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前。
鍾老說是找到了內丹爐。
而且臻閣拍賣行有一具朱雀級元嬰傀儡,實力能夠達到大真君,據說有潛力成爲天機傀儡,可惜沒有適配紫府和內丹爐,不然這具傀儡的實力還能增進。
陸荊還是很高興的。
在天機城待了六年,終於等到大器宗內部消息。
六年。
爲了等這一座內丹爐,可是耗費了不少耐心。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六年來組織都沒有派遣給他什麼困難任務,就算有任務也多是小打小鬧,甚至還是行走周邊域城就能完成的。
倒也讓他輕鬆不少。
“六年啊。”陸荊仰望天空的星星。
他這些年一直在購買丹藥和增進實力。
只不過金丹後期的修士想要達到巔峰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還得時間積累法力,完善自身的真意,快也快不到哪裡去。
在這一境界,只要沒有瓶頸卡住就要燒高香了,又何談像那些天驕、道子一般飛速提升實力呢。
他算是個小天才,靈根天賦也是極好的,奈何修仙路上,靈根不過是一塊敲門磚,在第一步之前能讓他遠超他人。
邁過第一步,就沒有那麼大的優勢了。
想要增強自身實力,只能採用外物。
比如勢力、奴隸、傀儡、法寶……
因此,他纔會迫切的尋找地方修復那件奇異道兵。
至少有道兵在,他將擁有遠超同階的實力,甚至可以利用道兵完成越階殺敵。
這無疑是最好的增幅戰力的手段。
當然,肯定也有風險。
那奇異道兵連眼睛都有,更是快要生出手腳,一看就很邪門。
他顯然沒得選。
如今六年過去,以道兵吸收煞氣能自我修復的神通,應該至少恢復了一定的術法,說不定已經完整了。
陸荊打算忙完這一趟就去取走道兵。
……
掐指算了算日子,距上次鍾老說的內丹爐和傀儡的事情已過去月餘,下個月中旬將會召開拍賣會。
以戒指中的靈石財物,該是沒人能與他競爭的。
正出神時,一位身影從門外走近,在這小院的天井站定。
來人一襲黑色的法袍。
是個他沒見過的蒙面人。
此人像是早就見過他似的開口說道:“你提的事情,有苗頭了,督主親自趕來想與你談一談。”
說完將一枚令牌扔給陸荊,接着說道:“天門坊,聚君樓,三天後你帶着令牌,去那個地方等。”
陸荊接住令牌拱手說道:“好!”
“看來組織還是有人情味的。”
陸荊露出笑容,攥緊手中令牌,說道:“吳老,要不你就先留下,我自去與督主談談,只要繳納足夠的靈石,該是能讓我們脫離組織的。”
“不可,要去就一起去。”
“這一趟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必要的話,還得起出那件道兵。”吳老的聲音傳來。
陸荊從小在組織長大,肯定信任組織。他卻不一樣。人心這東西經不起揣測,唯一要做的就是準備好。
陸荊沉吟說道:“請鍾老做一箇中人?”
“不行的。”
吳老微微搖頭說道:“組織的事情被外人知道的話,我們想要脫身就沒有那麼簡單了。甚至還會將鍾兄捲入其中。”
“既然是在天機城中,總歸不會那麼容易動手的。”
陸荊算是見識過天機城修士的厲害,因此倒也覺得當時動手太過魯莽,既然組織不想被人發現,督主肯定不會和他們動手的。
“要不就讓您老脫離吧,我……”
陸荊遲疑了半晌沒有說話。
他確實不知離開組織應該做什麼,他從小到大都是在組織長大的。
修行似乎也不是單純的爲了長生、成仙,或者說很多人都將長生、成仙做目標,他卻不覺得自己能走那麼遠。
也許總有一天走不動,加之自身修爲不錯,還能混一個督主的職位。
然後開枝散葉,繁衍生息一個修士家族。
修行者想要創造一個修士家族其實很容易,只不過沒法子控制後輩子孫的靈根。以他的天賦和修爲,後輩子孫大概率會有靈根,能走到哪一步,就只能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他不一定非要和吳老一樣脫離組織。
“你當真心甘情願做他人的刀嗎?”
“不想去看看自由的風景。”
“自由嗎?”
陸荊微微搖頭:“我並不覺得不自由,也許就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我不必非要去看看所謂的風景。”
對或錯他其實不關心。
如果他真的關心,也就不會成爲一個殺手。
他想幫忙就是因爲承這份不是師徒卻勝似師徒的情誼。
元嬰修士的陰神不會這麼簡單的消融,就像人有壽命,到了命數就會死,元嬰同樣會死,在有靈物寄託的時候會大大的延長這個時間。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有一具承載的肉身。
所以在得到一大筆靈石後,他才聽從了吳老的建議輾轉來到天機城,起出紫府,溫養道兵,聯繫組織。
有時候,縱然是師徒,也有緣分走盡的那一刻。
道途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誰也不會做誰的傀儡。
陸荊能在吳老提出自由的觀點後還能思考,恰巧說明他對自己路很清楚,他是自由的,他並不遭受禁錮。
吳老沉默了許久才嘆息了一聲道:“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你走出了自己的路。”
說來也對,若是沒有走出自己的路,又怎麼可能修至金丹後期,又如何領悟真意。這本就是陸荊自己感悟的道,是他道心的體現,而不是簡單的言聽計從。
沒有自己路的人,縱然天賦才情無雙,也終不可能成道。
陸荊說道:“對不起,師父。”
“沒什麼對不起的。”
吳老道:“反而是我對不起你啊,這麼多年患難與共,卻終要謀劃一場。”
在斗篷中,吳老神情略顯落寞。
他很想待在斗篷之中,繼續教導這位弟子。
然而,他同樣渴望自由,他想擺脫這樣的困境,而恰好,他手中也有擺脫困境的條件,於是在此時提出。
“不說這些,哪怕真的完善了傀儡,你我又不是分道揚鑣。”
……
三日後。
天門坊。
聚君樓。
面容普通的陸荊坦然跨過門檻。
他終究沒有去取道兵。
一是覺得在城內不會動用武力,二就是不想打擾鍾嵩棠。
那道兵戒指是鍾老幫他放入養兵天池,又是相熟元嬰看顧,他一旦去取一定會驚動鍾老。
老人家的心思活躍,肯定會多想。他要說編個藉口就能糊弄過去,實在小瞧了鍾嵩棠。
怕是連鍾漢都糊弄不過,又如何糊弄那位大器宗的長老。
真說明白的話,還會把鍾家捲進來。反正天門坊是城內比較顯眼的位置,在天機大陣的壓制下,修士能動用的法力少之又少,他可以有恃無恐的和督主談一談,左右不過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罷了。
真要是動起手,豈不是當天機城的執法甲兵如無物,亦或是覺得那位坐鎮天機城的亞聖是吃乾飯的不成?
越是修爲高深的,越不敢在天機城動武。
相反,那些修爲不高才是重災區。
入魔修士另當別算。
都已入魔,又怎麼會在意生死和法度。
入魔的修士和那些誕生了靈智的魔頭可不一樣。
……
陸荊緊了緊身上的形如斗篷的法衣,走入雕欄玉砌的堂皇大堂。
聚君樓兩側對稱,是蜿蜒向上的長廊階梯。引路的小廝帶着掛令牌的陸荊轉過長廊,越過階梯,來到一處陣法隔絕的廂房。
走過廂房來到一處小院雅間。
同樣有陣法籠罩的縝密。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隔絕了大半廂房的屏風。
縱然這屏風什麼都沒有,陸荊也不敢擡頭仰視,拱手行禮道:“殺人者陸荊,拜見督主。”
“坐吧。”
略顯淡然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了過來。
“是。”
陸荊看向面前的桌案,擺放整齊的靈物珍饈,以及斟好的美酒佳餚。
頓感疑惑。
不過他沒有出言詢問,而是落座下來,半個屁股挨着座椅,似乎在靜聽屏風後面的修士指示。
“陸荊,年二百三十三,時十四歲進入組織成爲修士,經手十三件相匹大案,四十……”
屏風後的修士誦讀着有關於陸荊的生平,其中大略省下只點出了最簡單的時間,然後話鋒一轉:“吳竹乃是組織派發給你的,也是你自行選擇。”
“若想離開,便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陸荊沉聲說道:“在下願意奉上靈石贖買吳老性命。”
“好!”
“果然快人快語。”
腳步聲響起,一個頭頂斗笠的修士走出屏風,端坐在桌案的另一邊,笑着說道:“吳竹,這麼多年沒有見面了,總該見一見吧。”
吳老神色微變,不過那斗篷還是解下,歸攏出一個人形模樣。
同樣落座在桌案的另一側。
“你們想離開組織無可厚非,組織不會爲難你們,除非你們什麼都不想付出。”
“只要兩位能答應我一件事,我不僅分文不取,還要擺上幾桌,歡送兩位。”斗笠修士淡淡的說道。
陸荊大喜,問道:“什麼事?”
而一旁的吳竹則微微皺眉。
斗笠修士沒有賣關子,而是接着說道:“交出天機傀儡。”
“從此天大地大,任兩位馳騁!”
“督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荊心中咯噔一下。
“我們根本沒有什麼天機傀儡。”
斗笠修士呵呵笑道:“吳竹手裡有一座天機紫府,足以讓傀儡蛻變成天機傀儡。”
隨後看向吳老說道:“若是當年我管你要,你肯定寧願鎖死在天機閣也不會給我,但現在呢,紫府已取出,就在鍾嵩棠手裡吧。”
“這時候,我用你們兩人的命與他做個交易,他會不會把紫府和內丹爐給我呢?”
“我不想做的這麼極端,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你們交出紫府和內丹爐,我放你們脫離組織活命。”
陸荊面色終於變了。
聽督主言語,好似他早就知道這一切。
甚至有可能這麼多年都在密切關注着吳老和他的動向。
吳老盯着面前的斗笠修士,認真的說道:“你快死了。”
“不錯。”
“正因我快死了,才需要天機傀儡續命。”
督主坦然承認:“因爲我快死了,所以兩位更不要逼我做出什麼事情。”
“你……到底是誰?”
“我?”
督主微笑着摘下了戴在頭上的斗笠。
吳老當即瞪大眼睛,厲聲喝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