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唐寅羽扇輕搖:“崇冥鬼王兇名在外,殘虐無道,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的手下同樣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可就是這樣看過去跟精神病瘋子一樣的人物,依舊有千軍萬馬甘願爲其效死,更能被臨危受命,全掌前線戰場的指揮權。”
唐老鴨話語聲一頓,脣邊揚起弧度,“說明什麼?
“說明崇冥是分得清輕重緩急,控得住自己的脾氣,他會爲所謂的大局做出讓步。”唐寅拿起羽扇虛點腦袋。“他的腦瓜子好用着呢。”
“等等……”
聽到這番話,小黑好似突然發現了什麼,一下子回味過來,好奇地朝唐寅問道:“莫非你在算計沐公的時候,就已經把崇冥給算進去了。”
“呵呵,我看是八九不離十。”
李馗瞅了眼笑而不語的唐老鴨,露出洞悉一切的微笑。
果不其然。
“主上跟黑哥果然機敏非常,一眼就看出來了。”
唐寅笑呵呵地說道:“此番佈局,我願稱之爲【算心】。這裡門道細節頗多,容小唐細細道來。”
隨即,便到了唐軍師的表演時間。
只見唐寅有條不紊地解釋道:“首先作爲一軍統帥,昭聖竟然重傷敗在施文勇手裡,連丟失地,這是難以逃避的重大過錯。
“若不是昭聖鬼王貴爲聖夜中資歷最老的一員,立下汗馬功勞,恐怕他就不是退下來養傷,而是直接斬首示衆了!”
“有可能斬首示衆嗎?”
小黑琢磨道:“聖夜眼下戰局如此嚴峻,多一分戰力就強上一分,殺了昭聖就等於此消彼長,划不來吧。”
“黑哥,所以你就要關注另外一個要點。”
唐寅搖了搖羽扇,享受着微風拂面,微眯起眼。“戰爭與單打獨鬥不同,需要考慮的因素涉及到方方面面。
“依照情理來說,除非前方的戰局演變成大決戰,否則雙方統帥幾乎沒可能有單對單廝殺的機會,可有趣的是兩人皆是反其道而行。
“這是一場賭博。
“施文勇跟昭聖之間的決戰絕非巧合那麼簡單,估計早已醞釀多時。
“很可惜的是昭聖鬼王賭輸了,賭輸的代價自然非常高!”
唐寅眸裡閃着光,抓着羽扇在空中一滑而過,揮斥方遒:
“曙光這次的斬首任務派出的十幾架戰鬥機連同戰略運輸機,僅僅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從前線營地趕到鳳陵峽!”
這時李馗拎起茶壺給小黑的空杯續滿,風淡雲輕道:“說明如果施文勇這時候只要再加把勁就能拿下鳳陵峽,從而破壞掉聖夜的補給線。”
小黑若有所思地點頭,瞥了眼掛在牆上的一幅地圖,心思轉了轉,玩味一笑:“如果被曙光推到鳳陵峽附近,那再往後,聖夜就可沒幾塊城池可以守了,屆時就是兵臨城下,直接打到聖夜的大本營閻魔山!”
“沒錯。”
唐寅輕輕頷首,搖頭晃腦道:“可以說這種情況對昭聖來說極其麻煩,鳳陵峽是他費勁心血建立起來的兵工廠,如果真的退下來,毫無疑問,這塊好不容易做好的蛋糕就要讓給其他鬼王!”
“所以他很急。
“急着恢復傷勢,急着向施文勇復仇,急着想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李馗此時已然回味唐老鴨將這局謀劃稱爲‘算心’的原因。
“爲此昭聖專門找來關係要好的崇冥,來幫自己收拾爛攤子,甚至交出自身大部分兵權,沐公此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明明是昭聖手下的精銳,如今卻歸屬到了崇冥麾下,仍然活躍在戰場第一線。”說道這裡,李馗不禁搖頭失笑:“上施下行,昭聖迫切地想要做出一番名堂,他底下部將又豈能不被影響。
“他們心裡都知道昭聖要搶到手的楊樂樂,一定可以治療好自家老大的傷勢,在如此關鍵的時期,誰能出色完成這一任務,身份同地位定能往上竄竄。
“因此無論是沐公,還是閆焱都想要這份功勞。
“雪中送炭永遠比錦上添花強。”
唐寅笑着點頭,繼續說道:“另外。以崇冥的心性,哪怕與昭聖素有交情,如果沒有重利重諾相予,也絕不會主動幫昭聖收拾前線的爛攤子。
“如今所有的利益都隨着鳳陵峽的毀滅煙消雲散,崇冥焉能不氣急敗壞。”
小黑如今也終於明白,爲何唐寅能斷定閆焱這顆棋子一定能安插到崇冥身邊,接着話茬道:“因此崇冥心頭現在一定有股無名火在熊熊燃燒,他急需一個要報復、要發泄的對象,必須精確到姓甚名誰。
“偏偏偌大的鳳陵峽活下來的鬼將鳳毛麟角。
“於是乎,當重傷垂死的閆焱在崇冥鬼王面前,自然而然地奉獻出一場精彩的表演,他肯定會選擇救人!”
唐寅先是點頭表示贊同,旋即補充道:“或者說閆焱能在這種爆炸中僥倖保住一命,未嘗不是實力的一種體現,因此救下他帶來的利益會更大罷了。”
聞聽此言,小黑故意裝出一副同情悲憫的樣子。“被你這樣算計,他們真慘吶。”
“爲民除害,爲民除害。”
唐寅立即跟小黑演上,謙虛地連連擺手。
另一方面,正是唐寅將這一環上每個人的心思、慾望都看得十分清楚,方纔讓李馗在實施的過程中沒有遇到丁點的阻力和變數。
下至沐公,上至昭聖、崇冥,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在李馗的背後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縱着他們,一舉一動,所思所想皆落在蛛網內。
……
呼~
李馗點起一根菸,徐徐吐出一口煙霧:“閆焱這顆棋子到最後到底能發揮出多大的作用,還要看日後的時機。”
“以主人現在的嫁夢神通,這方世界能看出破綻的寥寥無幾。”
小黑的語氣裡滿是自信:“肯定能取得相當大的成效。”
李馗一聽眉眼揚起,這人也是個不知謙虛的主,眉宇間充塞驕傲:“那可不,能發現端倪的不出五指之數。”
與此同時,坐在對面的唐寅方纔說了這麼一大通話着實有點口乾舌燥,奈何剛泡上的一壺茶未免滾燙,便接着說道:“此番拿下昭聖鬼王的人頭,主上有此立身,名聲顯露,接下來謀劃之事定當會十分順利。”
李馗見狀眸裡閃過一絲笑意,伸手拿起茶壺給唐寅倒了杯:
“唐軍師,打鐵還需自身硬。雖說你也擅長奇門遁甲,各類法術也會不少,但追其根底終究是河塘,而非湖泊、大海。
“有時候還是需要多抓緊修煉修煉。”
茶水已溫,正適合入口品嚐。
唐寅小抿了幾口,卻是不禁搖頭嘆氣,語氣都帶上了幾分無奈:“主上,不是我不努力……
“縱使本軍師聰穎過人,學富五車,可在一些事情上實在是有心無力!”
唐老鴨至今都快有一千六百歲了,他要是在修煉一途上真有天賦,也不會到現在才這麼點實力,能活這麼久全是壽命有異的緣故。
隨即,唐寅很快就將這點微不足道的憂緒丟出腦後,樂呵呵道:“誒,有主上跟黑哥就夠了,誰敢動我一根寒毛。”
“沒錯,我看誰敢動!”
小黑一拍胸脯,霸氣地說道。
“現在這兩傢伙的感情增長得很快嘛。”李馗脣角弧度上揚,不禁想道。
不過也屬唐寅確實會做鴨,人情世故一道拿捏得妥妥的。
“算是納了個投名狀。”
李馗重新回到剛纔的話題:“雖說這次任務的行動有些倉促,但最終成果卻是非常喜人,我想那位施文勇將軍肯定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鳳陵峽被搗毀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最近一段時間接連大捷,曙光全體戰士的士氣定然會愈發高漲,對於接下來前線的戰事也能起到相當大的助力。”
唐寅此時卻是說道:“但我估計曙光一方想要把戰線再往前推進,創造出更大的戰果,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到的。”
小黑聽了不由納悶:“兵鋒正盛,爲何不能再進一步。”
唐老鴨非常明白小黑的疑惑。
雖說李馗打的戰役也不少,但歸其根本都是殲滅戰,帶領三支軍團殺過去,打掉敵人的有生力量,乃至於全殲就完事了。
至於戰後的處理,自然有地府或者長城的專業人士來負責。李馗根本無需操心,更別說是小黑了。
術業有專攻,不瞭解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寅稍微思考了下,通俗易懂地講道:“就比如說那條能量晶體礦脈,所處的位置堪稱絕妙,就處在雙方戰場的邊緣,屬於絕對不能放過的必爭之地。
“因爲它所能帶來的利益實在過於巨大,小到執念武裝的驅動,大到坦克、戰機、陣法結界都需要它來提供能量。
“在聖夜損失掉鳳陵峽這一兵工廠後。要是再讓曙光得到這一條礦藏豐富的能量晶體,簡直就是讓對方的補給線與家門口變成零距離,徹底解決後勤問題。
“屆時他們將迎來一天七十二個小時不間斷地轟炸,任憑聖夜有天大的本事也斷然抗不過去,所以那羣惡鬼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一恐怖設想成真!”
小黑的腦袋轉得很快,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若有所思道:“所以會變成有較大優勢的僵持?”
“不錯,會持續一段時間。”李馗微微頷首,回答起小黑的問題:“就看到時候那位施文勇會不會有更好的計策來一定乾坤。”
聞絃音知雅意。
唐寅手裡羽扇輕搖,笑道:“看來主上是很想見一見這位統領第六軍的將軍。”
“是的。”
李馗隨手將菸頭捻滅。“突襲鳳陵峽肯定要經過施文勇的同意及授權。他對我沒有半分了解,所訴的計劃,我們自己知根知底,自然是有十全的把握。
“但施文勇卻非如此。
“在這種戰機轉瞬即逝的情況下,他能果斷部署、實施計劃,甚至讓運輸機帶上天罰這種戰略導彈。這位施將軍骨子裡的狠絕果斷,是個非常人也。”
唐寅聞言瀟灑一笑:“其實想想也很正常,能在這種環境裡脫穎而出,成爲一軍統帥,必是人傑!”
李馗忽地閉上眼,似乎在思考什麼。
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唐老鴨與小黑對視一眼,羽扇稍微快速地扇了兩下,問道:“主上還在想魔影一事?”
“是,但也不完全是。”
李馗背脊靠在椅背上,也沒睜眼,開口說道:“所慮之事,就是你當時問袁彬的事情。”
唐寅瞬間懂了,亦是頗爲複雜地說道:“關於這點,我們還需要再多看看,就算現在想得再多,沒有相關的情報佐證,依舊是無根之萍。”
一人一鴨的對話此刻顯得有些奇怪。
其實李馗說的就是當時唐寅問袁彬的問題:這個世界馬上就要完蛋了,爲什麼雙方在這種時候仍不想着先自救,去留下珍貴的生命火種。
反而仍在拼盡全力的廝殺。
“自我們來到這裡也有幾日了,可以直觀地察覺到屠維·戊九十三的情況每天都在變差。同時,接觸的信息越來越多,從而瞭解到的東西也越加全面。”
李馗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我的內心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不安?”
原本懶洋洋躺在椅子上的小黑一下子擡起了頭。
李馗的直覺向來敏銳,甚至敏銳到極其誇張的地步,往往能讓他在短時間內洞穿迷霧,直窺真相本質。
“恩。”
李馗沒有隱瞞的心思,當下就全部說了出來:“這種不安在鳳陵峽,在回到曙光前線的營地後,變得越來越明顯。
“如果說聖夜一方的腦子都被渾濁的陰氣給弄壞了,執意要進行滅絕戰略。
“但一直在引領人類前進方向的司伯弘,他不可能會放任人類就這樣死去!
“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
李馗緩緩睜開眼,那一雙眼眸明亮得嚇人:“我的直覺告訴我,可能與這次鬼捕考覈的內容存在一定聯繫,甚至是揭開迷霧的重要鑰匙。
“我對施文勇感到好奇,
“但我更好奇的是,作爲司伯弘的義子,施文勇他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