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當了!”
眼見於此,楊官心裡咯噔一聲,驚怒交加。
他想不到自己最大的底牌竟是由仇白飛鬼甲上的血眼發現,但卻深刻明白一件事,接下來一定會有足以致命的陷阱等着自己。
電光火石間。
楊官額角的蒼白眼珠倏地看向戰場邊緣,眼瞅着就要立馬消失在原地。
卻見坍塌的泥塑裡忽然飛出一隻碧玉蝴蝶。
即便是向來注重優雅的楊官也不得不承認這隻蝴蝶美得純粹而夢幻,它飛得很慢,慢到楊官終於能察覺到自己憤怒情緒背後的恐懼。
害怕死亡的恐懼!
直到碧玉蝴蝶沒入楊官的眉心,他的瞬間移動也沒能按照意志發動。
僅是一個眼睛一花。
不知是不是因爲太過寂靜而黑暗的環境導致,楊官心裡又有些難以言訴的複雜情緒涌上。
喘不上氣來了……
一千名幽冥戰士重新變作項的影子,遁入陰影當中。
白無常法相揮起哭喪棒給予楊官最後一擊。
說的就是李馗給他們登天梯陣眼座標一事。
李馗當時鄭重其事地將陣眼的座標給到他們,不用想也知道若是將其破壞,肯定能在成績上加分許多。
瘋狂叫囂的殺意在恐懼的衝擊下迅速消退。
因爲從一開始李馗對他的殺意就顯露於表,如同一座寒冷刺骨的冰山。
……
天旋地轉間,楊官甚至都來不及反應,自己的脖頸已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掐住,生生將他提到半空。
唯一要做的就是適應新生的軀體。
“有什麼?”
楊官三顆眼珠在眼眶內顫抖不止,往下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冷峻的男人面孔,雙眸深邃,簡直如一座深不見底的幽潭。
楊官甚至能從男人的瞳孔裡看到自己掙扎求存的狼狽模樣,卻觀察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
寒光一下子沁出。
其實自打對戰一開始,除了讓那些各方勢力的老大送死之外,楊官確實也在全力以赴地戰鬥,並且動用軍隊進行妖海戰術和炮火轟炸。
玄和尚爲何能夠死而復生!
歸根結底,還是繞不開太歲。
那時楊官脫困亦是用這種法子。
楊官昂起頭痛苦嘶吼,卻偏偏沒有一丁點的還手之力。
幾有三米高的雄壯身軀如小孩玩偶一般被其任意擺佈。
李馗便看到楊官如何煉製餓殍的記憶,不禁微眯起眼。
想得越多,楊官心裡頭那股煩躁憤懣的情緒便越來越高漲,映照深淵的虛空陡然浮出一幅幅光景,正是與黑白無常交戰的畫面。
楊官可以隨時隨地喚出饕鬄大嘴,便是憑藉這點。
平靜卻又在骨髓深處真實存在。
數以百計被祭煉的冤魂餓殍開始反噬,他們呈旋渦似的圍繞楊官飛舞,用雙手去撕扯楊官的身體,發泄數百年的痛苦與飢餓。
楊官餘光似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連忙扭頭看去。
“嘿嘿。”
此時此刻,恐懼正如腳下的海面。
奈何項的神兵天降又使局面急轉而下。
此時此刻,楊官很急,非常急!
心景的時間流速自然要比現實慢上許多,可眼下他全部心神困於此處。肉身在現實中卻已處在性命攸關之際,若不能儘快脫困,怕是真的要身隕道消。
但見立於虛空之上的黑無常法相擲出勾魂鎖到楊官的身體裡。
非要說個子醜寅卯。
最重要的是,實力不會削弱得太過厲害。
“因爲你會下地獄!”
楊官仔細打量幾眼,立即知曉那人就是這道術法的核心,只要將其幹掉,想必就能脫離困境。
懶得費口舌,李馗直接對楊官開啓搜魂,無用的記憶被拋之一旁,旋即倒是獲取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比如說——
“放心,你不會死。”
可奇怪的是那人好像在做別的事情,居然都沒往他這邊瞅上一眼。
趁此機會,仇白飛一聲厲喝。
大叫喚境界的楊官被他們牽扯在這裡。土伯那邊需要面對的阻力就少了許多,以他的實力,對手要是沒特殊的本事,估計很快就會被收拾掉。
但見楊官立於平靜而深邃的海面上,腳下空蕩蕩的,沒有一點實感,令人窒息而又恐慌的壓迫感自四面八方擠了過來。
準確的來說,那是一雙血色的豎瞳,而它的主人正盤着身子。因爲身體猶如羣山一般巨大,導致崢嶸的龍首若隱若現。
須臾後,殺意混着殷紅似血的紅芒覆蓋楊官全身。
只見真靈被勾魂鎖徹底拉了出來,帶着哭泣與哀嚎沒入仇白飛的影蜮中。
楊官一擡眼,正好見到這一幕,當即心神懼震。連忙催使心念化作骷髏大嘴,快刀斬亂麻似地將浮起的雜念,或者說心魔全部吞噬個一乾二淨。
薛常在眉頭微皺。
數以百計的餓殍全都飽含巨大的怨氣,恐怕他們在生辰八字上亦有講究,被祭煉成又是器又是術的特殊存在。
“出來吧你!”
這就是他們的底牌嗎!
楊官心裡想道。
其實早先時候仇白飛用地獄之火誘出楊官的罪業,也即是那些全身燃火的骷髏,試圖用此法將楊官心神困住,從而在現實爭取到一擊必殺的機會。
隨即,項微闔起眼,與目前正在奈落街的歐陽先生取得聯繫。片刻之後,他看向薛常在和仇白飛,直接問道:“有一個消息,兩位。”
原來一開始,包括現在,自己腳下站的地方就是頭頂上那隻怪物的身體。
畢竟這裡是他的識海。
一道血虹驀然拔地而起,掠過漆黑而無垠的空間。
不過薛常在卻是第一時間來到帝江身邊,從影蜮裡掏出一大堆佳餚菜品準備餵給帝江用於恢復傷勢。
楊官在仇白飛等人面前有不可一世的威風,在李馗的面前卻活像個落水狗似的,滿蘸狠色的神態變得狼狽,甚至帶上乞求。
他心裡想道。
對方恐怖而強大的實力讓主場的控制權輕鬆易手。
遠方的黑暗深處隱隱顯出一抹人影的輪廓。
下一秒!
“呃——”
雖然是個笨法子,但意外的好用。
可在這個男人面前,卻彷彿顛覆了這一傳統認識。
李馗的最後一句話傳入楊官耳中。
因爲構造他們軀體的是太歲本體一部分,內含恐怖的能量。
又是幻境?
“——啊啊啊啊!”
塵埃落定。
“好快的速度。”
立有一道漆黑的雷霆從天而降,猶如利劍一般撕裂血芒。
旋即。
李馗攥住楊官脖頸的手掌猶如烙鐵一般。
仇白飛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隨手擦掉額前的汗水,有點疲憊地說道:“這回真是一場苦戰,可把我累個夠嗆。”
殷紅似血的光芒沖天而起。
也即是這個時候,楊官終於明白自己爲何從李馗的眼裡看不到丁點情緒,甚至於在瞳孔表面看到自己的模樣。
不管薛常在用的法術有多厲害,歸根結底他纔是識海的掌控者,只要將這裡的幻境一口氣咬碎,幻境自然是不攻自破。
些許滾燙的白霧升騰,熊熊業焰自楊官脖頸處開始燃燒,灌進全身。隨即,一張又一張淌着烈火的人臉猛地自楊官的體內衝出。
……
那人毫不費力地提起楊官。
仇白飛與薛常在對視一眼。
怕只有遺憾二字才能概括。
“用力,拉!”
項開門見山道:“眼下已經快要到達另一處陣眼的位置。不知兩位現在作何打算,是與土伯匯合還是……”
薛常在的傷勢要更爲嚴重一些。
當真是時也,命也。
是的!
楊官仰臉,熊熊火焰自三個眼眶內奔涌而出,他忍不住發出驚悚的哀嚎聲。
而後。
慌亂之間。
楊官面容扭曲漲紫。
楊官試圖用神識查探周圍的情況,卻發現自己感知被限制得厲害,幾乎只能用肉眼來觀察,更槽糕的是此處心景實在太過黑暗,根本看不清楚週遭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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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擦!
正好是此時仰頭的動作,楊官睜大的眼珠倏地映上了一抹殷紅的血點。
“裝神弄鬼!”
他確實沒有看錯。
只見骷髏大嘴不斷撕扯漆黑的空間,咔擦咔擦的悶響連綿不斷。
……
然而現實卻與楊官預想的截然相反,心神具現化的大嘴活像個小丑般咬了半天,連塊空間碎片都沒扯下來,反倒是讓周遭的能見度高了不少。
李馗五指緩緩用力。
“啊啊啊啊!!!”
他微微偏頭,睨了一眼。
某種明悟就是在如此不恰當的時機忽地浮上了楊官的腦海裡。
以李馗的能耐對付楊官這種西貝貨簡直不要太輕鬆。
“我也好累。”帝江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圓滾滾的腹部立即敞開一道小鐵門,裡頭熾熱的火光搖曳不休。
另一邊,李馗一眼看出楊官體內餓殍的真相。
於是乎。
楊官用巧計渡了雷劫,造就他光有一副極其強橫的體魄,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引擎來催動,好死不死又遇到的是仇白飛和薛常在這種專攻魂魄的對手。
那席捲而出的恐懼,猶如干草一般。
“土伯已經解決掉一個陣眼。”
哀嚎!
楊官眼珠暴突。
幾次絕殺受挫,楊官便意識到黑白無常神通的特殊後,便果斷對帝江動手。
薛常在疑惑道。
楊官好似意識到什麼,奮起餘力反抗。
楊官三隻眼到處巡視,忍不住想道:“莫非只是專門用來困住我!”
薛常在和仇白飛手中的底牌之一就是李馗的嫁夢蝴蝶,除去可以隨時隨地進行聯絡。另一方面就是在危急時刻尋求外援。
頸骨崩碎。
可眼下土伯都快要到另一處陣眼了,他們現在趕過去,根本就不是吃肉,而是喝湯,而且是很稀薄的湯!
仇白飛眼咕嚕一轉,正好瞄向了楊官的軀殼,眸光閃爍間,一個大膽的想法猛地浮上腦海,忍不住一拍手掌:“八哥,有了!”
項用力捏緊拳頭,狠狠揮拳打在了楊官的鼻樑骨上,沛然巨力當即使後者臉部嚴重凹陷,意識都有微微的眩暈。
項收攏部隊。
砰!
楊官瞳孔渙散。
楊官催使骷髏大嘴膨脹巨大,準備將此處空間生生吃掉!
另一頭。
與此同時,仇白飛解除秘法,身上的鬼面戰甲如流水般泄落,他將豢養的鬼物們收進影蜮當中養傷,當下便回道:“但說無妨。”
他的一條手臂被楊官砍掉。由於血屠刀的怨念以及詛咒的特殊性,砍掉的雖是手臂,但卻傷及到本源。
正如仇白飛的那句評價: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恰恰證明了一點——
最重要的是以楊官的實力根本不需要像孱弱的凡人一樣去呼吸氧氣,可是此時此刻,強烈的窒息感灌溉全身,卻讓他無比渴求能夠呼吸。
看來這就是他們的殺手鐗!
薛常在則是將菜品如干柴一般丟入帝江敞開的腹部。
緊接着。
黑白無常法相漸漸虛化消失。
咔擦!
薛常在和仇白飛的行動極其迅速,一左一右,各自雙手緊緊抓住漆黑的鎖鏈,同一時間猛地發力往外拔。
……
楊官臨近崩潰的瘋狂殺意好似終於引起那人的注意。
沒有固執地非要一挑二。
須臾,他就有點琢磨回味過來了。
楊官立即感覺到無法忍受的劇痛由內而外迸發,體內的餓殍頓時發生暴亂,天然的主從地位徹底被改變。
答案——
同爲賞善司的鬼使,兩人自是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考覈。
要知道他纔是自己心景的唯一主宰。
下地獄!
身爲罪惡城砦的掌控者,楊官自然不會是甚麼良善之輩,有着遠超常人想象極限的惡。犯惡時沒想到害怕,死到臨頭了卻對下地獄三個字極爲敏感。
“你們休想啊……”
呼吸!
馮夷的心腹及重視的妻妾都在太歲本體那兒留有一小部分真靈,因此哪怕本體身死,哪怕魂飛魄散,都能借助留存的真靈重獲一次生命。
沒一會兒的工夫,帝江虛弱的氣息很快便穩定下來。
“難道這是一種沒有殺傷力的法術?”
使得火焰燒得越來越旺。
下一瞬,撕心裂肺的哀嚎響徹心景。
更別說土伯那邊同樣有元慶前去助陣。
仇白飛面上的着急一掃而空,面露陽光笑容:“戰前楊官不是將罪惡城砦各方勢力的首領給通通整死了。現在,我們眼前正好有一個偷樑換柱的機會!”
聞言此言,薛常在立即明白了仇白飛的想法,開口道:“也就說現在整個城砦的勢力全都在楊官的掌控下,而我們可以藉着楊官的身份……”
“來一場賊喊捉賊!”
仇白飛笑容變得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