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整個劇組瘋起來了，可着勁兒的鼓掌，方沂從集裝箱裡邊兒爬出來，大口喘氣。
“怎麼樣？”
他問郭凡。
郭凡小跑到集裝箱底下，伸出大拇指，“你是這個！”
隨即到監視器前看剛纔的鏡頭——實際上現在的畫面很亂，同時有幾個視角，需要方沂自己在腦海中構想放到銀幕中的最終成品。
效果不錯，其實還可以再更好一點。
用張一謀經常鼓勵人的話來說，“加油，只是還可以再更好一點。”
但是考慮到成本，方沂也只能這麼姑且過了。實景拍攝就是這樣，道具一旦搞廢了，不管你行不行，效果就這樣了，要麼花錢重新來，要麼接受。
爲了避免失誤，這段戲已經儘可能的減少出鏡人數，將視角限定在“餘歡水”一個人身上。
馬et從方沂進到了水裡就一直在掐表，他驚呆了，“憋氣憋了五分四十五秒，是不是太離譜了？”
張超陽發揮出他麻省理工畢業的智慧道：“水還沒灌滿呢……起碼有一大半時間方沂是浮在水面上的，憋什麼氣啊？”
“他這可是高運動量啊，憋一分鐘就不得了了。”
這個張超陽是承認的，“反正就是比一般人厲害，但又不是陸地神仙，能飛能入海什麼的這輩子也見不到……你懂我意思嗎？不是神仙，但人間不應該有。”
“我不懂，憑什麼不該有。”
老張拍了拍手，“你不要以爲我是個傻子，送他勞斯萊斯……這是一個概率學的問題。比如十個人有一個人可以憋五分鐘的氣……好吧，一千個人當中有一個。”
繼續比劃，“現在他的樣貌，說個千萬、百萬裡挑一，不誇張吧……爲了計算，我們這裡還是選擇萬里挑一。”
馬et咬手指，“你說，我聽着呢。”
“接着是運氣好，從來都不遇見倒黴事，連身邊的人也能沾到……百分之一行嗎？”
馬et漸漸起了興趣，而且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麼了：“行啊。”
“再說說這身高，一米八幾，實打實的身高，據說現在快竄到一九零了——你這算幾分之幾。十分之一？”
馬et不讓張超陽說下去了，發揮他做教師的特長：“接着還有他那種無師自通的演技，還有他相當聰明的腦子，還有……”
他想起那天方沂的使出來的神力。
是了。
雖然一個個都是現實中找得到依據的，是abcd上的s，可是，如果s的n次方，那就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而不存在現實中的可能。
他咧開嘴，被自己這一套邏輯說服了——實際上是張超陽的邏輯。
怪不得物理博士會轉了性子。
極限的數學思想告訴我們，無窮小實質上就等於零，這是人類在數學上的一次飛躍。
老張彷彿聽到了馬et心中的念頭，他解釋說，“咱華人之光，諾貝爾獎得主楊振寧，他相信這世界不是自然發生的——因爲一切都被設定的太精妙，太巧合，如果用概率學來窮舉，那是窮盡了宇宙也無法舉出來的精巧造物，儘管它還不夠完美，但它已經不應該存在。”
馬et道：“你意思是方沂也是這種？”
老張點頭道，“我還是那句話，我也算楊振寧的徒子徒孫，吸收過他的智慧，所以我相信科學——非要找個東西，讓我心裡得到安慰的話，方沂比變蛇的那幫人來的靠譜，他誕生的機率是現實可以推算出來的——那就是零。”
“到底是拜什麼，其實我都無所謂，飛天意麪神教嗎？貓貓教？其實都可以的，但從數學上，你要先說服我，讓我相信一切不可能是純粹的巧合。”
馬et撫摸自己沒毛的下巴，喃喃道，“巧合”。
方沂先前在監視器裡面的一系列表演在馬老師的腦海中反覆出現，他說，“方沂剛纔登上梯子的那鏡頭，看上去真是……不一般。”
老張找到了同道中人，拍手道，“英雄所見略同。”
不料，隨後方沂宣佈電影殺青後，馬et先張超陽一步竄到方沂的面前。
“方導，我們阿狸集團，打算贊助你的電影……”
方沂皺眉：“都拍完了啊，贊助什麼？”
“不要你拍什麼，只要你在電影的字幕上，加上我們阿狸。讓我想想……”馬et給自己鼓勁兒，可能是想到了很美好的事情，忍不住笑起來，“特別感謝：阿狸集團。”
方沂正待要應下，麻省理工的張博士攔住他們，“——方導，這也是我想要告訴你的！”
馬et笑容一僵，轉變戰術，“都加上吧，聯合感謝。”
張博士強調道：“嗖狐要在阿狸的前面。”
馬et揚高聲音：“你不要對我有戒備，我選擇贊助電影，是爲了幫助你，爲了給這個電影輸送一份力量。”
張超陽怒道：“都說了，你這些不要拿來對我說……方導演，方導演不要走——”
——《重返十七歲》殺青了兩次，一次是金陵那邊，一次就是現在。
京城這一次，更像是爲了贊助商和考察團特地搞的表面功夫。韓三坪在殺青宴上請來了媒體，宣佈《重返十七歲》將和863的蛟龍項目組扯上關係，作爲導演的方沂即將到南海乘坐潛水器，成爲中國潛水導演第一人。
“也是世界潛水導演第一人嘛”韓三坪大言不慚道。
記者當然會問：“您把拍《阿凡達》的卡梅隆放哪去了？人家的潛水器是自己製造的。”
這點小事完全難不倒韓三坪，久經訓練的他完全能從任何地方找出填補空白，世界領先的地方。
“世界科研潛水導演第一人！”
這個標題也最終寫入到第二天的京城日報板塊，爲《重返十七歲》造勢。
蛟龍號是863計劃中深海探測的代表性項目，科研界很願意把自己的最終報告呈現在一部預估可能在十億上下的電影裡面，爲全國人民奉上自己的獻禮。
在隨後的幾天，方導演將要去南海做科普節目、順便拍攝一些電影鏡頭的消息登上了主流報紙。拿一個名人出來當乘客，安然無恙的進去了海底幾千裡，又安然無恙的回來，這自然就是恰到好處的炫耀——不過是世界第一，還能帶個第三人罷了。
在京城的某派出所，柳蜜做片兒警的老父親照例喝着茶，陽光透過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在泛綠色的玻璃底下映照在報紙上。
柳爸也照例翻開報紙的娛樂版塊，也照例找有沒有他女兒的消息。
但今天不用翻到娛樂版塊了，頭版頭條不是領導人，而是：
“導演方沂欲潛三千米拍攝電影！”
“日前，應863計劃深海探測發展計劃、深海科研探測器蛟龍號相關科研團隊之託，著名青年導演方沂將在5月17號加入到蛟龍號項目組，成爲三名水下潛水員之一，爲全國觀衆進行相關科普。據悉，本次中國科學家一共在南海海域發現17種新物種，是中國科學界爲海洋生物多樣性做出的有益探索……彙報完畢後，蛟龍號將會在黃巖島附近作短暫停留，等待海軍趕來護送。”
“黃巖島是中沙羣島中唯一露出水面的島礁，自古以來就是我國的法定領土……明朝時期，閩粵地區的漁民就曾在此捕魚，並留下相關痕跡，去年3月份，黃巖島海域發現“大明宣德年造”碗底瓷片，經文物部門確認這是中沙黃巖島海域首次考古發現……”
柳爸的吃力的看着文章，直到文章的最後，寫有這樣一句話：
“方導演拍攝的電影爲《重返十七歲》，講述名爲‘餘歡水’的中年男性巧合回到過去的奇幻故事，主要演員分別是方沂、劉一菲、俞非虹……”
“——和柳蜜。”
很多年前，柳蜜因爲出演《王昭君》、《神鵰》等電視劇正當紅的時候，柳爸只當小孩子胡鬧，沒當一回事。
被女兒狠狠的埋怨了一通。
當他想起來在報紙上主動找女兒新聞的時候，卻又找不到什麼痕跡了，
如今終於看到了正面的消息，既是自己喜歡的男演員，也是自己的女兒，可惜：
他覺得奇怪起來。
幾乎沒聽說過女兒主動提這方沂。
目光落在劉一菲身上。
啊呀呀。
柳爸較爲苦悶的喝了一缸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