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櫃檯裡,靈平安還在回味着剛剛的烤蘑菇的味道。
“真好吃……”他說道:“就是有點少……”
喵嗚!
櫃檯邊的小貓,無比贊同着自己的主人。
隨手打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着一個辯論節目。
這種辯論節目,在聯邦帝國,一般有着很濃重的正治色彩。
學術與正治,自古就是糾纏在一起的!
只不過,現在的學術爭辯,很和平。
大家都是謙謙君子,會點到爲止,投降輸一半。
所以,沒有幾百年前那麼慘烈——彼時,學術上輸了,連肉體都可能被消滅!
前朝的各種黨爭,將國家搞得烏煙瘴氣。
是以,太祖建國後深惡之!
其後百年,整個國家的建構,也是圍繞‘去黨爭’來進行。
到得今天,大同派和共和派的選舉遊戲,竟和兩千年前的卿大夫們有點相似了。
君子不羣,所以不黨。
兩派人馬其實是很鬆散的基於學術思想的派系。
甚至,經常有人會跳反。
今日的大同派,明天的共和派,後天又可能會覺得‘還是大同思想更符合我的本心’。
而這在聯邦帝國,司空見慣,沒有人會覺得不對。
更談不上什麼欺師滅祖,反覆小人。
相反,這被認爲是‘從道’。
嗯……
士大夫自古,從道不從君。
我覺得不對,就要反對!
此外,便是所謂的‘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
也就是辯論了。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他們要做的,就是通過這種方法,來說服人民選擇他們繪製好的藍圖,再將之交給專業的官員,也就是內閣系統來執行。
最後,就是‘君子和而不同’。
輸了也沒關係ꓹ 只要不是輸的太過分,多少能分到些東西。
因爲依據憲法ꓹ 任何一方,都必須拿到七成以上的選舉人票,纔可以擁有完全執政的資格!
也就是ꓹ 推薦所有的內閣大臣,並制定全部的政策路線。
但……
實際上ꓹ 自詡謙謙君子的大學士們,哪怕是贏下了七成以上的選舉人票。
也會非常有風度的邀請失敗者ꓹ 來‘共同爲國謀劃’。
當然了ꓹ 大選期間,火藥味還是很足的。
就像現在,在演播室裡的嘉賓。
大同派和共和派,短兵相接。
爲了心中堅守的‘大道’,唾液橫飛,指桑罵槐,互相揭短。
這種揭短ꓹ 主要是對方在歷史上,曾經犯過的錯誤ꓹ 出現過的醜事。
譬如共和派就一直指責大同派上次執政ꓹ 放縱了對金融資本的管制ꓹ 導致了金融海嘯和股災。
而大同派則主要抓着共和派本次執政ꓹ 設計的一些政策導致了本屆內閣任期內經濟下行。
靈平安看了一會,就只覺得昏昏欲睡。
“這都是什麼……”他吐槽着:“盡講這些……”
“其實我更喜歡看你們撕逼啊爆料啊……”
“最好是將那些大學士身上的君子形象ꓹ 統統撕碎!”
年輕人ꓹ 總是喜歡娛樂一點的東西。
當然了ꓹ 靈平安也知道,他的想法完全不現實。
嚴肅的國家大事ꓹ 怎麼可以娛樂化?
國家大事,必須嚴肅、慎重!
所以,太祖、太宗和高宗在訓政時期,纔會制定那些法令和政策,甚至不惜揮起屠刀,砍下數不清的腦袋來爲之鋪路。
他靠在椅子上,看着時間,快十點了。
“唔……”拿起手機,他瞄了一眼,小姨剛剛發來的信息:“已經到了南周的酒店了嗎?”
他看着發來的照片的定位:南周王國。江都港。江都莊園酒店。
“嘖嘖嘖……”他感嘆着:“又是一個五星級酒店……”
“待遇真好!”
滴的一聲,手信又來了一條信息:小平安,下個月帝都聯誼會,你會去嗎?
靈平安看着奇怪了:小姨,你怎麼知道這個事情的?
嘿嘿嘿……
山人自有門路!
靈平安看着搖搖頭,他自是知道,估計是小姨的同事或者朋友收到了消息。
於是他打字回答:嗯……我是要去……
…………………………
耶!
褚微微剛剛泡完澡,忽地聽到了客廳裡,隊長的歡呼聲。
她披上浴袍,走出去,看着隊長在沙發上捧着手機,開心不已。
“隊長,有什麼好事情?”褚微微問道。
“我那個小外甥……終於肯去帝都參加聯誼會了!”李安安握着拳頭,高興的說。
她不信,到了帝都,那小外甥在全天下的美女面前還能把持的住?
若果然是這樣。
那她就要好好懷疑一下,這個外甥的取向了。
褚微微聽着,不是很明白。
但既然隊長開心,那總共是好事情!
………………………………………………
張惠看着時間,已經十點了。
他走出呆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汽車,將車門關上。
然後,摸出那個已經許久未用,以爲可能再也不會用的手電筒。
他試了試,手電筒的光,依然很亮。
於是拿着它,走向前方。
穿過馬路,繞過一條僻靜的街巷。
前面就是工業園。
沿着已經荒廢的工業園院牆,走向前方,很快就到了一個路口。
扭頭看去,僻靜的街巷內,靜悄悄的,只有路燈在閃爍。
張惠輕輕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拿着手電筒,打開電源,照向前方。
強光照出來,照在了迷霧中。
身周的一切,不知道在何時,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被迷霧所包圍了。
但張惠已經來過一次,所以他不驚訝。
他拿着手電筒,走向前去。
遠方的迷霧深處,有着一盞搖曳的燈光。
一邊走,張惠一邊想着。
“此番……”
“我的任務是探尋祂對附近小區建設的意見……”
若是反對……
自然一切休提。
若是默許的話……
張惠心中的算盤,打了起來。
此地,有着不少的土地可以開發。
完全可以由內閣出面,全部吃下,然後建設成一個提供給有功之人的子女或者重點科研機構、潛力新星的宿舍。
以國家的形勢,來對這一地區進行開發、建設與分配。
這就是張惠的想法。
在他看來,有錢的私人資本或者超凡者,沒有資格來分配這些利益。
因爲他們根本沒有承擔任何義務與責任。
所有的風險,都是黑衣衛在承受。
總不能說,風險都是黑衣衛在抗,好處卻是他們拿吧?
沒這個道理!
當然了……
張惠明白,他的計劃必須得到這位書店主人的認可與接受。
祂不點頭,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因爲……
這裡,和這附近的一切,都是祂帶來的啊。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黑衣衛早已經在這附近,劃歸爲類似外交領館一樣的地方了。
這既是對對方的尊重。
亦是對自身的尊重。
心中想着這些,張惠就已經慢慢走到了那個神秘的書店門口。
擡起頭,張惠感受到了這個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建築外牆上,隱隱約約,似乎有着如水一樣的液體,在緩緩流動。
在他的神魂中,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在對他說道:“那是無名之霧的化身之一……”
“無名之霧嗎?”張惠記下了這個尊稱:“一位未知的古神?”
他修煉《理性之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因之,他也明白了這本書是誰寫的?
伊斯!
一個遠古的超凡種族。
號稱‘絕對理性’的種族。
這個種族,以強大的精神力量聞名。
它們可以無視大多數精神層面的侵襲。
甚至可以逆轉時空,以精神體的形勢,遊走在一個又一個紀元中。
以此躲過滅亡的危機,以此延續文明。
可惜……
它們終究還是遇到了一個無法躲避的獵手。
名爲飛天水螅的星際超凡物種,毀滅了它們。
最後的伊斯人,甚至被製成了標本,成爲那位書店主人的收藏。
也正是因此,在某種意義上,得到了理性之書的張惠,算得上是伊斯人的後裔了。
伊斯人的世界觀是很奇特的。
基因、血脈、靈魂……
都不是它們認可的東西。
因爲這些東西對伊斯來說,大抵和佛陀所說的皮肉一般,都是可以隨時拋棄的。
只有本我和精神意志的形態,纔是它們認同的。
故此,在某種意義上,張惠被那個製成了標本,在事實上已經死去,只有一點殘留的本能精神存在的伊斯人當成了自己人。
有些時候,那個死掉的精神意念,會將一些秘密告訴張惠。
就像現在。
可惜……
它不敢或者說不能透露更多的信息。
張惠走到門口,他輕輕敲了敲門。
篤篤篤……
門內很快就傳出了那個書店主人的生意:“請進!”
張惠於是輕輕推開門,踏入了這個書店。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那位神秘的書店主人,和上次一般,坐在那老舊的木製櫃檯內,似乎在看着祂面前的電腦屏幕。
祂擡起頭,眼眶下的流火,搖曳着。
那迷霧籠罩的頭顱,朦朦朧朧。
張惠的靈覺,敏銳的察覺到了,祂似乎比上次見面,又‘完整’了一點……
“完整?”張惠想着這個忽然冒出來的想法。
他心中已經明白了些什麼。
“這位古神,隱居於此……不僅僅是在遊戲人間?”
“祂還有可能是在尋找自己的某些東西……”
想到這裡,張惠內心的許多疑問,頓時迎刃而解。
“這纔對嘛!”
“像這樣的存在,又豈會隨隨便便的長期留居於凡塵?”
神話傳說中,人神共存的時代是有的。
但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提到了一個共同的概念:神明們,最終都會離開俗世。
因爲在這裡待久了,對祂們不好。
想着這些事情,耳畔就傳來了那位書店主人的話:“客人,您是?”
靈平安看着面前這個似乎有點眼熟的客人,他撓撓頭,問道:“您是聯邦的工作人員?”
今天,張惠穿的是一套很標準的聯邦公務人員裝束。
張惠看着那位古神,看着祂眼眶內的流火。
忽地,他福至心頭,點了點頭:“是,我是聯邦的工作人員!”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自己的錢包。
錢包內有許多名片,都是爲了方便和普通人打交道而設計的。
看着這些名片,張惠的第六感讓他從中抽出了一張黑色的名片。
然後他拿着遞過去:“閣下……我是聯邦帝國內閣社會調查部的……”
“我正在奉命進行社會調查……”
聯邦帝國內閣社會調查委員會,是一個共和派與大同派,共享的機構。
也是負責向內閣及中樞以及卿大夫議會,提供各地社會數據的機構。
算是智庫的變種。
很多政策,都是根據這個部門的調查信息來決定的。
張惠看着那位古神拿着自己的名片,那眼眶裡的流火,緩緩的打着轉。
他立刻笑道:“我是奉命來對閣下附近的地區,進行詢問……”
說到這裡,張惠的心臟不由得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他有點害怕了。
但好在,張惠知道這位古神知道,大家都在玩遊戲。
一個這位古神自己設定好的遊戲規則。
傲嬌的古神,想要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平平無奇的書店老闆。
所以,所有人都配合祂,將這個遊戲玩下去。
哪怕,其實每一個人都知道了。
但不想死的,就得乖乖的遵守祂的遊戲規則。
和祂玩這個叫做‘猜猜看我到底想做什麼’的遊戲。
當然,好心的祂會通過語言或者一些動作,給與可憐的人類一些善意的提示。
但大體上,規則的框架早已經確定。
這有點像秦陸的那個童話故事——皇帝的新衣。
某種程度上來說,張惠知道,這其實也是一種測試。
測試自己和黑衣衛以及其他人,是否對其足夠的尊重與忠誠。
果然!
對面的古神,將手裡得名片遞回來,然後就說道:“原來是張調查員……”
“請坐!”祂將張惠請到沙發上,坐下來。
然後自己坐到對面。
接着,祂問道:“張先生,我見過您?”
張惠楞了。
他知道,這或許是一個考驗。
也可能蘊含着某種指示。
他立刻開始開動自己的全部智慧,全力的思考起來。
因爲,這個問題,若回答不好,祂會生氣的。
起碼也會‘不喜歡’自己。
放古代,這就是‘失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