開紀氏做準備。
她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夠,無權無勢,拿什麼跟紀氏要人?
所以只有借力打力。
她本來盤算的是請權與訓幫忙,但霍御燊說軍方有專門部門負責這件事,那就更好了。
夏初見點了點頭:“等回去了,我會把她的情況報上去的。如果還需要跟進,還請權大首席給介紹一個給力的法律顧問,我會付錢,不讓他做白工。”
權與訓笑着說:“夏中尉,說錢傷感情,我們之間的交情,不需要分得這麼清楚。”
夏初見認真說:“權大首席,談感情就傷錢了。兩相權衡,我寧願傷感情,不傷錢。”
權與訓:“……”
又被這姑娘整不會了。
霍御燊眼底閃過一絲極輕極淺的笑意。
素不言直接噗嗤笑出聲了。
接着視頻上,就是夏初見大開殺戒。
一發發電磁軌道炮朝呂璐羽、紀娜碧和儲罄塵的飛行器射去。
然後大狙連發,讓這三人死得整整齊齊。
霍御燊和權與訓都是一陣無語。
只有素不言興高采烈,拍手說:“殺得好!殺得好!”
“這種在戰場上往自己人身上捅刀子的人,到哪裡都不佔理!”
“殺就殺了,難道還留着過年?”
夏初見關掉了視頻,接着說:“當時還突然來了個特別厲害的中校,就叫容中若。”
“這個容中若,就是出賣那兩千星空陸戰兵給殤人做種人的罪魁禍首!”
“而且他也要殺我,我爲了自保,也把他給殺了。”
素不言僵在那裡,吃驚地說:“誰?容中若?!是我知道的那個容中若嗎?”
夏初見眼眸一轉,看向霍御燊和權與訓。
這倆都比較老謀深算,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的變動。
霍御燊還是萬年不變的寒冰臉。
權與訓則是萬年不變的春風面。
但給夏初見的感覺是一樣,都不是善茬,跟她裝什麼無動於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