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歷1360年。
冬爪二月十六日,圖坎人全面渡湖。
冬爪二月十八日,雙興鎮陷落,全鎮被屠,雞犬不留。
冬爪二月二十一日,泰瑪爾城僅堅守半日,便全面淪陷,城中所有生靈,要麼成爲新謀殺之主雅門信徒被裹挾,要麼就是被謀殺轉化成爲了亡靈,成爲他大軍中的一部分。
冬爪二月二十三日,圖坎大軍抵達之日,便是菲珊特淪陷之時,那裡的塞斯克商人主動打開了城門,將圖坎大軍迎了進去,試圖換取自己的安全,結果只是再一次印證了圖坎人的殘暴,他們面臨的選擇與泰瑪爾的一般無二,沒有第三個選擇。
冬爪二月二十四日,圖坎大軍抵達芬特鎮時,這裡已經是一座空城,有能力的人,已經提前逃往了泰夫嵐姆,沒有能力的也流躥進了荒野,對普通人來說,荒野雖然兇險,但是至少有活命的機會,可是落入那羣泯滅人性的圖坎人手中,那是標準的十死無生。
而這個時候,無論是費倫聯軍,還是圖坎大軍都距離泰夫嵐姆還有數日距離,只怕是預言之神都沒有辦法確定,兩支軍隊誰先抵達泰夫嵐姆,這讓這座黃金之城處於前所未有的動盪中。
黃金之城。
就是字面意思,這個城市中流淌着金子,很多商人在這裡淘到了屬於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
因爲它位於黃金之路的西部末端,是來自卡拉圖大陸,尤其是遠東帝國貨物的集散中心。
猶如純潔少女一樣細滑的精美綢緞。
五顏六色、美輪美奐的各種瓷器。
只需要一小撮,就能讓一坨狗屎一樣的飯菜,變得香美無比的香料。
那些性情柔順,身體柔軟無骨,精通媚人之術的遠東舞女。
無論是哪一樣,在費倫大陸都大受追捧,價格甚至還要比同等重量的黃金貴重,比如綢緞和香料。
普通人是沒有資格享受這種美味的,只有那些貴族們才能負擔的起,而且只有在宴會宴席上,纔會拿出來。
很多商人只需要將這樣的一車貨物,安全的帶回自己的城市,就足夠翻身,走上成功道路。
在規模上,別說是深水城,就算是博德之門和西門,泰夫嵐姆都沒辦法比肩,但是在發展速度上,他說第二,沒有哪座城市敢說第一。
這座城市從一個名不見傳的港口城市,發展到現在的規模,用了不過短短三十年不到。
雖然與卡拉圖大陸之間的商貿往來,早在四個世紀前,就已經開始,但是受限於道路,以及翔龍帝國相對封閉的政策,這種商貿一直斷斷續續,被掌控在極少數的家族手中。
黃金之路徹底被打通,到現在不到半個世紀,而圖坎人在無盡荒野中崛起,造成這條道路人爲堵塞,最近十年,這條商路的貿易量不增反減。
就算是這樣,其所帶來的財富,也遠遠不是普通商路所能比擬的,泰夫嵐姆發展速度第一的地位依舊不可撼動,無數商人依舊削尖了腦袋往這座城市中鑽。
至少半個月之前如此。
但是現在,無數人正在爭先恐後的逃離這座城市。
“來自無盡荒野的野蠻人要來了,他們就是一羣只知道揮舞刀劍的人型野獸,一旦落到他們的手中,我們將會被他們架到篝火上,像豬羊一樣的燒烤。”
“不要慌亂,我們泰夫嵐姆可不是泰瑪爾和菲珊特,我們擁有三十多米的城牆,無數城防器械,更是擁有五萬僱傭大軍,我們的城市堅不可摧,那些圖坎人要麼是騎兵,要麼是不死亡靈,根本沒辦法短時間內攻下我們的城市。
我們不需要擊敗他們,只需要拖他們三五日,拖到亞桑國王率領的費倫聯軍登陸。
勝利將會屬於我們的,那可是一支超過十萬的精銳大軍,僅僅是運輸這支軍隊的戰艦船隻就多達八百艘。”
“若是我們面對的只是普通敵人,你說的這些確實可以作爲屏障,但是很可惜,我們這次面對的並不是普通敵人。
他們的可汗是謀殺之神巴爾新軀殼,這個邪神比以前更兇殘、更邪惡,他已經向所有神靈宣戰,他會無情的吞噬所有人的靈魂,就是爲了重新奪回自己曾經所失去的一切。
費倫聯軍也靠不住,他們首先考慮的,並不是我們泰夫嵐姆的死活,而是確保自己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若是他們發現死守泰夫嵐姆的勝算不大,他們甚至有可能直接不在這裡登岸,而是轉移到巨谷的烏斯梅爾城去。”
“沒錯,費倫聯軍的那位新任總軍需官,一天前就率領了一支擁有數百輛超大型戰車的軍團抵達了,他們絲毫沒有要進入泰夫嵐姆,加強防守的意思,而是正在忙碌着轉運軍需物資。
將費倫聯軍提前囤積到這裡軍需品,連夜運往烏斯梅爾城,這說明了什麼,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泰夫嵐姆守不住的,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離開這裡,我這裡有一艘今天晚離開的商船,還能塞十幾個人進去。”
“算我一個,給我留一個位置。”
“我要五個位子。”
“給我留八個,我要八個。”
“人員太多了,擠不下這麼多人,我們明碼標價,一百個金幣一人,我們會將你們安全的送達因布圖王國的薩姆海爾城。”
“多少?一百個金幣?你怎麼不去搶?半個月前,去薩姆海爾城,最多不過三個金幣,最貴的時候,也不超過五個金幣。”
“你怎麼半個月前不去?船價可是根據時事的變化而變化的,你不去,有的是人去,一旦錯過了這艘船,等到我們下次回來,只怕泰夫嵐姆已經置身在地獄中。”
“一百個金幣就一百個金幣,給我留三個位置,錢沒有了,可以想辦法再賺,命沒了,想要復活,需要付出的代價,可就不是幾張船票能比的。”
“還是這位先生看的透澈,我們這一次面對的可是一尊死而復生的邪神,他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你們的財富,還有你們的靈魂,一旦落入他的手中,就算是你們擁有再多財富,想要復活,只怕也是千難萬難。”
“你剩下的船票,我全部都包了,這是價值兩千金幣的珠寶,算是我的預付款,我不管有多少位置,錢全部都是你們的,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等到我帶着家人登船後,你們第一時間啓航。”
“我出二千五百金幣。”
“我出三千。”
“我出三千五……”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大人,就是他們,快點抓住他們。”
“所有人,不許動,全部將他們銬起來。”
“城衛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只是正常商談,爲什麼要抓我們?”
“正常商談?那你們先說清楚,前兩批上了你們船的人,究竟被你們送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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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因布圖王國的薩斯海爾。”
“胡說八道,我在薩斯海爾城那邊的親戚說,他們壓根就沒有看到你們的黃蜂號,你們根本就沒有送任何泰夫嵐姆人過去,反倒是法術定位定位到他們在墜星海的海島上,你們根本就是海盜的合夥人,直接將你們船上的人送到了海盜窩中,將船上人的財物劫掠一空,甚至連人都被你們給賣了。”
“你血口噴人,我們是合法商人,怎麼可能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兵荒馬亂的,若是你的親戚給你傳回來的信息有誤呢?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種行爲,將會耽誤多少人的性命?圖坎人馬上就兵臨城下了,你們不上船就算了,我們黃蜂號,今天午時準時啓航。”
“在沒有與先前你們運走的兩船人聯繫上前,你們哪裡也去不了。”
“我看你們誰敢攔截我們,你知道黃蜂號是誰的船嗎?”
“不管是誰的船,今天都休想啓航。”
“好,好,好,你等着,用不了多久,你會乖乖的送我們回去的。”
現在的泰夫嵐姆簡直就是羣魔亂舞,既有那些趁火打劫的合法商人,其中同樣摻雜着黑心商人,那些上了他們船的人,可就由不得他們說了算了。
一艘原本只能乘坐四五十號人的海中,被他們硬生生的塞入二三百號人,就像沙丁魚罐頭一樣,連躺的空間都沒有,很多甚至是漁船改裝的,裡面臭魚爛蝦的味道能薰死人。
但只要這艘船,能如約的駛進他們原本承諾的港口,就算是有良心的。
就怕那種說的天花亂墜,等到你下船時,卻發現並不是置身在自己要去的城市,而是一羣面目猙獰的海盜,用看肥羊的目光打量着你。
那纔是真正的黑心商人,他們既有可能是海盜的合作伙伴,也有可能本身就是海盜假扮的。
這年頭海盜與商人是不完全分家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尤其是泰夫嵐姆這種高速發展,卻欠缺與之相匹配海上艦隊力量的城市,更是海盜重災區。
最猖狂的時候,墜星海的羣盜竟然聯合起來,封鎖泰夫嵐姆的海上運輸線,試圖從他身上榨取供金,作爲自己的一種穩定收入來源。
只可惜,墜星海的海盜分屬太過雜亂,最近幾個世紀,不曾再出過像海盜王因姆克一樣的傳奇海盜,互相之間又沒有誠信可信,爲了一點蠅頭小利,互相之間都打破頭皮,更別說是涉及到一筆龐大利益。
還沒等到計劃開始實行,他們就爲分贓的事情,起了內訌,讓此事一拖再拖。
直到前年,諸神動盪,潑辣女王的聖者化身降臨在墜星海,在這裡釋放了自己的憤怒,捲起了滔天巨浪,摧毀了墜星海上將近三分之一的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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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讓他們的實力大打折扣,同時讓他們的實力出現了極大的變化,讓很多海盜看到了勢力重新劃分的機會,過去一年,他們主要精力用在了內鬥吞併上,在墜星海上打的不可開交。
直到圖坎人大規模入侵,讓他們看到了賺錢的大好機會,方纔勉強達成了停戰協議,將注意力再次轉向了絕境東域,想要從中大賺一筆,勢力劃分的事情事後再說。
很多海盜搖身一變,成了從墜星海西海岸向泰夫嵐姆販賣軍需物資的合法商人。
但是海盜就是海盜,他們永遠不會真的安分守己的做合法買賣,因爲那種劫掠的無本買賣,纔是來錢最快的。
當泰夫嵐姆陷入騷亂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的趁火打劫。
雖然泰夫嵐姆的統治階層,竭盡全力的維持,但是真正能人贓並獲的還是少數,還是有相當一部分被海盜鑽了空子,大量人員和財富流失向了墜星海,相信此事過後,墜星海的海盜們將會再次興旺起來。
對泰夫嵐姆來說,最大沖擊還是由蓋文率領的戰車軍團帶來的。
“領主大人,有突發情況,外面……”戰車軍團第一軍團長艾登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看到有外人在場,急忙收住了嘴。
蓋文明顯正在會客,是一男一女。
男的年過半百,哪怕是經過精心打理,依舊沒辦法遮蓋歲月留下來的痕跡,身穿來自遠東帝國綢緞製作而成的華服,將美麗與順滑展現的淋漓盡致,但是配上他脖子上的大金鍊和滿是珠寶的腰帶,就有些不倫不類,就差將暴發戶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經過那名男性的映襯,蓋文身邊的那名女性反而要出彩很多,身上穿着一身量身定製的全身鎧甲,其採用了預製和鱗甲堆迭的複合結構,讓這副鎧甲的女性輪廓十分明顯,在確保防禦同時,也展現出她的高挑與纖美。
左手按着劍,頭盔被抱在手中,露出了一張美麗年輕面孔,目測剛剛超過二十,美麗與武力在她身上找到了完美平衡,散發着一股英氣,與她身邊的蓋文指揮官倒是完全相反。
明明擁有一米九,足以傲視大部分普通人的身高,但是蓋文並沒有給人一種雄壯感覺,而是如同獵豹一樣勻稱,似乎全身都蘊藏着一股爆炸性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艾登的錯覺,相比起剛來絕境東域,自己領主的相貌和氣質,都發生了某種變化,尤其是見過那些翔龍人後,總感覺他身上有東西與他們很相似,讓人忍不住懷疑,他身上是不是還帶有翔龍人的混血。
“有什麼事情儘管說,雅盧賽爾公主和帕拉多城主都不是外人。”蓋文一副並沒有將他們當外人的神色。
他左面的那名女性不是別人,正是亞桑國王的二女兒雅盧賽爾,她率領一支紫龍先鋒軍隨着費倫聯軍的軍需物資先一步抵達了泰夫嵐姆。
她的主要職責就是爲費倫聯軍打前站,並且守護好那些軍需物資。
當亞桑國王任命蓋文爲費倫聯軍的總軍需官後,她自然而然就升任爲了蓋文的副手,名義上是協助蓋文管理軍需物資,真正履行的是監督職責。
如此重要的戰略物資,亞桑國王當然不可能將其交付給任何一個人或者勢力手中,這與信任無關,而是一種權利制衡,避免各種意外的發生。
這是身居高位後,每個合格統治者的必然手段,蓋文也不例外,他在巨人平原落子了由大地精統治的血峽城後,緊接着便建立了由狗頭人組成的巨像城,然後再在巨龍海岸發展了人類爲主的艾凡索。
三者無論是人員組成,還是統屬各不相同,想要聯合起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們想要有所異動,就必須考慮另兩方的反應,這就是最標準的三角制衡。
他們現在也是三角,另一角則是塞斯克本土人組成的,蓋文身側那名男性便是,此人名爲帕拉多*瑞恩,是泰夫嵐姆的城主,也是塞斯克商人聯盟的會長,費倫聯軍邀請的發起者,他是塞斯克最富有的人,也是最有權勢的人,至少名義上是。
就像大部分商人聯盟國家一樣,塞斯克王國對自身的控制力極弱,主要停留在城市,鄉村基本上保持着原生態自行發展的模式,與其說是國家,不如說是城市聯盟更爲合適。
他們的一切目的都是爲了促進商貿發展,尤其是事關整個王國的黃金之路,更是重中之重,雖然泰夫嵐姆的海上貿易也十分發達,但是那是黃金之路的延伸,若是沒有了黃金之路,塞斯克王國將會泯然於衆,根本沒有任何能夠拿得出手的商品。
所以,帕拉多隻能稱之爲城主,而不是塞斯克王國國王,因爲他的政令僅僅侷限在泰夫嵐姆,大多數情況下,還沒有辦法徹底貫徹執行的那種。
因爲泰夫嵐姆的情況,遠比蓋文這個外人想象的複雜的多得多。
不僅陰影之主馬斯克的教會陰影大師工會,正在通過各種隱秘手段,秘密掌控着泰夫嵐姆陰暗中的力量,試圖操控泰夫嵐姆,進而操控整個塞斯克王國。
墜星海上的海盜們,也想要從這座城市中分一杯羹,各種暗哨和代理人,分佈在整座城市中,有的甚至直接與本地的商人相互勾結。
墜星海的面積雖然比不上無盡之海,但也不是小體量,南北東西都有上千公里,航道何其多,那些海盜們之所以能夠找到那些商船,靠的可不僅僅是守株待兔的運氣和預言類法術,而是詳細的情報。
很多商船的命運,從離開港口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因爲他們的航道早被賣了,有着海盜們精心佈置的陷阱在前面等待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