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楊昭和青木真人坐着澶州府學的飛舟,和常州府學的先生學子一起離開了溫柔纏綿的澶州府城。
這次澶州府學帶了六十多名學生。
坐飛舟比個人飛的速度還要更快一些,他們中午的時候就趕到了滄城。
南山雲陽觀裡,小豆人們起個大早去滄城纔買食材,一羣人煎炒烹炸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
因爲楊昭沒在這裡,買菜的菜金還是從雲陽觀建築款裡挪了幾十兩銀子。
“咱們要讓人家吃好喝好,人家來教咱們佈置維護陣法,咱們也要讓他們感受到我們雲陽觀的熱情!”
“是!”
幾個小豆人舉手應和。
楊昭本來還想帶澶州府學和青木真人去滄城用餐,但知道雲陽觀準備菜品之後,就改變了目的地。
飛舟一直飛到南山的山腳下。
山下早就有七八位小豆人在這裡等着。
楊昭一領着衆人下了飛舟,這些小豆人就操持着異界的語言迎了上來。
青木真人他們雖修爲高深,但面對這些一米多高的小豆人的時候,都表現的挺和藹可親。
他們一行人走在新修好上山的大路上,楊昭一邊走一邊跟大家解釋。
“我師祖葬在南山,楊昭作爲晚輩,實在是不能從他頭頂飛過,今天只能帶領你們也走點山路。”
“這有什麼的,幾步路而已,也累不到人,不過你這山上山下的牽機豆可真多呀!”
天上飛過來的飛舟早就引起了正在搬磚的小豆人的注意力。
一看有人過來,他們三一羣兩一夥的湊過來,翹着腳跟看熱鬧。
有的小豆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排的楊昭。
“呀,我師父回來了,後面還跟了那麼多人!”
“呸,那是我師父!”
有那會來事的我,倒騰着兩條小短腿,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跟楊昭打招呼。
楊昭也都笑眯眯的應聲,但發現小豆人越聚越多之後,她只能提聲,按壓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小豆人。
“我今天還有客人相陪,等閒的時候再教你們起靈儀式。”
小豆人也都是很有眼色的,聞言都跑到了路兩邊看熱鬧。
“從飛舟上下來的這就是修真人士嗎?看起來都好年輕啊!”
“修真的人那肯定容顏不老啊,沒準人家現在兩三百歲,歲數比你太奶奶都大。”
“呸,我太奶奶也不可能兩三百歲!”
“這裡面要是有我個太爺爺太奶奶就好了,我直接跑過去抱大腿,往後我也就能修煉了,不用在這搬磚賺工分。”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小動人眼睛直接亮了起來。
“你若是不願意搬磚,把這名額給我呀,我出一萬跟你買,怎麼樣?”
剛剛還不想搬磚的小豆人,乾脆的甩到甩手。
“滾!滾!滾!十萬我都不賣!”
也有那犯花癡的,畢竟府學裡的學生沒有醜人,能進府學的,不管是學問還是修爲,另或者家世都有一定可取之處。
這樣的人走到哪都是亮眼的存在我。
“你看到第三排的那位白髮女生了嗎?真的好漂亮啊!你說我想追求她有希望嗎?”
“額,就憑咱們這五短小身材,什麼對象能看得上咱們?何況對方和咱們物種都不一樣。”
“就是因爲物種不一樣,審美也就不一樣,沒準就有人喜歡咱們這種一米高的小身板呢,多可愛呀!生物天生就喜歡可愛的幼崽!”
“話說,他們能聽懂咱們說話嗎?”
“不能吧,漢語難學,咱們還是趕緊學一下本地語言吧!”
楊昭一邊聽,小豆人們用漢語在旁邊肆無忌憚的八卦。
聽他們越說越離譜,她有些維持不住自己臉上得體的笑容。
好在南山不算太高,修士走的都挺快,楊昭的尷尬沒維持多長時間。
此時的雲陽觀,已經從南山的山頂修到了半山腰,能看出來建築物都是新的,整體上還很粗糙,細節上需要人工細細的打磨。
越向上走,青木真人的臉色就越奇怪,他目光若有似無的,掃視着山上山下,等收回視線後,看楊昭的目光裡就帶上了深意。
楊昭雖然看到了他的眼神,但也不解其中意思。
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楊昭真的按壓住心中的疑惑,將他們領進了一處觀殿。
這次帶來的學子有些多,都在一處大殿吃飯有些擠了,所以分了三處殿。
“去過大比的先生們可都誇讚你們這菜做的好,沒想到今日我們也能一飽口福。”
“那今日諸位前輩,諸位道友們多嚐嚐纔好。”
哪怕菜色普通,但小豆人們的手藝很好,這些人吃的也很盡興。
一羣修真者吃飯是真的能給人吃窮了的。
桌上的菜成了流水席,端菜的小豆人川流不息。
賓主盡歡之後,衆人都休息了一會兒,楊昭把手機拿出來,打開攝像功能,放進新買的一個銀藍色的書包裡。
這書包還是她在順淵城買的,用魚皮做的,包上讓師傅特意給自己留了個小孔。
休息完了楊昭領着澶州府學的先生們觀測整個雲陽觀,找一處最適合佈置陣法的地方。
對於澶州府學的先生們來說,佈置陣法並不困難,也耗費不了多少時間。
耗費時間的是要和楊昭講解一下維護陣法的禁忌,怕她記不住,先生們還貼心的給她準備了一個寫好注意事項的小本子。
楊昭感激的道謝,把小本子塞進自己的包裡。
從陣法佈置到收尾,澶州府學的先生沒用上一個小時。
眼見天色還早,楊昭又帶領他們去了滄城,找了兩家上好的客棧給他們安置了下來。
雲陽觀雖然不缺房子,但新建的房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現在是住不了人的。
回來的時候,青木真人跟在了楊昭點身後。
“青木前輩,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從上午上山的時候,楊昭就發現他的表情很不對,沒想到其他人都安置下來了,青木真人還是要跟自己上一趟山。
青木真人也沒隱瞞自己的意圖。
“我發現雲陽觀好像有道樹的影子,我想去拜見一下。”
道樹的影子,公孫師叔?
“那可能要讓前輩失望了,我公孫師叔已在百餘年前被人奪舍,一年前那奪舍之人也已經伏法了。”
這事兒在滄城並不是什麼秘密,楊昭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被人奪舍?那他的身體呢?他的樹身,你們怎麼處理的?”
額,楊昭只覺得心頭一驚,她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在她剛到修真界的樸素的心裡,一棵樹又是遭雷劈又是被火燒了,估計剩不下多少東西,剩下的自然要扔掉。
但現在想來,那公孫師叔也算得上一位大妖,他身死之後,他的樹身應該是很具有修真價值的東西。
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東西。
但現在青木真人一提起這件事,楊昭心裡也隱隱有了個猜測。
但她不敢亂說,這件事情還是要向沈若羽師祖求證才行。
“這件事情是我師祖收的尾,我還真不知道我師叔的樹身具體是怎麼處置了。”
青木真人也不感覺意外,在他心裡,這種事情就不是楊昭這個小伴能做的了主的。
她不知道詳情,那是太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能不能帶我去拜見一下你那位師祖,我與他有事想要商量一二。”
這事兒楊昭自己不能做主,她說道:“那我要先去問一問我師祖的意思,青木前輩,您在這處稍等一會兒吧!”
“行!”
看青木真人答應了下來,楊昭把他請到一處偏殿,招呼小豆人過來招待一二,隨後出了偏殿,直奔沈若羽的埋身之處。
這裡還是一個大坑,因爲裡面埋着沈若羽,國富民強那邊並不敢擅自把這裡填平,幾個月下來一直都保留着原來的樣子。
楊昭走過去立正站好,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
“師祖,楊昭回來了。”
微涼的春風輕輕扶起她的碎髮,猶如被一張溫柔的大手撫摸了一下。
“師祖,這次我來打擾你了,澧京府學的青木前輩想要跟您見上一見,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他爲何來見我?”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大坑裡悠悠揚揚的傳了上來。
正是沈若羽的聲音。
“額,他是樹木成精,感覺到了公孫師叔,然後跟我打聽了一下,他對公孫師叔的樹身很好奇,多問了一句。”
“樹木成精,唉,我隨你去一趟吧。”
一道虛幻的身影浮現在大坑之上,正是沈若羽。
楊昭再次施禮。
“唉,不必多禮,咱們走吧!”
兩人一邊往青木真人那邊走,楊昭一邊介紹了自己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
沈若羽只在旁邊靜靜的聽着,等到了偏殿楊昭還沒講完呢。
青木真人早已站了起來,雙方行禮寒暄兩句,雙雙入座。
楊昭恭敬的陪在下首的位置,本來陪着青木真人說話的小豆人一個個都退了出去。
見偏殿裡已經沒了外人,沈若羽開門見山問道。
“無量壽佛,不知青木道友找我一介亡者有何事?”
“沈道友莫怪,實在是在下見獵心喜,察覺到了道樹的痕跡,這纔開口詢問了楊昭。”
青木真人也沒扭捏,直接說明了來意。
“剛剛聽楊昭的意思,這棵道樹已經身死魂消,相信沈道友你也看出來了,我是靈木之身,道樹對我本身的修煉有大益處,這才厚着臉皮想要求取一截。”
“無量壽佛,衆人都想修煉順遂,青木道友有此想法也是情有可原,但這件事情上要讓道友失望了。”
沈若羽沒有因爲對方求取的是公孫師叔的樹身而生氣,他心平氣和的解釋了幾句。
“但你應該也聽楊昭講了,我師叔一百多年前被人奪舍,一年前那賊人才伏法。”
“但敢奪我師叔舍的人在本地有不小的勢力,我一個孤魂野鬼,自然護不住楊昭。可楊昭若是有這東西,如那三歲小孩抱金行走於鬧市之中。”
“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我把我師叔的已故樹身分爲了兩份,一份給了淶源府君,一份給了滄城的鄭城主,換來了雲陽觀的這份太平。”
楊昭瞪大了雙眼,聽着這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心中那個隱隱的猜想,也落到了實處。
怪不得淶源府第一次見到自己就那麼好說話,原來他是收了一份大禮。
而滄城的正城主之所以沒爲難自己,也是因爲沈師祖送的這份大禮。
如若不然,爲了避免滄城本地氏族寒心,楊昭怎麼也要受點懲罰,不可能那麼輕輕鬆鬆的走出滄城。
不管她有錯沒錯,她一個外族人引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她都有錯。
但楊昭並沒有受到任何刁難,甚至還得了方家的半副家當。
“原來如此,沈道友也是對楊昭的一片愛惜之情,可惜了,我來晚一年。”
雖然這件事青木真人不知道真假,但對方已經明言推脫了,他也就不再強求下去。
畢竟沈若羽已經指了兩個道樹的去處,他若有心,可以向這兩個人打聽一下。
“楊昭剛剛回來,沈道友應該還有很多話跟她詳談,我就不在此打攪你們。”
青木真人站起來告辭,沈若羽把他送到了偏殿門口,楊昭直接給他送到了山底下才回來。
楊昭有些自責,這件事情,說到底根子上還在自己這裡。
“師祖,都怪我多嘴。”
沈若羽在青木真人走後,一把掏出了自己的兩個大銀螺轉了起來。
“沒事,本來就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之所以沒告訴你就是怕你心裡有負擔,萬一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在淶源府君面前露了不悅之色,那我這人情就白做了。”
“多謝師祖的迴護之情,若不是有您,那時候我剛來,恐怕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楊昭再次跟沈若羽道謝。
這件事情沈若羽想的沒錯,如果楊昭知道了,在面對淶源府君和滄城鄭城主的時候,估計很難控制住自己的臉色。
畢竟,家裡面小陽山的那棵公孫師叔是看着她長大的,她有很深的感情。
到了這邊,一樣的銀杏樹,都是有靈智的,現在卻把他的屍身給人送禮,這確實讓楊昭心裡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