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眉山以西一百二十里。
一連串氣泡從雲澤湖底冒出，大片漆黑污泥隨同翻起。
一個個磨盤大小的三角狀金珠蚌被水下采珠人拖出水底。
其表面光滑青黑，開口邊緣則有波浪形褶皺，犬牙交錯般扣合在一起。
陳沐站在竹排前端揮動草叉，把最近一隻金珠蚌嶗上竹排。
採珠人柴鬆上前，嫺熟的掰開蚌殼剖解蚌肉，五六粒黃豆大小金色圓珠很快被翻找出來。
“要是能再多活半年，這珠子就能長到桂圓大，現在這樣可賣不上價錢。”柴鬆看着手中金珠一臉遺憾。
“天災人禍，咱們也沒辦法。”旁邊另一個採珠人跟着惋惜。
變故過去二十多天，籠罩雲澤湖的地靈元氣急速消散。煉氣士法力恢復變慢，養在雲澤湖內的金珠蚌大量死去。
雲崇下院不得不發動所有弟子，涸澤而漁般收割各種靈藥金珠。
“李兄，我是不是在哪見過您？”柴鬆把內壁潔白亮麗的金珠蚌殼收好，轉頭疑惑的看着陳沐發問。
“有可能。”陳沐頂着李墨良的臉，煞有介事的點頭：“我當了好些年的養蚌採珠人，興許當初在庶務院照過面。”
“還真有這可能。”柴鬆頓時恍然。
陳沐笑眯眯看了對方一眼。
他確實見過柴鬆，但不是在庶務院，而是在三葉島，在他抓捕詭妖陰冥蟲時。
這人之前躲過了詭妖襲擊，如今又躲過陰魂怪危機，還是有些本事和運氣在身上的。
可惜這滿湖生靈就沒那麼好運氣。
陳沐看向湖面。
死亡金珠蚌的腐肉和翻着肚皮的大小魚蝦屍體隨處可見，濃郁腥臭混合湖水腥氣充斥鼻端。
“雲崇下院算是完了。”他搖頭一嘆。
雲澤湖地脈氣機崩潰混亂，或許只有經過數百年歲月沖刷後，纔有可能慢慢復原。
……
一個月後，傍晚。
崇眉山北兩百多裡外，水面上飄着一艘漆黑烏篷船。
前後忙活一個多月，陳沐今日才得了清閒。
船頭上，李墨良對着陳沐恭敬抱拳：“先生保重。”
說完他就一頭扎進湖面，化作一道黑影遊向北方，很快就消失不見。
之前混亂，大量弟子死傷，陳沐隱藏的反而更徹底更安全，他已不需要把李墨良帶在身邊。
對方是鎖龍士，背後是鎖龍院，和陰冥地府有牽連，他不想沾染麻煩，索性放他回大幹。
有天魔靈種在，陳沐也不怕對方出賣背叛。
聽着李墨良氣機離開諦聽法探查範圍，陳沐站在烏篷船船頭，回頭看向崇眉山。
此刻正有兩個小黑點從山頂升起，緩緩向南，那是鵝羊道的雲蝠飛舟。
經過一個多月的搜刮，雲崇下院的剩餘價值已經被榨乾。
下院弟子們已開始分批搬遷。
……
半月後，鵝羊山。
伴隨一陣嗡鳴，雲蝠飛舟寬大肉翅噴吐雲煙，緩緩降落在地面。
陳沐走出昏暗艙室，看着遠方橘紅夕陽和高聳入雲青山，頓時升起心曠神怡之感。
“總算是到地方了。”
百多人擠在狹小的艙室裡，各種味道充斥，實在不是什麼太好的體驗。
雲崇下院解散，衆多弟子搬遷。陳沐原本以爲會被分去其他下院，沒想到竟被直接送來鵝羊山。
“意外之喜。”
他本就想潛伏進入鵝羊山，如今正如他所願。
……
“新來的，別愣着，都快點兒跟我走。”一個頭發花白的高瘦老者來到衆人面前。他不耐煩的吆喝一聲，也不管衆人聽沒聽見，喊完轉身就走。
剛下船的衆人面面相覷片刻，最後不得不揹着大包小包跟上前。
“我姓劉，來自庶務院。”
“這裡是鵝羊山，規矩多，可不像下院那麼散漫。”
“你們新來的少說多聽多看，老實聽安排。要是惹了上院師兄不快，屆時被打被罰，可別怪我沒提點。”
劉姓老者不管衆人表情，一邊走一邊照本宣科般介紹着鵝羊山，顯然這活兒已不是第一次幹。
陳沐混在人羣裡，一邊聽着對方介紹，一邊打量周邊。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高聳入雲的鵝羊山，其上有三處建築羣環山而建。
山腰一處，山腳一處，還有一處山腳以外不遠。
此時山上已有零星燈火點燃，遠遠看去，寧靜、祥和、悠然。
沒多久，衆人就在老者帶領下，來到第三處建築羣環帶的西側邊緣，一片低矮木屋出現在衆人面前。
“自己找隨便找木屋住，但最多隻能讓你們住三天。”劉姓老者強調。
“之後的居所，你們只能去那邊自己搭建。”他指着更西側的一片荒地道。
“不能租或買現成的木屋嗎？”人羣裡有人皺眉發問。
“以前還行，現在不行了。”劉姓老者惋惜搖頭。
“來鵝羊山的不止你們，能賣的房子早賣光了。”
“你們要麼先住帳篷，湊活着等庶務院統一規劃，要麼就找個地方自己搭建。”
衆人又接連問了些打水吃飯等問題，就三三兩兩的散開。
陳沐也隨着衆人離開，找了個無人木屋走進裡面。
房間狹小，只有一張木牀，他也沒在意。
用諦聽法確定周圍沒什麼人窺探，他就鑽進千燈城好好洗漱了一番。
接着又返回木屋，五鬼黑煙放出，把木屋內部徹底清理一遍。在木牀上鋪上一套全新被褥，他就躺在上面不再動彈。
和百多人擠在狹小艙室內十多天，身體不累，精神卻不怎麼好受，這會兒他只想躺着什麼也不幹。
……
翌日，太陽照進房間，陳沐睜開眼。
一夜好眠，陳沐只覺渾身暖洋洋，通體舒泰，躺在牀上不想起。
“不能再躺了，得先找落腳點，等搭好居所，有的是時間躺平休息。”
暗自打氣片刻，陳沐起身把鋪蓋收起，又往嘴裡扔了顆辟穀丹果腹，他就推門而出。
臨時木屋位於鵝羊山第三建築環帶，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寬闊青石板路橫陳貫穿。
往東能看到些許規整木屋樓閣，往西則是荒地，其上被青草灌木佈滿。
新來下院弟子，只能在這些荒地上搭建居所。
陳沐選中的地方是一處小山坡，山上有一片稀疏闊葉林，他極爲喜歡。
“偏僻隱秘，有樹林遮掩窺探視線，少有人打擾，寧靜安全，就這裡了!”
念動間，指地成鋼運轉，地面泥土好似水流上涌匯聚，一個一米高四方石臺拔地而起。
漆黑陰影在石臺中心出現，好似白紙上不斷暈染的漆黑墨水，向四周迅速蔓延。
一棟兩層木樓，從黑影中緩緩升起浮現。
配合指地成鋼法，這座被他從千燈城內拉出來的精緻小樓，很快就固定在石臺上面。
又操控泥土，在門口捏出數道臺階，陳沐拍了拍手，露出笑臉。
“齊活！”
他不會修建房屋，但千燈城內卻有成片建築，隨便拿出一個來，就能輕鬆安家落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