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金鰲沉吟着,傳音給太乙,說道:“此事,或可能運作一番,當有作爲。”
磋商總好過動武。
說不定金鰲宮還能順便從合歡宗的身上啃下一口。
因此更不能讓明欲死在這裡。
太乙微笑不語,淡淡的看了一眼被塗山君捏住脖頸的明欲真君,隨後又看了看金鰲真君。目光不過徘徊兩次,這就收回,他當然不能讓明欲真君說話,因爲一旦說了話,就意味着他妥協了事。
做爲太乙宗的掌門宗主,誰都可以妥協了事,唯獨他不能這樣做,哪怕他能換來潑天利益,卻已直不起腰,縱然有更上一層的資源,太乙宗在衆人的眼中也成了軟弱可欺的存在。
金鰲還以爲太乙已經妥協,不由得長出一口濁氣。
當日他來太乙宗前,手下謀主曾言,讓他小心太乙,太乙這個人看起來和善,做事卻很有章法,而且其眼光和謀略絕不是止於眼前。
他當時還不以爲意,如今想來十分慶幸,還好太乙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在受到威脅的選擇宗門利益,也只有這樣的人他才能跟着太乙宗緩緩積蓄實力。
同時也因爲太乙能喊的動塗山君。
其他的宗門勢力,大多都是實力更強的具備更多的話語權。
倒是太乙宗很奇怪,太始真君分明擁有如此強大的修爲和戰力,卻完全不會發表自己的個人見解,沉默寡言的不像是個大真君。
‘如果這是我的師弟就好了。’金鰲真君不無感嘆,甚至對太乙生出幾分嫉妒和羨慕。實力越強的修士總會希望得到更多,而很少會選擇放棄。如此,才更顯出塗山君的厲害。
“散謠言。”
“詆譭我太乙宗。”
“我宗選擇以德報怨,只因爲答應以財貨了賬,爾卻心生怨懟,爲泄私憤悍然對我出手。”
“天日昭昭,諸位星羅同道在座,哪怕放在議會之上,爾之罪名也洗脫不幹。”
在座的諸多同道紛紛露出笑容,果然如他們所想的那樣,太乙真君必然要先譴責一番,然後將這罪名定死,高高舉起,等待合歡宗的應對,或是割讓地盤,亦或是讓渡西北海域的利益,以及上一回尊者所言的內容,對於太乙宗都是極大的好處。
金鰲真君同樣停手返身回去,泰然落座,滿意點頭,讚歎道:“賢弟當真是爲大局着想啊,如此雄才大略之……”
“今日不殺你,難正我宗威名。”
“合歡宗若有招數,我太乙真君也一併接着。”
“師弟,動手吧!”
森然聲落。
原本還在誇讚太乙的金鰲真君愣了半晌,驚呼道:“賢弟不可啊!”
這陡然變故,別說金鰲沒有反應過來,就連餘下的幾家元嬰修士也都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兩個,張大嘴巴。
然而有人反應過來了。
便是那青白色手掌的主人,不僅僅反應過來,在聲音落下的剎那,手掌已經落在明欲真君的腦袋上。
這一招快極了,迅如雷霆電光,更像是蓄力的毒蛇,一下子張開血盆大口,那是裹挾着真意的手掌,其實也可以看作是拳法,到了他這樣的境界,拳與掌已沒有什麼分別,唯有在握住兵器的時候纔會和尋常肉掌不同。
然而,殺這樣一個元嬰初期的修士,根本不需要用到兵器。
明欲真君的額頭頓時凹陷形成一個掌印模樣,他的陰神和元嬰不出意外的落在塗山君手中,根本掙脫不了。
沒有了塗山君手掌的支撐,明欲真君的身軀像是一具石頭雕塑般倒在地上。
“完了!”金鰲心涼了半截。
旋即苦笑了兩聲:“爲什麼就不能忍一下,我們明明能以此做跳板。”緊接着目光中多了幾條血絲,盯着首座的太乙,搖了搖頭,起身拂袖就要離去。
不僅僅金鰲真君要走,其他的幾位元嬰賓客早已經站起身來,有膽子大的已壯着膽子拱手提出了辭行的言行,這地方他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殺了合歡宗的元嬰修士,以合歡宗的實力,太乙宗怕是要沒了,哪怕僥倖不死,太乙也活不得。
他們不趕緊走,難道還留在這裡等着被濺一身血嗎?
“諸位道友何必如此急切。”
“我家掌門還有話要說。”三寸丁模樣的魔頭笑吟吟堵在門口,與他一同出現在門口的還有個身着灰袍的老者,不過那老者的雙眼能極爲明顯的看到晶體組合形成的好似蜂窩般的眼睛。
“還有高手?”
元道盟副盟主驚訝不已,一介建宗三十年的宗門,一門四位元嬰修士?
縱然是擁有尊者的東海蛟龍族,也只有十六位元嬰真君,其中還有不屬於蛟龍族的供奉元嬰,元嬰修士不是大白菜,想明欲真君這樣勉強修成的都極爲不容易。
當然,道行和人品顯然是不掛鉤的。
“太乙道友這是什麼意思?”
器盟的吳長老驟緊眉頭看向已經站起身來的太乙真君。
太乙招了招手說道:“去吧,帶着你們長老的屍首返回宗門,記得將今日之事一字不差的稟報上去。”
如夢初醒的合歡宗金丹走過來,險些被桌案絆倒,這才稍有回神的拱手:“還請前輩歸還我宗長老的陰神元嬰。”
他早已方寸大亂,但是他必須要開口討要,不然,明欲真君就真的死了,他返回了宗門也絕不好交待。
太乙笑吟吟的看着衆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金丹宗師哪裡還敢繼續說些什麼,趕忙收起屍首,帶着原屬於合歡宗的修士匆匆離去。
其中還有明欲真君的弟子,然而他根本就不敢說話,因爲他害怕,害怕自己會像蟲子一樣被那個人隨手碾死。
直到合歡宗的修士們離開大殿,太乙拱手看向離座的衆多同道,平靜的說道:“合歡宗的勢力龐大,然而此地不過是一介分宗罷了,分宗的競爭,主宗不會干涉,想來諸位也看的明白,如今閭皇宗外遷,我們再無法緩慢發展。”
“沒有主宗庇護的我們,不過是滾滾江河中的一多小浪花,撼動不得遠走的游龍,甚至會被‘龍’身旁的魚蝦龜鱉拍散。”
“不如趁機聯合,做爲盟友,我願意拿出五百丈鉅艦的內燃丹爐圖錄,若是打下合歡宗的地盤,我太乙宗也分文不取。”
“當然,諸位也可以置身事外。難道只有我們被擠壓的難受嗎?”
“希望諸位道友能將在下的意思傳達給道友們背後勢力。”太乙揮手,示意魔頭和護道傀儡讓開道路。
在場的元嬰修士頓時沉吟了起來,不過都沒有明確給個答覆,紛紛告辭離去。
最後只剩下金鰲真君沒有離開。
金鰲真君冷冷的說道:“你覺得你能做帶頭大哥?你覺得他們不懂這些嗎,他們比誰都懂,合歡宗那麼強大,爲什麼不等合歡宗滅了你太乙宗,然後他們再一擁而上,將太乙宗吃的渣滓都不剩。”
太乙說道:“這是不義之戰,合歡宗的不義之戰。”
金鰲嗤的笑了一聲:“是你殺了合歡宗的明欲真君在先。”
“他對我出手,是他想殺我,所以我才殺了他。”
“誰信?”
“誰能作證?”
“滿座的同道都能作證。”
“嗤!”
金鰲噗嗤笑了一聲,隨後哈哈大笑起來,他沒想到太乙會這麼的天真:“他們不會爲你多說一句話!”
隨後失望的轉頭,看向塗山君,說道:“塗山道友,你師兄已瘋了,若是太乙宗滅了,你可以來我金鰲宮做大供奉,金鰲宮時刻爲道友敞開大門。”
“我還能留到現在就是爲了說這句話。”
“言盡於此!”
“金鰲兄,我們不是盟友嗎?”
“在你殺了合歡宗明欲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了!”
“可是,你該是會爲我作證的啊。”
太乙像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依舊是那副欠付的語氣,神色也分外淡然,唯有笑容依舊,沒有半點改變,並且還很是天真的看着金鰲真君。
金鰲勃然大怒:“我爲什麼要給你……”話沒有說完,金鰲猛的後退了半步,頓時瞪大眼睛,指着太乙嘴脣顫抖起來:“你……你不是瘋子,你本來就想把我拖下水。”
“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嗎?”
“金鰲兄,我們可是盟友啊,你可是我可以依靠的兄弟啊。”
太乙往前走了好幾步,直到走到金鰲的面前:“金鰲兄,和我攜手戰勝合歡宗吧。我答應你,如果我們能戰勝合歡宗逼迫他們離開星羅,我願意幫助金鰲宮遷徙,到時候你就能離我們的遠遠的了。”
“我才建宗三十年,哪怕失敗又何妨呢?但是,金鰲兄你賭得起嗎?”
“幽魂海還是太窄了。”
太乙從金鰲的身旁走過去,揹着手站在玉官殿門前,神色平靜的注視着天空,以及天空下的峰巒,蓬勃發展的宗門。
……
金鰲真君走了。
沒有答覆的離開。
站在玉官殿的塗山君注視着太乙的背影,心頭突然涌起一股難言的沉默。
他原以爲自己足以瞭解師兄,沒想到還是不瞭解的。
太乙不是爲了震懾四鄰,而是想徹底發動一場戰爭,解決掉幽魂海內部積攢的矛盾,同時將那幾家也拉入其中,再不濟也得讓那幾家置身事外。
在這一點上,太乙連他也騙了。
倒也不能說騙,是他太信任太乙,覺得太乙不會用這麼激進的手段。
哪怕擊殺明欲真君,應該也是拘拿元嬰陰神待價而沽,震懾四鄰,順便從合歡宗哪裡敲得好處,沒想到太乙從始至終都是想以合歡宗打開局面。
塗山君難得忐忑了起來。
他覺得不該這麼冒失出手,至少得完全等到自己的實力強大起來,纔好以碾壓的態勢一舉擊潰。
他本該支持太乙的決定,然而在這個時候難免會感到彷徨。
思慮良久,低聲說道:“一定要這樣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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