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木難支,難怪你要來找我們。”
馬天洪仔細端詳了兩眼安長丙手中的尋龍儀,眸光閃了閃,卻是狐疑道:“不過空口無憑,你把法器拿來給我試試真假。”
“要想啓動這尋龍儀需要配套的口訣。這是我們合作的基礎。”
安長丙不覺微眯起眼,催使妖力進入尋龍儀,心默口訣。“至於到底是真是假,戴統領和馬部長一看便知。”
立見尋龍儀迸發靈光,盤內池針旋轉間驟然變作一條小龍騰起,在堂內遨遊了一圈,所過之處,原本隱匿的結界當即顯露出來,可謂相當玄奇。
馬天洪一見心裡更是喜不自禁,表面功夫卻是相當出色,沒有表露分毫。
“我這條路算是一個法子。”安長丙斜眼睨了下馬天洪,詢問道:“就是不知馬部長與戴統領可有更好的計策?”
聞聽此言,馬天洪故作神秘不言。
面相彪悍的戴龍更是如此。從安長丙進門之後,他的神情就沒有太大的變化,目光倒是在尋龍儀上稍作逗留。
然而就像馬天洪深知安長丙的軟肋,安長丙對這位馬部長又何嘗不是,心思兜轉間已然有了答案,決定加重砝碼,說出一則更爲準確的情報。
玄和尚眸中透出危險的光芒,心底深處隱隱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玄和尚。”
“轟隆!”
立見身後頂空驟然現出一尊深沙神法相,鬚髮冒着火炎,以髑髏爲頸瓔珞,左掌盤屈青蛇,右手揚掌置於胸前。
幽冥軍團是個甚玩意,玄和尚沒聽說過,但是李馗的名字以及那黑色的火焰,卻讓玄和尚瞬間回憶起某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戴統領,馬部長。
“姐夫!”
如今安長丙也算是一條船上的妖怪。
看客馬天洪有點懵;
馬天洪推金山倒玉柱,用哀求的眼神望向戴龍。
他瞳孔猛地一擴張,好似意識到什麼,暴喝道:“快,殺了他!”
話音未落,立有一聲帶着戲謔意味的佛唱乍響。
但凡有風吹草動可以及時告知馮夷,後者便能調整佈局,以不變應萬變。
“不是,姐夫。”
信單手握住無雙劍的劍柄,另一隻手向前平伸。
聽出安長丙話中的決絕,縱然是多年的對頭,馬天洪此時亦是忍不住心生感慨,目光看去低頭不語的安福:“安福,你有個好爹啊。”
說時遲那時快,戾焰搖曳間猛然竄起暴漲,一道黑色匹練橫貫而出,先是捲住虎頭大刀,旋即猛地橫掃四方,漫天流沙頃刻間被灼得灰飛煙滅。
而在這裡,屬戴龍的實力最強。
“玄老闆,我錯了。”
玄和尚負手而來,看向馬天洪的眼神極爲不屑:“你別忘了這裡是哪裡。
“姐夫……”
“萬謝玄老闆,謝謝靈源公開恩。”馬天洪趕忙說道。
其實論起緣由,也不怪馬天洪。
他內心有些驚疑不定。
見到玄和尚出現,馬天洪哪裡還不明白其中關竅,要是戴龍真想逃命離開,他的表現就不應該如此平淡,而會像他一般難掩急切。
這是一個親兵能帶的劍?
再結合安長丙的小動作,玄和尚立刻品出幾分不對勁來,渾身陰氣奔涌間,出聲問道:“安副部長,我看你身後的這位恐怕不是你的親兵吧!”
禍鬥睨眼看向玄和尚,犬吻一咧:“自打我知道太歲能助人復活後,我就想着會不會碰到你。地藏菩薩,真是一份因果啊。”
安長丙立馬擋在了安福面前。
“逃命,對靈源公來說就是背叛!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平素裡享受着靈源公給你們的權利、資源,這時候不想着以身報恩,反而想大難臨頭各自飛。
說道這裡時,安長丙餘光瞥了眼安福,再次朝上首的戴龍拱手說道:“此番安長丙來雲陵鎮就是想與戴將軍合作。
兩重相輔相成的陣法當即顯出威能,這般打鬥聲勢竟沒有外傳一點。
玄和尚不覺間皺起眉頭,遂又對甲士手中的寶劍打量起來,劍格鑲有碧色寶玉,雖看似平平無奇卻隱隱顯出崢嶸劍芒,愈顯大氣不俗。
可就在這時,玄和尚倏然注意到安長丙的餘光竟頻頻看向他身後的甲士,顯得猶爲詭異蹊蹺。這讓玄和尚的注意力也不由放在了那名甲士身上。
但是安長丙絕對不能放過,擅自跑來雲陵鎮,導致奈落街如今羣龍無首,引發大亂,不拿他的人頭祭旗如何說得過去。
倏地,一記震天撼地的巨響迸發。
老馬一個勁地朝戴龍使眼色。
信的神態顯得輕鬆自然,問出一句確認的話語。
信手持無雙劍,腳下蔓延開風后八陣兵圖。
幾是不分先後。
原本商定好的計劃因玄和尚的出現有了變數。眼前的局勢已經不是安長丙所能把控,所以他就乾脆地站到了信的背後。
可奇怪的是,戴龍注視安長丙,竟還是一言不發。
聽到這道熟悉聲音的剎那,馬天洪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連忙偏頭看去,竟是直接癱軟倒地,不可置信道:“玄老闆,你……你不是死了嗎。”
在牆壁、在地上,在樑上翻卷的戾焰倏地一收縮,變作戾焰大氅肆意擺動,熊熊火焰中似緩實急地顯出禍斗的模樣。
戴龍將剛纔沒說完的話在此時說完:“你知不知道我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除去我自身的本事,更多的是仰仗靈源公的賞識。
“你靠着我的關係坐到了奈落街管理部部長的位置,難道我不是嗎?本統領又豈會在這種時刻只爲自己的性命着想,不去幫靈源公一把。”
“哎。”
“只要能將我兒送出去,長丙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聞言,馬天洪澀聲道:“咱們又不是背叛,只是逃命罷了。”
戴龍低垂眉眼,居然嘆了一口氣。
可惜,計劃確實趕不上變化。
此話一出,戴龍眸裡閃爍狡詐的光芒。
“不過遺憾的是,我們竟以這種方式相遇。放心,我會讓你走得很輕鬆。”
他一出現,全場針落可聞。
“不殺你們,怎對得起靈源公!”
蛇蟠陣!
雲垂陣!
呼嘯的風聲在堂內涌動,隱約顯出一頭巨蛇的形態,首尾相連;厚重的白雲緊隨着噴涌而出,其中亦有飛鳥的模樣顯出,瞬間嵌合在原本的結界陣法裡。
三階教反對淨土宗提倡的唸佛三昧,敬衆生爲佛,只念地藏菩薩。
哎~
這時只見戴龍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馬天洪連忙透過敞開的大門朝天際看去,沖天而起的火焰光芒照徹眼眸,哪怕相隔甚遠,那灼熱的火光彷如都將心都一塊燃燒起來。
話音方一出口頓時戛然。
安福擡手撓了撓臉,竟變成了一隻金絲猴,正嬉笑地看着玄和尚等妖魔。
最後的話兒帶出逼人殺意。
信拔劍出鞘,伸手的掌心陡然騰起一團戾焰。“本來我想自己解決這裡的事,但是黑哥說這是一份因果,亦是一種緣分,得由他自己來解決。”
但見甲士身材挺拔,面容堅毅,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透着掌握全局的自信,居然絲毫不加以掩飾。
堂堂管理部的部長此刻面如死灰,一身修爲好似隨着膽氣消散乾淨。
見狀,馬天洪下意識眨了眨眼,倏然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味。
霎時間,微妙的氣氛忽然蔓延開來,空氣也隨之都變得異常凝澀沉重。
於是乎,正堂內的局勢陡然又有了變化。
他心悸地吞嚥了下口水,連忙朝戴龍看去。
馬天洪可以看在戴龍的面子上不殺。
伴隨陰森冰冷的話語,只見堂後走出一位白色寸發、藍靛臉的男人,脖頸串着一條黃金佛珠,舉手投足間騰起桀驁不遜的意味。
馬天洪便扭頭看向戴龍,希望自家姐夫能拿定主意,畢竟哪怕有尋龍儀這種特殊法器,可想要擊穿結界又豈是易事,定然要有足夠的實力作保障。
既然肯定戴龍跟馬天洪如今還沒有對策,安長丙自然要趁機掌握一點主動權,繼續添油加柴:“目前水寨可以說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至於水寨外面會不會設下地府的包圍圈,仍是個未知數。
說着,戴龍瞥了眼淚水盈眶的馬天洪,誠聲說道:“還希望留着他一條性命,在這時候爲靈源公效死力!”
只見宛如無窮盡的流沙自堂內四周傾瀉而出,狀若瘋狂地朝信撲去;戴龍眸中冷光一閃,持着虎頭大刀來了一記力劈華山。
倒是坐在一旁的馬天洪有些心慌地拿起空掉的茶杯飲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嘴,竟是連個滋味都沒嚼出來。
戴龍則是戒備地盯着信及安長丙,手中不知何時已握上一把虎頭大刀。
如果戴龍和馬天洪真的同意了安長丙的合作方案,肯定無暇顧及雲陵鎮,那麼安長丙便可藉此機會接過軍隊的指揮權,兵不血刃地拿下雲陵鎮。
玄和尚見狀不由笑道:“戴統領,沒想到你還真疼你這妻弟。”隨即,他便搖了搖頭:“行吧,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他一個爲靈源公效死的機會。”
“但有了尋龍儀,我們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可以爭取。”
固然其中有以身報恩的緣由,但也有第二次生命的依仗。
直到這時,信帶着笑意的話音響起:“多虧你剛纔佈下的這層結界,相信這裡頭的動靜就算鬧得再大一點,外面的人恐怕都不會起疑心。”
死!
深沙神法相鬚髮火炎暴烈,直接朝着信遙遙一握拳。
一陣微不可查的波動登時席捲而出,覆蓋整間正堂,外面持續傳來的爆炸及震動漸漸變得杳不可聞。
“天洪啊……”
“一爲取而代之,二爲勸降。”
然而。
馬天洪心臟受驚一跳,端在手裡的茶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碎成片片瓷塊。
安長丙故意頓了頓,方纔說道:“況且這還只是地府投入的一小部分力量,真正的大軍還沒來呢,眼下我們還需早做打算。”
隨即,玄和尚將目光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安長丙,眸中泛起殺機。
“幽冥軍團——信,隸屬於陰律司鬼使李馗麾下。”
他自座椅上起身,拱手對玄和尚說道:“玄老闆,我妻弟是個不成器、不懂事的貨色,念在他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
“死,難道就不能再活過來?”
哪怕他貴爲部長,但在三淮水寨裡也只屬於中層領導,而像戴龍這種手握一方兵權的將領或多或少了解點太歲的秘密。
這回馬天洪又開始暴露本性,一點都沉不住氣了,見戴龍遲遲不說話表態,當即急切地喊道:“姐夫,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來者正是玄和尚,曾經被禍鬥打死的那個拳擂老闆。
馬天洪終於開始意識到自打自己來雲陵鎮後,姐夫的反應好像一直都有點不太對勁,直到現在他總算可以肯定這一點。
砰!
砰!!
外面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說明三淮水寨正在走向毀滅,那離地府舉兵入侵還遠嗎,這時候對他們這種小蝦米來說反而是難得的逃脫機會。
而戴龍和玄和尚一明一暗,無疑是最穩妥的辦法。
“原本我有兩個方案。
“砰——”
“根據我的情報渠道返上來的消息,如今進入三淮水寨的鬼使數量已高達五十名以上,實力最低的都在號叫境界。他們總不會是來這裡作客的吧。”
“你是何人。”
尤爲關鍵的是雲陵鎮與雲麓區互爲南北犄角之勢,保護龍宮兩面的安危,馮夷怎麼可能不在這裡做點準備,萬一真要出現變故,必將一發不可收拾。
馬天洪連忙俯首磕頭,磕得那叫一個響亮。
整間正堂連帶着陣法彷彿都在搖搖欲墜,不止是這裡,整個雲陵鎮都在發生劇烈的震動,恢宏結界立刻顯現而出。
“阿彌陀佛。”
“安副部長,我聽說過你。
“三淮水寨!
“想要誰活,誰就能活。同樣,想要誰死,誰就一定要死!”
“發生了什麼事?”
與玄和尚出場時的那一句【阿彌陀佛】有了極爲鮮明的對比。
而玄和尚本人的臉色更是難看無比。
仇人見面,自是分外眼紅。
可禍鬥出現在這裡,儼然意味着事情已經不可避免地跌向某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