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王媽和妹妹,都送到了集合地,王明看了眼依舊昏暗且無比陰霾的天空,對着他們語含擔憂的說道:“爸,媽和小妹就先交給您了,這天眼看着又要下雨,我得趕在水位上漲前,把被困的人都給送出來,不然就太危險了。”
王父神色一愕,本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面含欣慰的點了點頭,那欲言又止的話語,顯然是,不善言辭的擔憂。
“你小心點啊,別逞強,聽到沒?注意安全…。”倒是王媽,看着王明划着皮艇,那遠去的背影,衝他身後,大聲的叫喊着。
“這孩子將來可不得了,這小小年紀的,也太懂事了吧。”
“你懂什麼?人家那是家裡面教育的好。”
“我家那小子,比他還大兩歲呢,一遇到事就慌的跟什麼似的,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
聽着一衆人的紛紛議論,王媽顯得無動於衷,她依舊目光灼灼的盯着王明遠去的方向,眼神裡,寫盡了擔憂。
王爸上前,無聲的摟了摟妻子的肩膀:“他長大了。”
王明划着皮艇,不停地穿梭於街道巷尾之中。
每到一處地方,他都大聲的呼喊着,希望引起被困人的注意。
他一趟又一趟的,將人們於陷窩之中救起,而後賦予他們生的希望。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那個小小的皮艇,就那般,不知疲倦的來回奔波着,充當着忘川和人間的渡者,挽救着無數家庭的希望。
聚集地裡的人們,此刻已沒有了,因災初臨時的無措和煩躁,他們無不聚集的,一同張望着遠處的洪堤。他們的眼神中,無一不寫滿了擔憂、焦慮、震驚、感動和敬佩。
“多少躺了?得有十來躺了吧?我看送回來得有好幾十號人。”
“十來趟?我跟你講,我可是數了的,整整二十一趟,足足六十三個人,你看給那孩子給累的。”
“可不,你沒瞧見,剛剛推那個小女孩過來的時候,那個臉啊,掐白掐白的,那手抖的啊。”
“這誰家孩子,瞧着也沒多大啊。”
王媽就那般,如同一尊泥塑,一動不動的站在堤口處,淚眼如柱。
王爸也牽着妹妹的手,眼眶,也是深深的泛紅。他爲他兒子所做的事情,而感到無比自豪,他爲他能有這樣的一個兒子,而感到無比驕傲。
“快,快…來了,大夥趕緊的,快搭把手。”
人羣變得鬨鬧了起來,無數的人涌向了堤口處。
一艘孤艇,慢悠悠的朝着堤口處划來,是顯得那麼的費勁,卻又是顯得那麼堅挺。
“小夥子,你歇一歇吧,看你累的吆,讓別人劃去搜吧。”
“就是啊,小夥子,別累壞了。”
王明滿是疲倦的搖了搖頭:“很多我搜過的地方,你們都不知道,被困的人,多困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那你就帶着他們,跟他們說你搜過的地方,你太累了。”
王明依舊搖頭:“這小皮艇,就這麼大,多帶我一個,就要少救一個人出來,況且,很多地方我也搜的差不多了,沒事的。”
說完,將最後一人送上岸,他划着小艇,又漸漸的消失在了人們的眼中。
一處矮陋的平房,沒能經受住洪水的衝襲,院牆倒塌了大半。
王明經過時,他的呼喊,竟得到了虛弱的迴應。
他趕忙的將小艇劃了過去,
循着虛弱的聲音,終於在一處較爲隱蔽的地方,看到了觸動人心的一幕。
一個男人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後背,死死的抵住即將傾倒的牆壁,他的身上,掛着的是一雙兒女,他們死死的箍着父親的脖子,勉強的將頭浮出水面,表情痛苦的呼吸着。還有個手臂呈嚴重骨折的妻子,而他周圍的路,則全被碎裂的泥板鋼條堵死。他死咬着牙關,面色早已猶如茄子般醬紫,白的嚇人的脣色,猶自還在不停的微微輕顫。
王明二話不說,什麼也不想的就跳入水中,他快速的游到了他們的身邊,死命的,就去掰那些斷裂的水泥板。
可能是在水中無處借力,他費了半天的勁,卻不能撼動分毫。
他焦急的思索着方法,突然看到不遠處,飄着一根粗大的木棍,他將木棍斜插在了水泥板的縫隙裡,咬緊牙關,雙腳猛蹬的狠一使力,終於將身前撬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但由於慣性的原因,他的身體也狠狠地砸在了身後的石板之上,一股鑽心刺骨的疼痛,險些讓他痙攣全身,他強忍着痛,快速的游到了那個男子的身邊。
“我幫你頂着,那邊有船,一直往西走,那邊是聚集地。”王明學着那男子的樣子,半跪着接替了男子的位置。
男子本已絕望,他此刻滿眼感激的看着王明,但當他注意到王明的後背時卻不由的愣住了。
“我還能堅持住,你要是能幫我把妻兒都救出去,你就是我的活菩薩了。”男子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們和媽媽,快跟這個大哥哥走。”男子催促着自己的孩子,還用手往外推着自己的妻子。
“不…不嘛, 我要爸…爸爸帶我們走。”他的妻子沒有動,而他的子女哭鬧着。
王明的冷汗,不停的順着額頭滴落,後背的疼痛,讓他鑽心刺骨。
“別他媽的廢話了,趕緊走,你要是真的想幫我,就趕緊去叫人來,快滾。”王明幾乎是用吼得,將話罵了出來,再拖下去,他感覺自己真的快要脫力了。
那男子眼含熱淚的看了眼王明,而後扶着他的妻子,馱着他的兒女,就朝着王明的皮艇游去。
堤口的衆人們翹首望着,這一次皮艇的歸來,比任何一次的時間都久。人們墊着腳,伸着脖子,眼神裡滿是焦慮和擔憂。
“快,快看,來了,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羣裡說了這麼一句。
人羣哄的一聲,就都向堤口處圍了過去,眼神裡都是褪去了擔憂後的歡喜和激動。就好像,那一隻小小的皮艇,已不再僅僅是一個載人的工具,而是他們此刻的依託和信仰。
“快…快去救那個孩子。”不待皮艇靠岸,一個虛弱至極的男子,語氣疲憊不堪的說道。
王明已經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後背已快沒有了知覺,他的腦袋變得無比的昏沉。
“就到這裡了嗎?明明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有做,好不甘心吶。”
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無邊的睡意,如同滾滾浪潮一般,兇猛無比的朝他襲來。
“那就到這裡吧,我好累啊,只是,好捨不得爸爸媽媽。”
王明頓覺眼前一黑,而後身體,就徑直的朝着水面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