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蘆洲。
原元陽宗所在。
碧落天晴，空對月明。
鬆崖飛閣聳立，間雜寶樹靈芝，花開遲遲，鶴鹿來回。
霜色深淺，積雪澄明一般。
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方龍野如今怎麼說也是一介太乙，在此地駐留日久，天運地氣自發來投，早已改變了此地的環境。
雖然前前後後也不過十來年，中間方龍野還一度離開，往別的地方閒逛，並沒有一直留在此地。
但依舊讓原本變得荒蕪一片的原元陽宗所在，重新煥發靈機。
儘管還比不上最初的全貌之景，但再怎麼樣，也比先前被真武麾下那些天兵天將，禍害後的樣子強。
此時，方龍野真身正端坐在一株大柏枝幹上，目光炯炯，盯着冥冥所在的一片時空，面生笑意。
但見在那片冥冥時空中，
鴻鵠遺蛻所化的世界，清晰可見，似圓非圓，似扁非扁，像一顆種子，又好似一個巨蛋，難以言說。
本來這方中千世界靜靜地躺在那裡，雖然內裡時時刻刻都在跳躍，都在變化，但表現在外界，倒也安安靜靜，四下一直平靜如水。
可不知何時，四下的時空之力若沸水般汩汩汩冒出，變得躁動起來。
感受到鴻鵠界向外散發的威勢，相比之前不知凜冽了多少倍，方龍野非但不驚，反而笑了起來。
“看來，化身在裡面掀起的那一場伐天之戰，對你並不是沒有影響啊！”
也是，
這一遭下來，整個世界的生靈十去七八不說，最上層的金仙存在，更是隻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
要說對世界一點影響都沒有，那才真叫扯淡，鬼都不信～
但見伴隨着凜冽之勢，
世界胎膜上暈開肉眼可見的紋理，浮現出一隻鴻鵠虛影，翎羽華美，利爪赤金，高高昂起頭。
龐大無匹的身影，懸空而出，羽翼張開，將鴻鵠界牢牢護在身下，衝着外界，尤其是方龍野，張牙舞爪。
兇狠，凜冽，霸道，不可一世。
以及……濃濃的虛張聲勢～
看似比以往凜冽了不知多少倍，可這種張牙舞爪，卻透露出了一種虛弱，與掩耳盜鈴無異。
心有底氣，可不會如此。
就像之前那樣，也只有方龍野上前挑釁，這鴻鵠界纔會有所反應，可不會像現在這樣主動地張牙舞爪。
當然，世界意志不是生靈，沒有所謂的自我意識，只有懵懂的本能。
可正是因爲懵懵懂懂，這份基於本能的應激，纔是那麼的真切，沒有掩飾，一眼就能看出虛實。
不僅唬不住方龍野，反倒讓他確定了這方中千世界的真實狀況。
只能說，中千世界的世界意志還是太過懵懂，篤定了他那道化身屬於“救世主”，就會支持到底。
寧可冒着自身陷入虛弱，被界外惡敵窺伺的風險，也要培養出一個戰力前所未有的世界守護者。
爲此，它甚至拋棄了自己之前孕育的一系列“先天之靈”，孤注一擲地選擇了方龍野的那道化身。
可惜，一條路只會走到黑。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鴻鵠界的世界意志孤注一擲。
面對方龍野真身在外面時不時的挑釁，鴻鵠界迫切地想要培養出一尊足以抗衡他的世界守衛者。
只是，淺水難養真龍。
鴻鵠界不過一方中千世界，哪怕它近乎中千世界圓滿，也還是養分有限，只能選擇一個目標來培養。
若沒有方龍野潛入鴻鵠界的那道化身，最合適的選擇自是那位重華天帝，鴻鵠界的先天第一生靈。
只是有方龍野精心煉製的化身在，鴻鵠界懵懂的世界意志，自是選擇了它眼中潛力更大的方龍野化身。
可惜天眷錯付，滿盤皆輸。
……
方龍野收回目光，沒有再理會張牙舞爪的鴻鵠界，結局早已註定，自己拿下它這方中千世界是遲早的事。
不，應該說不遠了～
按照時間流速，頂多再有個一年半載，鴻鵠界內的化身差不多就可以登臨此界天帝之位了～
到那時，就是他與化身裡應外合，徹底拿下鴻鵠界的時候了。
少頃，他站起身來，自身下這大柏上一躍而下，腳步輕鬆，心情大暢，甚至哼起了小曲。
他推算過，攫取了鴻鵠界這一方中千世界的造化，自己那內世界就可以成就中千世界了。
而那時，
世界反哺下，他的修爲自然不會原地踏步，凝聚出自己的大道雛形，步入太乙真仙，是板上釘釘的事。
也就是說大概再有個一年半載，他就能脫離太乙散仙的行列，步入太乙真仙的隊伍，真正走上正途。
自然開心了！
方龍野回到飛閣剛落座，舒了一口氣，還不等有別的動作，便見得不遠處虛空激射出瑩瑩神光。
衝着他而來。
須臾間，便沒入崖間飛閣，來到他的面前，左右一繞，似是鏡面。
再然後，鏡面水紋漣漪般展開，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仙出現在上面。
不是旁人，正是應龍老祖。
“老祖～”
方龍野緊忙起身行禮。
應龍老祖點點頭，她端坐在一張雲榻上，手握着一杆玉如意，頂上龍氣大盛，層層疊疊。
“你倒是機警，居然提前在那個猴頭處落了棋子，不錯不錯！”
應龍老祖淡淡開口，聲音平靜，提到方龍野的先手，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但言語間卻不乏讚許。
畢竟，作爲以後要接替她成爲龍族當家人的少君，可不僅僅需要實力絕倫，更要心計無雙，深諳算計。
且不說什麼心機深沉了，起碼不能受了旁人的算計還不自知吧？
傻白甜，可沒有資格統領龍族。
方龍野摸着腦袋，故作傻笑道：
“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不過就是看那坎源山不錯，打算開闢一別府罷了。沒曾想，歪打正着～”
應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也不計較他的裝傻充愣，直截了當道：
“既然你看出了那猴頭的不凡，提前做出了佈置，那我爭取來的這份好處就予你得了！”
方龍野心頭一動，不過也沒有開口詢問，只是眼巴巴地看向應龍老祖，裝乖賣巧起來。
儘管心知方龍野這副樣子是在裝乖賣巧，但應龍老祖作爲長輩，還就吃這套，不由噗嗤笑了起來。
“行了！我也不賣關子了～”
她展顏一笑，手中玉如意揮動，暈開光華，皎潔無暇，凝聚出一枚青白玉符，隔着鏡光傳送了過來。
“具體信息在這裡，你自己看吧！不打擾你了，好好修行～”
言罷，應龍老祖便斷了通訊，鏡光若烘爐融雪般消散。
檀香嫋嫋，一時俱寂。
方龍野沒有猶豫，法力沒入玉符，勾動其中信息，只是粗覽，便眉頭一皺，少頃又舒展開來。
沉吟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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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龍野丟下玉符，吐出一口濁氣，半是欣喜半是鬱悶道：
“原來七大聖結義，還有着這樣的好處啊？就是有一點，我本來還想着在猴子面前裝高人前輩呢！”
“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觀他之前的佈置，便知一二。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讓袁宏憑藉與猴子的交情，混入與其結義的隊伍。
要求也不高，不需要爭什麼位次，袁宏他也爭不來什麼位次，跟着猴子後面做個老八就行了～
這樣一來，水漲船高，他的一個屬下都能跟孫悟空稱兄道弟了，那他這個元龍君面上自然也起來了～
不是前輩高人，又是什麼？
不管旁人怎麼看～
至少在猴子面前，算是坐實了他這個前輩高人的身份。
可惜，現在不行了～
根據應龍老祖傳過來的信息來看，與那猴子結義帶來的好處，可不止以後共稱大聖帶來的那點聲名。
最重要的一點，
是會分潤到海量的功德氣運。
不過，這些功德氣運倒不是來自孫悟空那隻猴頭，而是來自梵門。
卻是猴頭來歷非凡，雖然他的出世大半是由梵門造就推動的，但也並不是說就完全歸屬梵門了。
而爲了確保猴頭在梵門的歸屬，梵門會對他傾注海量的功德氣運。
這些功德氣運都是來自梵門，自然帶着梵門的因果，在增強猴頭底蘊的同時，還會對他的本質進行洗煉，使之趨向於梵門。
至於結義一事，卻是梵門爲了大興，向各方勢力吐出的好處。
類似原著中牛魔王在內的其他六聖，其實充當的就是各方勢力承接這些功德氣運的工具人罷了～
當然，不是白打工的。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各方勢力的掌權者都是講究人，可不會像前世某些資本家那樣，既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
不僅會大酬其功，而且作爲工具人的他們，也可以截流一部分承接在身的功德氣運爲己用。
甚至，
能夠截取多少，完全不作限制。
只因這些功德氣運來自梵門，都帶着濃厚的梵門特質，有着沉重的梵門因果，作爲個人，是很難化解的，再怎麼樣也承受不了多少。
所以，各方勢力都沒有對此做出什麼限制，到時會任由他們這些承接功德氣運的工具人自行截取。
至於能截取多少？
全看自身的承受能力～
這也符合洪荒當中各個上了檯面的勢力，平日裡對內的處事風格。
能者上，庸者下。
裙帶關係也有，關照也不會少，但你不能是扶不起來的阿斗。
就像給下面人好處一樣。
好處已經擺你面前了，能取多少就不關我事了，全看自身能力。
能力不足，怨不得別人。
……
“也好～”
方龍野結束沉思，眸光閃爍，心中暗道：“雖然裝不了前輩高人，但和猴子結義成兄弟也不錯～”
這樣孫悟空以後在西遊路上，主動找他尋求幫助的可能性怕是會更大，說不定能多混幾份功德氣運。
畢竟，
前輩高人可比不得兄弟朋友來得親近。這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
說起來，之前他倒是光想着裝逼了，在這方面考慮有所欠缺。
“不過，”
方龍野念頭一轉，想到原著裡七大聖結義論資排輩後的序列，不由眸光沉沉，在心底暗道:
“無論如何，我要當老大！”
想到這裡，
方龍野大袖一展，自雲榻上起身，來到窗前，但見外面玉兔西升，冷光粼粼，清清亮亮。
他要當老大，倒不是因爲之前跟牛魔王的衝突，非要壓對方一頭。
關鍵他身份擺在這。
作爲龍族少君，雖然目前看來還只是個名頭，沒掌什麼權柄，但在洪荒該有的地位還是有的。
如果沒有太大的變故，只怕與猴子結義的人選，還會是西遊記原著中記載的那幾位。
這其中，
鵬魔王的身份地位雖然不凡，但終究不顯於人前，再加上他在北冥宮裡的地位，也沒真正確認。
真論起來，還是比不上他這個龍族少君顯眼的。
而除了鵬魔王以外，
其他人真論背景地位，可都比不上他這個龍族少君。
而堂堂龍族少君與人結義～
要是還屈居了牛魔王這個普普通通的上清門人身後，指不定有多少人，暗地裡說閒話，嚼舌根呢！
這些人可不會管自己年歲輕，修行日短，只會忽略這一客觀事實，反過來恥笑龍族後繼無人，堂堂少君連一個普通的上清門人都不如。
他自己倒無所謂這些庸人之言。畢竟，世間庸人才佔大多數。
但要是因此讓龍族蒙羞，影響到他在龍族當中的聲名，尤其是影響到龍族當中那些大羅對自己的看法的話，那就不好了～
很容易影響他在龍族的地位。
除此之外，還有一方面，可以說與他的安危切身相關。
那便是，
被諸天大能認定身懷羲皇遺澤的他，只有夠強勢，夠驚豔，夠不可一世，才能打消這些惡狼的惡意。
一旦他在面對同境界之人時，露出某種頹勢，這些一直窺伺在側的惡狼，絕對會對他羣起而攻之。
將他啃噬得連渣都不剩的～
真不是他杞人憂天。
對於這些窺伺者的所思所想，方龍野如今怎麼也能揣度一二了～
你身懷羲皇遺澤，怎麼會連同境界無敵都做不到呢？
你也配得享此天大機緣？
什麼？
你說太乙散仙與太乙金仙中間還隔着一個境界呢！兩者有若天淵？
胡說八道！
對於羲皇這個超脫者而言，太乙一整個境界，都是人爲劃分出來的，儘管如今時移世隨，身懷羲皇遺澤的你，怎麼會做不到逆伐上境呢？
旁人做不到，你身懷羲皇遺澤，難道還做不到嗎？看來你沒有得到羲皇遺澤中真正的造化啊！
是不是羲皇並沒有完全認可你呢？或許，羲皇並沒有留有什麼後手保證你的安全？那我就要試一試了～
拿來吧！你～
這大概就是某些大能看到自己陷入某種頹勢後的想法了。
甚至在別人身上根本算不得頹勢，但在他身上卻已經是頹勢了。
沒辦法，就是這麼苛刻。
至於說～
指望這些大能看到他的頹勢後，不再認定他身上懷有羲皇遺澤，而是懷疑自己之前是看走了眼。
方龍野早已放棄了這個想法。
實在是經歷得越多，他越能感受到那些大人物心底潛藏的瘋狂，對超脫這一境界的瘋狂。
就比如，
無論是他見到的應龍老祖，鎮元子大仙，還是紅雲大佬，對他的關照，都遠遠超出了一種對後輩的程度。
還不是看在他身懷羲皇遺澤的份上？儘管他自己都沒確認。
只能說，如果沒有羲皇這個真真切切的超脫者，這些站在洪荒最頂層的人物，還不會如此。
可偏偏羲皇當着他們面超脫了！
這就跟藍星上的人類，見到了外星人一樣，不對，應該說見到了神一樣。不瘋狂纔怪！
有句話怎麼說的？
寧殺錯，不放過！
先不說，這些站在洪荒最頂層的人物，向來唯我，只會篤信自己的想法，很難有所動搖。
只要確認了某種可能性，自身又有所篤定，就會堅定不移。
就算有所動搖，懷疑自己看走了眼，那他更慘～說不定，應龍老祖都會翻臉無情，對他下手。
看他到底是不是身懷羲皇遺澤。
他只有表現出這些大能心目中，身懷羲皇遺澤者應該有的驚豔絕世和超乎常理的實力。
才能讓他們有所顧忌。
只能說，ri了狗了～
“希望是我杞人憂天了吧！”
但他真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