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遠和吳伯宗討價還價了一會兒,沒用多長時間就分出了勝負。
邢遠勝。
主要是雙方實力相差太大,邢遠這位大嵊商行的大東家說不過吳伯宗的時候可以手動閉麥。
真手動閉麥,只見他兩根手指一按小龜的上下顎,吳伯宗雖然意見於說的也倍兒棒,但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哪怕四條小爪子刨出花來,吳伯宗的腦袋也沒辦法從邢遠的兩根手指中掙脫出來。
這一物理手段讓吳伯宗有多少大道理都說不出口,甚至還被手動點頭。
這些酒水本來是楊昭送給吳伯宗的禮物,最後讓邢遠佔了七成。
等兩位瓜分完酒水,纔看到旁邊安靜如雞的楊昭。
“你剛纔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你如果指望我幫你再續道統的話是癡人說夢。”
吳伯宗嘆了一口氣,溫婉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悲涼。
“我只是一隻小海龜,以前的記憶全無,只留下了刻在靈魂上的語言和邏輯思維等本能,其餘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連我的名字都是邢遠告訴我的。”
楊昭心底又涼了幾分,吳伯宗的這種情況和喝了孟婆湯沒什麼區別,前面缺少引路人,她的修真路也不會那麼好走。
現在這麼楊昭碰到了這麼多赤縣神州修者之中,素金塔的謝道人知道的知識屬於是最全的。
剩下的那兩位佛家弟子,因爲她接觸的時間並不長,又很快的運回國內,楊昭不理解他們到底留下多少修真傳承。
但怎麼想都不會太多,這兩位僧人似乎把所有的要傳遞的知識都留在他們的靈寶裡。
但這靈寶怎麼開啓也是個大麻煩。
照理說有謝道人充當楊昭的領路人應該也可以。
但修真之事怎能走上孤路,一條路想走成大道,就要有很多的人在上面走過,這路越寬廣,走上來的人才會越多,纔會給人更多的選擇。
修真最好的道路就是大道直行。
可你想直行這條道最起碼要大才行。
一個人傳授出來的道路能是大道嗎?
在謝道人給小豆人講學的時候,楊昭就從其中察覺到了自己不適應的地方,尤其是她還修煉了一段時間,這其中的不適應感要比其餘的小豆人強太多了。
他們兩人相距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思想代溝,這代溝比馬里亞海溝海深。
況且謝道人自己也不能保證自己的記憶沒有缺失的地方。
看着楊昭臉上面露苦澀,吳伯宗不知怎麼也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它自己明白楊昭和自己沒什麼大關係,自己實在不必不好意思。
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話都沒說幾句應該很難共情。
吳伯宗伸出小爪子撓了撓邢遠的手指頭。
“邢遠,把石頭裡的屍體給這小丫頭吧。”
聞言邢遠微微皺眉。
“剛見面的小丫頭,你就把自己的屍首給她?怎麼,難道你看出來她和你有血緣關係?”
楊昭驀然瞪大眼睛,吳伯宗更是閃電般伸出腦袋咬了邢遠的手一口。
“邢遠你能不能少信口開河!”
雖然它結結實實給了邢遠一口,可是也不知道是邢遠的皮太厚,還是小龜的牙齒比較稚嫩,被咬的那塊兒,連紅都沒紅,就更別提破皮見血了。
“哪怕你記憶都沒有了,對自己的屍體也不在意,但那畢竟是你以前的身體,你那麼大方就給了一個剛見兩面的人,這讓我心中怎麼不懷疑你們倆有特別親近的關係!”
邢遠說話的聲音中正平和,只是看楊超的眼神帶着絲絲不解。
“那所有親近關係中,你們倆相差這麼大歲數,朋友肯定不是,夫妻也肯定不是,那除了有血緣關係還有什麼別的可能嗎?”
聽這位大東家這麼一說,楊昭和吳伯宗也有點懵,不自覺的被他這一套說法說服。
他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哪個正常人會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剛見兩面的陌生人?
站在外人的角度,連楊超自己都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像是個騙子。
但不管她怎麼想,這件事他沒有插嘴的餘地。
她甚至也不敢插嘴,她在邢遠面前比一隻螞蟻也好不到哪去,萬一說錯一句話,被人家一手指摁死那多冤枉?
她只能被動的等着吳伯宗的決定。
這邊吳伯宗沉默了半晌,語氣中帶着幾分低沉。
“我也不理解這種感情,但我能感覺出來石頭裡那具屍體是想跟着小丫頭走的。”
它一雙小小的眼睛,看着那塊裝載着它自己屍體的大石頭。
“它想走,好幾百年了,我第一次知道屍體還有情緒。”
邢遠狐疑的目光,看向那塊三米見方的大石頭,然後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一雙黑眸已經摻了幾分藍色。
隨後,這雙黑藍色的眼睛,緊緊盯着楊昭。
楊昭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只感覺自己裡裡外外的都拜這位大東家給看透了,全身上下沒有半點隱私。
最後,一股屈辱又羞愧的心情在楊昭心中翻騰,又被她自己死死的按壓下去,哪怕臉都僵了,也要維持個微笑表情。
好在,這個時間很短。
“我還以爲你這小丫頭是什麼邪術我。”
邢遠眨了一下眼睛,等睜開時雙眼恢復了正常。
吳伯宗擡起爪子拍了拍,身下的手掌。
“既然它想走就走吧,反正我這輩子也用不到這東西了,留着它就總提醒我自己曾經已經死過一回,感覺也挺彆扭的。”
“既然你都同意了,我還能說什麼?”
這位大掌櫃的微微嘆口氣,一袖一揮,只見那三米見方的大石頭,無聲無息的碎裂了好多塊,露出石頭裡面的穿着藏藍色衣袍的乾屍。
這具乾屍的頭髮還規規矩矩的梳着髮髻,頭上帶着一副小巧的頭冠。上面的紅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穿着一條青藍色的褲子,腳上蹬着一雙黑鞋。
乾屍頭的旁邊摞着了一個大匣子和兩個小匣子,看上去應該是陪葬品。
因爲這具遺體變成了乾屍,楊昭不是專業的,也分辨不出來它的性別。
不過沒過幾秒鐘,本來顏色鮮豔的衣服就開始快速的失去顏色,沒過幾秒鐘,乾屍的整身衣服就變得灰土灰土的。
楊昭看的目瞪口呆,這種情況她只在網上看看人用文字描述過,這親眼見識,還是頭一回。
話說,爲何葬在火山羣裡的大和尚衣服顏色不褪色?
這邊楊昭還在想七想八,那邊吳伯東已經發話了。
“行了,小丫頭,你這就把這具屍體帶回去吧,旁邊的匣子裡的東西也都給你了。”
楊昭嚥了口口水,頂着僵硬的微笑。
“吳前輩,我身上沒帶棺材,若是想帶走只能直接把這身體放到乾坤袋裡………,要不要我回一趟雲天城,那裡應該有賣棺槨的。”
言下之意就是吳伯宗會不會覺得楊昭的這個行爲比較冒犯,如果覺得冒犯,楊昭就去買一套棺材。
畢竟直接裝到乾坤袋裡怎麼聽着都像在打包東西,這行爲對亡者缺少幾分尊重。
當然,火山羣裡的大和尚也是直接裝到乾坤袋裡帶回來的。
但大和尚沒辦法找楊昭麻煩,吳伯宗有能力。
哪怕它現在看起來手無抓蝦之類,但它可以讓邢遠動手,楊昭相信邢遠會很願意的。
“裝吧裝吧,我都把它送給你了,我還在意你怎麼帶它回去?只要你自己心裡不膈應就行。”
這話說的楊昭忍不住呲牙咧嘴。
她怎麼不在意?她超在意的好不好!
若是有買乾坤袋的門路,楊昭早就把自己身上的這裝過屍體的乾坤袋給換了。
對於一個怕鬼怕了20多年的人來說,她只能在讓自己淡忘這件事情,要不然這乾坤袋她說什麼也塞不進懷裡。
“那好吧。”
楊昭向前兩步,衝着屍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前輩得罪了。”
她拿出那個大型的乾坤袋祭再半空中,然後用靈力託着碎石上的屍身和那三個匣子靠近儲物袋,單手掐決輕呵一聲。
“收!”
碎石上的乾屍和匣子全部沒了蹤影,只在碎石上還餘下一個人形的陰影。
回去的路,楊昭照樣不知道怎麼走的。
她只感覺眼前一黑,斷了線,再睜眼就到了這位大東家的正廳裡。
他們一回來,焦急的小豆人嘩啦一下子就圍住了楊昭。
“小楊同志,你沒什麼事吧?這呼的一下子就沒了,可給我們嚇壞了!”
“哎呀,小閨女,你可失蹤大半天了,沒受傷吧?”
說着,幾個上年紀的小豆人,還要伸手摸摸她以確定楊昭身上沒什麼傷口。
“沒事兒,真沒什麼事,讓大家操心。”
楊昭順從的蹲下來,適應這幾位的身高。
“你們看我身上好着呢,一點傷口都沒有,剛剛失蹤就是邢前輩帶我去祭拜了一下咱們家的古人。”
楊昭還把袖子擼起來,讓他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你們看真沒什麼事,放心吧!”
這些小豆人圍着楊昭問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心來。
這件事他們再擔驚受怕也不能質問大嵊商行的大東家,只能把注意力放到楊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