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麼人情?”
衛圖感了興趣。
倘若這人情的價值,於他而言,能高過一個進入落霞秘境的名額,那麼將其賣予鄧掌門,也不是不可。
再者,進入雲霞秘境的修士,也多是在元嬰一級,罕有準化神修士親自入場的。
把鄧掌門選爲他的代理人,他也不會因此太虧,畢竟他的目標是落霞秘境內產出的五級靈物,而非一些普通的四階資源。
聽到衛圖的話,鄧掌門神色當即一振,立刻道出了韓丹師所欠人情的前因後果。
“一百多年前,韓丹師愛女在落霞秘境內被三溪盟的蠱師暗算,中了寒毒……韓丹師除了是丹道大家外,也是醫科聖手,但礙於少了一味名爲“絕陰花”的靈藥,遲遲難以開爐煉丹……”
“恰逢那時,我無峰門內的宗庫內就有此味靈藥。所以鄧某就及時獻藥給韓丹師,在韓丹師那裡,落了一個人情。”
“救女之恩?”
衛圖心中一動。
這可是一個大人情,如果韓丹師重視愛女的話,鄧掌門換得的回報當不會小。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適才韓丹師所說的“這個人情雖不大”這句話,明白這其中應該另有隱情。
果不其然,韓丹師下一句話,就道明瞭這個人情不大的原因所在了。
因爲“絕陰花”這味靈藥,韓丹師雖然暫缺不假,但以其能耐,已經派人從中域購得了,只要再等個十幾天,即便沒有鄧掌門獻藥,其愛女也不會身死。
所以,多了此波折後,鄧掌門的雪中送炭便立刻成了錦上添花,救女之恩也隨即變成了獻藥之情了。
不過,如韓丹師這樣的牌面人物,也是講一些情面的,沒有隨便拿些靈石把鄧掌門打發了,而是親自開口,言說自己自此欠了鄧掌門一個人情。
人情欠歸欠……
但如鄧掌門這等伶俐人,豈會蹬鼻子上臉,向韓丹師大肆索取回報?
其也只敢,嚇嚇如他此前在認親大會上所假扮的“元嬰小修”罷了。
當然,鄧掌門也沒有說謊。
此人確實有引薦外人給韓丹師認識的能力,但一經引薦後,其在韓丹師那裡的情分,也會因此消耗殆盡了。
所以,若無重利的情況下,不會輕用。
“韓丹師的人情……”
“進入落霞秘境的名額……”
衛圖思慮起了得失。
人情小,並不代表着無用,
有時亦能發揮出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想了片刻後,他終於有了決定。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鄧掌門說道:“此名額,溫某不會賣給鄧掌門,但我可以答應鄧掌門,讓鄧掌門當兩次……溫某在落霞秘境內的代理人。”
“溫某可以保證,有關於晉級準化神境界的四階靈物,溫某不會貪拿,只要鄧掌門交出此靈物價值的一半靈晶即可。”
“若有更高等階的靈物,被鄧掌門所獲,溫某也願以此靈物的半價收購……”
衛圖緩緩說道。
話音落下。
鄧掌門眸底登時露出了猶豫之色,但在猶豫之間,又多了一些意動。
買名額和當代理人可是截然不同。
前者,他在落霞秘境的所有收益,都將是他的,衛圖不能染指。
但後者,他就要替衛圖打工了。
不過好處亦有,除了捨棄韓丹師那一個人情外,他幾乎不投任何本錢。
而且,衛圖給他的待遇也很優厚,遠超九國盟的其他準化神強者。
——以半價採購在落霞秘境內,所奪得的破階靈物,可預料的是,將要比他買下衛圖名額所出的心理價位,要低上不少。
當然,此前提是他能從落霞秘境內,搶到這些破階靈物。
至於準四階、五階的靈物……
鄧掌門則沒有多想,那等寶物向來不世出,哪怕他僥倖得到,也無守護的能力,能將其半價賣給衛圖,已是不錯的了。
“鄧某願意。”
鄧掌門深吸一口氣,抱拳對衛圖行了一禮,答應了下來。
……
與鄧掌門談完交易後,這場慶祝宴也將近尾聲了。
衛圖告辭離場,前往丹殿洞府,準備開爐給鄧掌門煉製“流雲丹”。
這次開爐機會,是鄧掌門在“認親大會”上拍得的,衛圖去煉丹,亦算是履約。
但在衛圖和鄧掌門這個僱主相繼離席後,鄧書豔也隨即走了出去,跟在了其兄長鄧掌門的身後。
“溫天齊和姓鄧的交好,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有禍亂宗門的危險。”
呂細清臉上流露出擔憂之色。
鄧書豔兄妹的狼子野心,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衛圖和鄧掌門暗中達成了某種“交易”,若坐視其繼續發展下去,當會有威脅定陵宗安危的可能。
“長瑛,你可有辦法?”
呂細清詢問道。
聞言,溫長瑛爲之沉默,搖了搖頭。
在衛圖突破準化神境後,她和衛圖的地位就已經顛倒了過來,喪失了主動權。
宴席中,衛圖又接受了九國盟的掛職,並且有望加入九國盟……這一現狀,讓她在衛圖面前更加被動,說是她和定陵宗現在仰衛圖鼻息也不爲過。
如今,衛圖選擇與誰交好,豈是她所能輕易改變的?
“長瑛,你和溫天齊關係親近,又是他名義上的族姐,你應當……盡力提醒他一下。”
呂細清沉吟一聲,勸道。
“提醒他?”
聞言,溫長瑛的柳眉頓時顰緊,“怎麼提醒?阿爹,我怎麼提醒?他又不是三歲小兒,豈能不知你我二人和鄧家的關係敏感?”
“利字當頭!”
“現在,鄧掌門能給溫天齊利益、好處,難道我要擋在鄧掌門面前,不讓他去接觸溫天齊?亦或者攔住溫天齊,讓他不要接觸鄧掌門?”
“兩個月前,溫天齊閉關而出,拒絕鄧書豔,已經表明他的心意了。”
說話間,溫長瑛的語氣多了幾分不耐。
凡事,點到爲止。
過多去幹預衛圖,不僅會耗費舊情,而且亦有可能逼友爲敵。
況且,衛圖此前也已經表明了態度,不會幫助鄧書豔,篡奪定陵宗的大權。
“你……到底和溫天齊親近一些。”
呂細清知道兒媳燥火緣由,但作爲定陵宗的老人,他也有不得以的難處。
略想了片刻,他委婉的說道。
“親近?”見呂細清繼續施壓,溫長瑛擡眼,目光定定的看向自家公公,聲音微寒了幾度道:“莫非阿爹是想讓兒媳也去學鄧書豔,洗乾淨了,自個送到溫天齊的牀上?”
男女之間的親近,哪有那麼簡單。
她和衛圖又非真正的親姐弟。
現今,衛圖對她禮遇有加,當堂姐看待,已經算是做到男女大防的極致了。
若想更進一步……
有且只有鄧書豔想的路子可走了。
所以,她乾脆話挑明白了,省的自家公公看不清形勢,真正毀了定陵宗。
“這……”
呂細清爲之失神,不敢相信的看着溫長瑛,他從未想過,一向對他恭敬有加的兒媳,竟會在此刻對他出言不遜。
“翅膀硬了。”
呂細清意識到了,溫長瑛敢對他發火的原因,除了想要一訴苦衷外,恐怕亦有……衛圖在其後面撐腰的部分原因了。
這一原因,溫長瑛或許沒有自我認知到,但在與他相處時,卻自然而然的表露出來了。
“爲之奈何?”
呂細清暗歎一聲,轉身離去,此時他的身體佝僂的厲害,坐化之日似乎又近了一步,在這空寂的大殿內形單影隻。
待走到殿門口時。
他頓了頓步,擡頭看了一會亮得刺眼的滿天星辰。
“待我百年後,你若心思改嫁,也不必爲我兒守節了。但定陵宗的傳承,卻不能落在外人手裡,不然……老夫哪怕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撂下這一句話後,呂細清沒有在大殿內久留,他飛遁回到洞府,在洞府大門上掛了“閉關牌”,宣佈閉關,不見外客後,便在洞府內……靜等壽終的那一日到來了。
……
半個月後。
衛圖煉製流雲丹成功,閉關而出。
這次,流雲丹成丹三粒,比鄧掌門預想的要多出一粒。
對此,鄧掌門大喜過望,又開口吹捧了衛圖幾句,言說衛圖丹道造詣極高,成爲如韓丹師那般的丹道大師,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對這些吹捧之詞,衛圖早已免疫,他擺了擺手,示意鄧掌門停下後,說起了正事。
“溫某打算,近日去一趟坤田仙城,不知鄧掌門能否代爲引路?”
他道。
他此去坤田仙城,並不是爲了使用鄧掌門手中的那一次韓丹師人情,而是想在這南域最爲繁華的仙城內,搜尋一下“龍吟丹”所需的那兩味主藥。
對煉製“龍吟丹”之事,他一刻都沒有遺忘過,畢竟此丹關係到他煉體境界更進一步的根本。
只不過,此前他初來大炎修界,還未站穩腳跟,只能被迫擱置此計劃。
現在——在九國盟內掛職的他,毫無疑問,在九國盟內有“通行無阻”的資格了。
坤田仙城,便是他的第一站。
“這是鄧某榮幸。”
鄧掌門面色微喜,當即點頭,答應了下來。
跟隨準化神強者、四階丹師出遊,可不是一件苦差事,相反會有豐厚的回報。
試想,衛圖所見之人,即便日後成不了他的人脈圈,但總歸能混個眼熟,說不定日後就有照拂到他的時候了。
“溫丹師……不帶上溫宗主?”
但高興過後,鄧掌門總感覺有些不妥,連忙提醒了衛圖一句。
聽此,衛圖也略有恍然,明白鄧掌門這是擔心他沒有考慮到這件小事,會有“冷落”溫宗主的嫌疑,所以這才提醒於他。
“既如此……”
“那溫某此次去坤田仙城,就由……長瑛姐和鄧掌門帶路。”
衛圖做出補充。
這句話一出,一旁陪着鄧掌門的鄧書豔臉色頓時就有些懨懨了,她本以爲這次陪行的好事能輪上她,卻不料自己哥哥胳膊往外拐了。
但私底下,在聽到鄧掌門對她的解釋之詞,以及保證日後在落霞秘境的收穫分她一份後,她也就不再強求了。
“溫丹師品性偏於正道,你嫁入定陵宗後,有叛逆之嫌,又曾引誘過溫丹師……其心中必會對伱不喜,哪怕是僥倖成了好事,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鄧掌門如是道。
對此,鄧書豔心中自是不忿,畢竟無論是叛宗,還是引誘衛圖,都是她這個哥哥,給他出的主意,與她關係不大。
但她也明白,鄧掌門說的亦是實話。
有些事,鄧掌門能做,但她不能做。
吞併定陵宗,對於定陵宗來說,是大恨大惡,但於無峰門而言,卻是振興宗門的大善之事了。
——擺不正“出嫁女”身份的她,被她所錨定的“未來夫婿”所惡,幾乎是註定之事了。
……
“妾身在宗內另有要事處理,不宜前往坤田仙城,還望齊弟不要怪罪……”
半日後,溫長瑛面露歉色,拒絕了衛圖共往坤田仙城的邀約。
這一結果。
大大出乎了衛圖和鄧掌門的意料之外。
二人都沒想到,在衛圖功成名就之時,發掘衛圖這個“寒門”的溫長瑛竟然主動與衛圖保持了距離,不怎麼親近了。
公務忙?
他鄧大掌門的公務就不繁忙?
現在,還不是屁顛屁顛的跟在衛圖身後,準備隨時服侍衛圖。
“莫非是欲擒故縱,試探溫丹師人性?”鄧掌門懷有惡意的進行揣測。
衛圖不知鄧掌門想法,他雖然對溫長瑛的拒絕心有疑惑,但他也不會因此,去苛責、怪罪於溫長瑛。
“長瑛姐既然公務繁忙,抽不開身,那下次再與我一同去就可。”
衛圖主動開口,化解僵硬氛圍。
“謝齊弟體諒。”
溫長瑛斂衽一禮,道了聲謝,親自把衛圖和鄧掌門二人送出了定陵宗。
“可惜~”
望着衛圖遠去背影,在原地逗留的溫長瑛幽幽嘆息了一聲。
衛圖的善解人意、待人有禮、實力強大等等優點,都讓她這個孀居的寡婦心有觸動……
但可惜。
未見君時,她已嫁。
寡婦是配不上如衛圖這等強者的。
其次,那日與公公呂細清開誠佈公後,在聽到公公呂細清的那一番話時——她也不願,公公呂細清今後看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