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再也無法在虛實之間轉換,一股屬於物理攻擊的痛楚,瞬間流遍他的全身。
國主痛得一拳揮出,正打在幕布上那個被子彈打出的破洞上。
嘩啦!
鋪天蓋地的幕布就這樣塌了下來。
幕布後面的國主頓時大喜。
雖然他也很痛,身體受到嚴重傷害,可這屏蔽他的幕布,也被他摧毀了。
他覺得自己是得大於失。
他從幕布後面撲了出來,跳出窗戶,飛向大氣層之下。
可是就在他再次飛到大氣層之下,之前那股讓他無法忍受的痛楚又出現了。
但沒有了幕布的束縛,他還是能抵抗一下的。
國主撲向直覺指引的方向。
夏初見擡頭,猛地看見一團霧濛濛的人型物體,從雲層下出現,向她猛“砸”過來。
她下意識驅使機甲閃躲,同時機械右臂擡起,架起狙擊槍,朝那人型物體連開三槍。
咔噌!咔噌!咔噌!
三槍過後,那人型物體中間明顯出現了三個洞。
而那東西下降的速度也緩了一緩。
就這關頭,夏初見迅速加快機甲的速度,往南猛衝。
因爲她已經意識到,剛纔的精神力攻擊和壓力,都來自這個東西。
她手腕上的刺痛還在繼續,說明那東西還在發動精神力攻擊。
只是壓力好像沒有剛纔大了,但也不輕。
夏初見想到東區和西區都有普通人居住,北區已經毀了,只有南區,那裡沒有人,只有一片水潭。
往那邊飛,對王城居民造成的連帶傷害,會小很多。
可很快,她就發現,越往南飛,她感受到的壓力越大!
而且手腕上的刺痛也更加明顯。
彷彿越往南,那追擊她的人型物體的能量就越充足!
夏初見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但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思考。
眼看那壓力又要大到她承受不住的時候,夏初見在半空中飛速轉身,擡起機械右臂,架起狙擊槍,不顧一切清空了一個彈匣。
之前她開過十三槍,現在還剩七顆子彈。
她索性連開七槍,照着那人型物體某個致命的地方打過去。
她隱隱約約覺得,那東西應該也是遺種,而且是高等級遺種。
對方的遺種之核一直隱藏得很好,夏初見開始的時候都沒察覺出來。
直到她之前又打了三槍之後,對方的氣息無法遮掩,夏初見才察覺這東西,居然也是遺種!
七槍過後,那人型物體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壓力更是如同海嘯,向夏初見這邊壓了過來。
夏初見順着那股壓力急速下降,撲通一聲扎進南區的水潭裡,那股壓力才被隔絕了。
而半空中,那人型物體再也維持不了祂的人型。
祂翻滾着,彷彿是霧氣凝結的陰影中,一條條觸手若隱若現,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怎麼也伸不出來,更別說要跟着前面那人,追到南區水潭裡。
祂在半空中發出一道驚天動地的嘶吼,將整個王城的人都震得暈了過去。
西區很多老弱病殘的普通人,直接被祂這一聲嘶吼,在睡夢中七竅流血而死。
而祂也掉入了南區水潭。
水潭的水像是有種奇怪的能量。
之前像是被“堵住”的觸手,突然就衝破了阻礙,在潭水裡張牙舞爪起來。
夏初見完全不知道她下水之後發生的事。
此刻,她正在全封閉頭盔裡問七祿:“……那個傢伙是從中區的黑塔裡出來的吧?”
七祿說:“對噠主人,那東西,七祿推測,應該就是國主。”
夏初見倒抽一口涼氣:“原來眷之國的國主,也是遺種!”
這倒是解釋了那所謂的神眷者三大家,爲什麼都跟遺種有關。
只是在神眷者密室裡的遺種,都是低等級遺種。
這也誤導了夏初見,以爲神眷者跟國主不是一夥的。
現在發現了國主的真身,她才確定,所謂的眷之國,應該也是遺種專屬。
這麼想着,夏初見越發往潭水深處潛行,想離水面越遠越好。
因爲她察覺到這潭水對那國主遺種釋放的壓力,有阻擋作用。
結果還沒潛下去多遠,就聽見撲通一聲,像是有什麼特別巨大的東西落入潭水,激起了萬丈高的水幕。
七祿的童音變得惶惶不安:“主人!那國主掉下來了!”
“祂都沒有生命氣息了,可還是有好多觸手從祂身體里長出來!”
夏初見大驚:“沒有生命氣息,那就是被我打死了啊!”
“怎麼還有觸手長出來?!”
“這不科學!”
她一邊說,一邊更急地往水下深潛。
就在她不遠的身後,那粗壯的觸手,每一條都有象腿那麼粗,正在潭水裡翻江倒海般翻動。
將潭水深處的東西,帶到潭水錶面,又把潭水錶面的東西,帶入潭水深處。
夏初見在這巨大的水流面前毫無辦法,只得跟着潭水載沉載浮,同時極力躲避身後那攪動潭水的觸手。
也就是她的毀滅者1號大狙不是適合在水裡使用的狙擊槍。
不然身後飛舞再多的觸手,也是被她一槍兩斷的命!
夏初見在心裡罵罵咧咧,一路在水裡遊動。
不知遊了多久,突然,她發現前方好像站着一個人……
不知道多深的潭水裡,居然站着一個人?!
夏初見都顧不得身後還有觸手在如影隨形,只是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的人影。
七祿及時打開了機甲的雷達探測儀,往前方探測過去。
好在這潭水裡沒有屏蔽電磁波,雷達還能正常運行。
只是當七祿把雷達探測到的影像投放在夏初見的目鏡顯示屏上,夏初見覺得自己的眼睛和腦子都不夠用了……
前方確實是一個人站在那裡,不過不是真人,而是人型雕像。
更詭異的是,那人型雕像,居然穿着一身軍裝!
準確的說,是他們北宸帝國第一軍事大學的校服軍裝!
跟她現在的校服軍裝有些不同,但是胳膊上的校徽,卻是一模一樣!
夏初見急忙快速遊了過去。
而身後的觸手,也更快地伸了過來。
夏初見剛遊了幾步,就被觸手掀起的波浪攪亂了視線和方向。
她急了,手掌一翻,一柄鋒利的匕首出現在她手掌心上。
夏初見回身,朝那捲過來的觸手一刀紮了下去!
那觸手一陣痙攣,在水裡翻卷出更大的浪花,將夏初見甚至從水裡拋了出來!
夏初見趁着這個機會,開啓少司命機甲,驅使機甲騰空而起。
水面外,那個國主遺種的壓力已經徹底消失了。
而那觸手也只在南區潭水裡攪風攪雨,並沒有要上岸的意思。
夏初見鬆了一口氣。
她垂眸看着下面的黑色潭水。
之前她發現那人型雕像的地方,正是潭水中那個巨大高臺的下方。
高臺上,也有一個雕像,但是那個雕像,穿着的衣服,不是他們軍校的軍裝,而是一襲長袍。
還有高臺上雕像的長相,是澹臺皇族繼承人的長相。
她下意識不喜歡。
潭水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渦,不知道有多深,而且還有巨大的吸引力,要把夏初見從空中吸下來。
夏初見知道是那些觸手在搗鬼。
這種情況她從來沒有遇見過。
以前的遺種,只要被她打中遺種之核,就會死得不能再死。
現在這個國主不知道是什麼等級的遺種,在她打中祂的遺種之核後,祂身上的觸手,居然還有活動能力!
夏初見拼命加大少司命黑銀機甲的動能,努力對抗來自下方那巨大漩渦的吸力。
可那漩渦似乎太大太深,而且對她少司命機甲的黑銀金屬,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就像磁鐵兩極的吸引,無法抗拒。
夏初見眼看自己的身體不斷往下墜,真的有些絕望了。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對付遺種的方法,已經被遺種發現、掌握和破譯了?
所以遺種能夠對付她,還有她的少司命黑銀機甲!
夏初見用了各種辦法,驅使機甲斜飛、橫飛,甚至一百八十度翻轉的飛,但還是不能擺脫下面潭水的引力……
就好像是她的機甲,終於遇到了天生的對頭,想跑也跑不了!
這一次,她真的會栽在這裡嗎?
夏初見心裡升起一股詭異的宿命感。
但很快,她又擡起自己的毀滅者1號大狙,對準了水下那些正在翻江倒海的巨大觸手。一盒狙擊彈壓了進去,然後,對準了那些觸手,開槍!
咔噌!咔噌!咔噌!
一聲聲槍響,在潭水上方迴盪。
狙擊彈來勢兇猛,卻在進入潭水之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到了那些觸手跟前,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能蹭破那些粗大觸手的一層皮。
看見這幅情形,夏初見也熄了要用黑銀子彈的心。
潭水的這種奇異狀況,用黑銀子彈是浪費錢。
死就死吧!
夏初見決定了。
不管會發生什麼,自己一定要在臨死的時候,把這一切傳回北宸帝國,特別是傳給自己的師父素不言!
她不能讓這個寶貴的消息,因爲她的死,遺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眼看夏初見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七祿突然說:“主人!快切換成鳳鳥機甲造型!”
夏初見:“???”
她雖然心頭疑慮,但是行動上並沒有拖延。
七祿話音剛落,夏初見就已經切換成了鳳鳥造型的機甲。
這一切換,夏初見發現來自下方潭水漩渦裡的引力,奇蹟般消失了!
七祿這才解釋說:“主人的鳳鳥機甲造型的主材料,是閼澤星上開採的異種金屬永恆水晶,不是黑銀,所以不受下方漩渦的吸引。”
“那漩渦引力針對的是黑銀。”
夏初見明白了,心頭大喜。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鳳鳥翅膀扇動着,展翅飛向高空。
王城的夜空裡,一支火紅色鳳鳥突然出現,讓很多膽大的一直往窗外觀望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而王城東區在看見這火紅色鳳鳥出現在夜空之後,也是一陣騷動。
緊接着,東區大門打開,一輛輛飛行戰車從大門裡駛出,朝中區飛去。
同時,一架高大的隱身機甲也飛上夜空,朝那火紅色鳳鳥飛了過去。
夏初見飛上高空,正想回到禁地之森的方向,突然,前方也有一架架飛行物體向她這邊飛來。
她一下子急了。
難道這王城裡還有別的空中武器?!
正情急間,那些飛行物體在夜空中開始組隊。
沒多久,一個長長的右箭頭-->,出現她眼前,好像在指引她前進的方向。
那右箭頭指的方向,居然是東區!
夏初見驚疑不定地看着那閃亮的右箭頭。
對方沒有包圍她,也沒有攻擊她,夏初見直覺應該不是與她爲敵。
可對方指的方向,就是能去的嗎?
夏初見遲疑間,突然,眼前又是一亮。
那是一道暗金色流光,在夜空閃現,倏然來到她的身旁。
那是一架造型很眼熟的暗金色機甲!
“跟我走。”夏初見的機甲通話器裡,傳來對方冰冷但又肅殺的嗓音。
夏初見:“!!!”
這是霍御燊的聲音!
他怎麼出現在這裡?!
這一刻,夏初見不再猶豫。
火紅色鳳鳥翅膀再次撲閃,一下子遠遁十里之外,離開了南區的潭水漩渦。
但是她也沒有去東區,而是迅速離開王城,飛向遠處的禁地之森。
現在明顯是東區的人過來救她,可夏初見不想把麻煩帶入東區。
至少,明面上,她得讓王城裡所有人都看到,那火紅色的鳳鳥,飛向了禁地之森,並且消失在禁地之森上空。
夏初見的火紅色鳳鳥機甲停在禁地之森上空。
而耳邊,她依然能夠聽見霍御燊的聲音。
“爲什麼不跟我走?”他的嗓音依然冷漠如同萬年寒冰,不過並不是斥責的語氣,只是在發出一個簡單的問句。
夏初見心情複雜,並且有些膽戰心驚,還夾雜着一絲快要掉馬甲的惱羞成怒。
她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用了電子合成音說:“吾乃鳳鳥聖者!你又是誰?我爲什麼要跟你走?”
依然是那種空靈縹緲的聖潔之音。
不過這種伎倆,騙騙眷之國的人可以,要騙霍御燊,是太難了。
這只是夏初見努力挽尊的僥倖心理而已。
萬一呢?
萬一霍御燊沒有發現……是她呢?
結果霍御燊的下一句話,打斷了她的“妄想”。
霍御燊說:“你不是來自五百年後的機械智能嗎?怎麼又成了鳳鳥聖者?”
霍御燊這麼說的時候,嗓音已經不再那麼冰冷,而是帶了一絲笑意。
夏初見:“!!!”
窩草!
完全忘了要用這個藉口啊?!
她對自己懊惱不已,但也知道,沒有必要再強撐了。
霍御燊,多半早就懷疑她了……
夏初見撇了撇嘴,切換了機甲外型,不再是火紅色的鳳鳥,而是黑銀機甲的外型,同時隱藏了身形。
這在遠處的人看來,就是火紅色鳳鳥突然消失在夜空中。
神秘依然神秘,但對近處的霍御燊來說,就是此地無銀了。
他清冷地說:“夏初見,你可以啊……”
夏初見抿了抿脣,倔強地說:“你是誰?不表露身份,別想我相信你!”
霍御燊的嗓音又冷了幾分:“我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
夏初見說:“以現在的科技程度,別說聲音,就連真人都能造假。您說我該不該聽見一道熟悉的嗓音,就付出信任?”
沒想到她這麼說,霍御燊居然不以爲忤。
反而點了點頭,讚賞說:“還行,算是吃一塹,長一智。”
說着,他擡起手,一把銀色長弓出現在他手裡。
他手腕一翻,拉起銀弓,一道金箭,也出現在他的銀弓之上。
下一刻,他朝着南區水潭的方向,倏地射去一箭!
沒多久,南區水潭那邊發出一道驚天動地的嘶吼,潭水濺起千丈高,覆蓋了整個王城。
一個巨大的,有六層樓高的巨獸,從潭水深處浮起來。
祂的觸手再也無力掀起風浪。
觸手上的吸盤也不再開闔,無法捕食。
隨着這隻巨獸的浮出,潭水大量外泄,沖刷着這隻巨獸的屍體,往南方的禁地之森蔓延過來。
幸好整個王城的地形,是北高南低。
因此南區潭水氾濫,只是有少許水蔓延到了東區南面和西區南面。
絕大多數水,都循着一條藏在地面之下的河道,往南流向禁地之森。
潭水流出,南區那深不見底的潭水水位自然下降,露出了那座高臺下面的底座。
這一切,夏初見和霍御燊都沒看見。
夏初見只是盯着霍御燊手裡的銀弓,看着它冉冉消失,才遺憾地問:“那根金箭呢?就這麼沒了嗎?”
霍御燊:“……”
“那只是用能量具現的箭支,並不是真正的箭。”
夏初見眨了眨眼:“可看上去挺真的,金晃晃的,跟真金打造的金箭一模一樣。”
霍御燊脣角微勾,說:“那你是打算用你行李箱裡的純金,打造一支真正的金箭嗎?”
夏初見:“!!!”
窩草!
她行李箱裡的黃金,還是被人發現了呀!
真特麼太羞恥了……
夏初見有一瞬間,打算就賴在這裡,再也不回去了。
只要我不回去,那種尷尬就不會出現在她身上。
不過在夏初見打算掩耳盜鈴的時候,霍御燊又解了她的圍。
他的嗓音變得輕緩溫暖:“……你的行李箱在我那裡,沒有第二個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