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丹？！鎮元大仙爲何會煉製這等有傷天和的丹藥？”
“或許是我們想錯了？貧道記得鎮元大仙有一顆人蔘果樹，結出的果子如孩童一般。這難道是人蔘果樹的果子？”
“不可能！這丹藥上蘊含有一縷散不去的怨氣，怎麼可能是人蔘果樹的果子！除非這人蔘果樹是用人的精血怨氣澆灌長大的！”
……
短暫的沉寂之後，整個太玄寶宮瞬間沸騰起來。
衆仙用震驚難以置信地目光望着鎮元子，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玉帝也是愣了一下，旋即就發現這人丹上繚繞的道紋竟是與人蔘果竟有幾分相似！
玉帝沉聲問道：“鎮元大仙，朕這丹元大會雖然不限制仙丹的種類品級，但人丹以生魂入藥，爲天地不容，你將它拿出來，是什麼意思？”
“大天尊。”
鎮元子說道：“此丹非是老道所煉，乃是有賊人覬覦老道的人蔘果樹，試圖以童男童女之精血生魂以及其血親香火爲主料，煉製出與人蔘果功效類似的丹藥來。”
玉帝頓時明白鎮元子爲什麼會和楊戩走到一起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鎮元子口中的賊人來頭很大。
楊戩擔心他會輕拿輕放，於是就和鎮元子這個苦主聯手，趁着天庭向妖師府開戰的機會將事情當衆挑破，逼他按照天條天規處置。
這楊戩！
玉帝心情有些複雜。
既惱恨楊戩如此算計脅迫他，又對楊戩想要徹底落實天條天規的行爲感到滿意。
——若三界上下都能遵從天條天規，他這個玉帝方纔是真正統御三界的至尊！
但……
這怎麼可能！
神仙就是神仙，凡人就是凡人，鬼怪妖魔就是妖魔鬼怪，他們本就完全不同，如何能等而視之？
太天真了！
玉帝心裡這般想着，嘴上繼續問道：“那賊人是誰？”
“不知道。”
鎮元子嘆了口氣，說道：“老道調查了許久，沒能將他找出來。又擔心這人丹煉製之法傳出去，惹得三界大亂，這纔不得已在丹元大會上拿出來，掃了大天尊的興，還請大天尊恕罪。”
玉帝目光一凝，有些驚訝。
他原本以爲鎮元子是楊戩找來告御狀的苦主，現在看來卻並非是如此！
鎮元子不將事情挑破，那這事就只能是交給楊戩！
這意味着，楊戩要一個人把所有因果擔下來！
難怪鎮元子這個向來喜歡息事寧人不願招惹是非的老好人，這次會一反常態，主動站出來。
不僅因爲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命根子人蔘果樹，還有楊戩這個冤大頭在！
果然，鎮元子話音剛落，楊戩就站起身來，說道：“陛下，鎮元大仙所說之事，小神倒是有些線索。”
玉帝深深看了楊戩一眼，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只能順着問了下來：“哦？司法天神竟然知道此事？”
衆仙一臉詫異地看着楊戩。
外面都在說，三界所有事情都逃不過司法天神的第三隻眼，他們原本不信，現在卻是信了幾分！
楊戩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打了開。
玉瓶裡面裝着的赫然又是兩顆人丹！
一童男一童女。
身體呈五心朝天狀，手足俱全，只相貌與鎮元子拿出來的不一樣！
而這也證明了這些丹藥都是用童男童女的生魂煉製而成！
“這四顆人丹的煉製手法一模一樣，是同一個人煉製出來！”
“不僅氣息相近，你看他們的長相，也有幾分相似！應該是血脈相連的同族之人！”
……
能參加丹元大會的神仙，最弱的也有玄仙境界，哪怕有的不擅長煉丹，但最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
他們一眼就看出這四顆人丹之間的關聯，議論起來。
但，也有神仙心有疑惑：“司法天神爲何會將這人丹帶在身上？他總不會也想借着丹元大會將此事上奏給陛……你扯我的衣服做什麼！”
好心提醒他的神仙神情一僵，急忙撇清關係：“我哪裡扯伱衣服了！你休要胡說八道！”
其餘神仙：“……”
衆仙都不是傻子，也有不少意識到這一點的，只是他們看破不戳破。
此時，被這愣頭青一語道破，太玄玉宮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楊戩冷聲說道：“三界之事，多如牛毛，紛繁複雜，各種卷宗證據堆積如山。我身爲司法天神，自是要時時帶在身上，以便隨時面對陛下垂詢。”
說着，楊戩將手伸進大袖當中，取出了一份卷宗，放在了身邊。
然後是，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
不過片刻功夫，楊戩身邊就已經摞起一個半人高的卷宗堆來。
難怪人家能當上司法天神！
這也太誇張了吧！
衆仙看的目瞪口呆，震驚之餘，對楊戩的欽佩之情也油然而生。
仙人大多散漫自由，對這些紛繁複雜的瑣事沒多少耐心，但不代表他們不佩服有能力有耐心處理這些事情的神仙。
楊戩就是其中當之無愧的三界第一！
玉帝也看傻了眼。
一時之間，也不知這是楊戩心思縝密做事不留破綻，還是他平時就是如此。
不過，在面上，玉帝還是讚歎道：“司法天神克己奉公，當爲三界表率。”
“在其位謀其政，當不得陛下如此稱讚。”
楊戩謙虛了一句，一揮手，將所有卷宗又都收了起來，繼續說道：“這兩顆人丹是小神在通天河下游水府當中發現的……”
聽到“通天河”三個字，玉帝就知道楊戩的目標是誰了。
而隨着楊戩的娓娓道來，一切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
在楊戩口中，他在十九年前進行神仙甲子稽考的時候，發現通天河水系的水神遲遲沒有上天述職。
於是，就派人前去通天河催促。
結果發現通天河的大小水神都已經身死魂滅，通天河水域範圍內連普通水族都寥寥無幾。
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親自下凡調查。 結果發現……
“二十二年前，旃檀功德佛等人西天取經路過通天河的時候，曾在河中遇到一名爲靈感大王的妖怪。此妖殺害了通天河水神，強令凡人爲自己建廟供奉，以保佑凡人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爲條件，讓凡人每年給他奉上一對童男童女。”
說到這裡，衆仙哪還不明白，這靈感大王就是那煉製人丹的罪魁禍首！
有知道靈感大王來歷的，臉色已經驟變，神情惶恐，驚駭地望着楊戩。
有不知道的，也隨着楊戩繼續往下講，知道了靈感大王是觀音菩薩蓮花池裡的金魚，趁着海潮泛漲跑到了通天河。
這其實也沒什麼，也就是在指責觀音管教不嚴，放任了自家寵物爲惡。
這種事情這些年不知發生了多少次。
大多玉帝都是讓他們的主人將他們帶回去懲罰。
只有極少數按照天條天規送入了天牢。
比如說，太上老君的金銀童兒。
再比如說，太上老君的青牛。
太上老君：……
這並非是玉帝不給太上老君面子，而是太上老君自己太要面子，被楊戩拿話一逼，爲表現自己絕不徇私就將手下童兒坐騎送進了天牢。
除此之外，也就是太乙天尊的九靈元聖進了天牢。
——這是爲了表現楊戩和玄門絕不徇私。
但，隨着楊戩一句“觀音菩薩用竹籃將魚妖收走之後，施法將通天河內所有生死盡數誅殺，並將他們超度到了幽冥地府，送入輪迴隧道。”，味道一下子就變了。
事情就成了觀音指使靈感大王以童男童女煉製人丹，怕消息走漏，殺生滅口。
至於超度一事，就更容易理解。
如今佛道兩家幾乎是平分了陰間。
道家是泰山陰司，佛門則是幽冥地府。
觀音怕這些枉死的魂魄走漏風聲，就將他們送入了幽冥地府，讓他們儘快輪迴轉世。
這一條已經是在明指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行包庇之事。
太玄寶宮瞬間安靜了下來，一片死寂。
觀音是靈山三大士之一，世尊如來最信任的人，這些年都是她代表佛門在三界走動。
地藏王菩薩則是佛門在陰間的領袖，一句“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不知給佛門賺了多大的聲望。
這兩位都是實打實的佛門大佬！
現如今，楊戩卻直接說，觀音指使手下煉製人丹，爲隱瞞消息殺生滅口。
地藏王菩薩徇私枉法，包庇觀音。
這和捅破了天，沒什麼兩樣！
有與觀音交好，或是受到觀音恩惠的神仙頓時受不了了。
“楊戩！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觀音菩薩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捨身拯救蒼生，豈能容你這般詆譭！”
“司法天神，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觀音菩薩和地藏王菩薩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楊戩，你還不住口！你莫不是要挑起我玄門與靈山的爭鬥嗎？”
……
楊戩這司法天神位高權重，這五百年來也有了很深的威望。
但，與觀音、地藏王比起來，又差了不知道多少。
一時之間，各種指責呵斥之聲不絕於耳。
玉帝神色凝重，語含深意：“楊戩，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
他這是在勸楊戩收手！
但，楊戩卻好似完全沒有聽懂，朗聲說道：“地藏王菩薩是否知道此事，小神並不清楚，不敢妄加猜測。但，觀音菩薩在通天河所做之事，小神膽敢用性命擔保，絕沒有半分虛假。”
太玄玉宮又是一靜。
“用性命擔保”這五個字的分量實在是太重！
重到讓那些信任觀音的人都有些動搖！
也表明了楊戩絕不罷休的態度！
玉帝說道：“這世上的妖怪多喜歡吃人，有不少都會裝成神仙，騙凡人祭祀，供奉童男童女。你又有何證據證明是那魚妖煉製了這人丹？”
楊戩說道：“小神有證人。那魚妖除了在通天河陳家莊段用童男童女煉製人丹之外，還揹着觀音菩薩，在通天河另一條支流處偷偷煉製了人丹。”
“觀音菩薩在通天河殺生滅口的時候，給魚妖煉製人丹的那兩個水妖正好在凡人村子裡收取童男童女，僥倖逃過了一劫。小神已經將他們帶回了天庭，陛下可以隨時將他們召來問話。”
人證、物證俱在！
又有楊戩以性命擔保！
衆仙面面相覷，哪怕是最崇敬信任觀音之人，也不由得動搖起來。
玉帝又說道：“這些只能證明那魚妖用童男童女煉製了人丹，如何證明此事與觀音菩薩有關？”
不等楊戩說話，又補充道：“不說什麼殺生滅口之類的話，這些只是你的猜想。觀音菩薩也許只是爲了蕩清餘孽，超度他們，只是心有慈悲。”
衆仙先是詫異的看了玉帝一眼，又齊刷刷望向了楊戩。
玉帝這話幾乎是明着在包庇觀音。
他們想看看楊戩如何應對。
唯有李安然一愣。
玉帝這話貌似是在狡辯包庇，但他怎麼看，都像是在幫楊戩錘死觀音！
因爲玉帝要的證據，楊戩早就已經拿出來了！
“這四顆人丹便是證據。”
楊戩指着那四顆童男童女模樣的人丹，說道：“陛下，鎮元大仙方纔已經說了，這些人丹是有人覬覦人蔘果樹，試圖以童男童女之精血生魂以及其血親香火爲主料，煉製出與人蔘果功效類似的丹藥。”
“三界當中，接觸過人蔘果樹和人蔘果的人寥寥無幾，有本事研究出這種丹藥的更是屈指可數。而近百年乃至是近千年來，最符合這一條的只有觀音菩薩一人。”
“當初唐僧師徒在途徑五莊觀的時候，曾與鎮元大仙發生過一些齷齪，推倒了人蔘果樹，就是請的觀音菩薩前來救治。”
衆仙盡皆默然。
這一點加上之後，幾乎定死了是觀音指使靈感大王煉製的人丹，又爲了滅口，殺死超度了通天河的所有生靈。
玉帝也不再說話，只眉頭緊皺，似是陷入了爲難當中。
“陛下，觀音爲一己私慾，指使手下妖魔以童男童女煉製人丹，怕消息走漏，又……”
楊戩正待一錘定音，就看見四大天師急匆匆走了進來，大聲叫道：“陛下，大事不好了！真武大帝的大軍敗了！北海妖師府的妖怪們朝北天門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