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
我叫出了名字。
“是我。”她取下了帽檐，露出了那張頗有些滲人的臉龐，對着我輕笑了笑，說道，“秦一魂，對不起，取我性命之前，我帶你去見見她吧。”
“如何見？”
我神色一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伸出乾瘦如枯骨的手，猛地往自己腹部一插，開膛破肚後，取出了一枚通體雪白，卻光滑如鏡的仙丹，接着整張臉和仙軀都開始肉眼可見地陷入蒼老，每一寸血肉都像是在迅速乾涸。
她顫抖着手，將其遞給了我，頗爲虛弱道：“拿着這枚仙丹，分出一縷神念，便能進天極鼎中，與她一見，我與冷如霜同血同脈，天極鼎曾認我爲主，短時間內不會將你排斥。”
“我苟活於今日，就是爲了等你到來，還命於你。”
“只是，你想救她……”
“晚了。”
說完，她踉蹌倒地，失去意識。
我緊握着這枚仙丹，猛地抽身而起，再次朝着那爐鼎衝了過去。
來到鼎口後，手中仙丹便自行飛出，驅散周圍包裹而來的七色火焰，就要順着那細小的鼎口鑽進去。
我連忙盤坐在地，分出一縷神念緊隨而上，果真進入了爐鼎之中。
迎面而來的，是漫天的火焰。
只是，這火焰雪白刺骨，與我的幽冥鬼火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甚至還要強上足足幾倍，難怪這爐鼎如此難以擊破，光是其中所蘊含的異火，便令我這半步仙帝心悸無比。
但我並沒有在意這些，而是不斷移動着目光，尋找我的思念之人。
最終，我見到了一副曼妙身軀。
她如同一朵即將凋零的彼岸花般，枯坐在爐鼎的正中區域，周圍那些火焰不停地侵蝕着她的軀體，她卻只是神色恍惚，手裡握着一塊玉佩，嘴裡輕輕唸叨着什麼。
“知葉……”
“你還活着嗎？”
我心頭不免一痛，連忙衝上前去，輕聲呼喊道：“知葉？”
她仍舊眼神呆滯，並未理睬，繼續撫摸着我送給她的那枚玉佩。
我眼眶微紅，不免擠出一個笑臉，一個字一個字，咬牙說道：“知葉，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她仍是沒有擡頭，緊緊攥住玉佩，抽泣了起來。
似乎，根本察覺不到，我出現在她身邊。
我蹲在她腳邊，紅着眼睛道：“對不起，知葉，我來晚了，我沒有保護好你，知葉，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魂哥哥。知葉，你要是聽得見，就轉頭看看我，好不好？”
枯坐在火焰中的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猛然擡起頭。
我伸手輕輕挽過她的腦袋，擱在自己肩頭，哽咽重複道：“對不起，知葉。”
第一次，是對不起沒有保護好她。
第二次，是對不起，不能與她共患難。
懷中，知葉抽泣出聲，壓抑着哭腔低聲道：“沒關係，沒關係，魂哥哥，知葉要走了，知葉不能陪你到老了，魂哥哥，你會記得我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鬆開了摟着她的肩膀，緩緩起身。
而後，我伸出手指，按在自己眉心之上，同時跨出一步，擡起頭望向了鼎口，那停留在外的軀體，也學着我的動作，輕輕按住了眉心。
一縷自丹田深處冒起的火焰，緩緩升騰而起。
流淌在全身上下每一寸經脈中的血液，迅速朝着丹田之處匯聚而去。
腦海中，傳來一聲夾雜着龍吼的怒喝：“秦一魂，萬萬不可強行燃燒精血踏入仙帝境界！”
我不曾理會，低頭朝着杜知葉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輕輕閉上了眼眸，抽出這一縷神念，回到了爐鼎外，同時身後浮現一條正在燃燒的真龍虛影，與我一同做出鎮壓萬物之威勢。
“秦一魂！給本王停下！”
“你就算踏入仙帝，能強行逆轉因果，也必遭天道譴責！”
“哪怕將她救回來，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呂尚爲何只讓你停留在半步仙帝，不允許我將所有境界賜予你？”
“就是爲了瞞過那遠在光墟界中助紂爲虐的呂擎天！”
“你若要這麼做，他必然會跨越界域間的限制，橫渡千萬虛空，前來誅殺尚未成長的你！”
“秦一魂，給本王速速停下，仍有迴轉餘地！”
“秦！一！魂！”
儘管這道聲音震耳欲聾，險些令我的仙魄都爲之顫動。
我卻仍然一意孤行，雙手合十，望向天際，一字一句，猶如法旨降臨，傳遍了整個界域：“今日，我秦一魂自願燃燒本源精血，以仙帝之軀，逆轉杜知葉因果輪迴，若天道不從，我便斬滅天道，若輪迴不應，我便碾滅輪迴！”
“秦一魂，你給本王住手！”
我不管不顧，猛然吐出一大口鮮血，落在掌心之上，指尖沾上血液，憑空一點，劃出了一個筆記清晰的“帝”字。
轟隆！
雷鳴聲轟然而起。
不過眨眼之間，頭頂便匯聚了將近數百萬道肉眼可見的金色鎖鏈，竟全部由雷劫凝聚而成，沒有任何停滯地鎖定了我的仙軀，要將我摁死在這片界域之中。
我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平靜張嘴，吐出一縷金芒，頓時飛昇而起，化爲一道萬丈之高的真龍軀體仰天長嘯，接着分崩離析，又轉變爲九條不同的真龍翱翔天際，屹立在我周身，輕鬆便將這些鎖鏈，咬成了灰燼。
而後，圍繞在我身後的金芒，化爲了一道刻着真龍的皇袍，披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這……”
“便是仙帝境界嗎？”
我低下頭，望向自己的仙軀。
儘管燃燒本源精血後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但這種屹立於天地間不死不滅，且擡手就能改變因果的力量，簡直是我想也不曾想過的境界。
我擡起頭，望向頭頂，那九龍氣運化形而出，替我擋下了一波又一波的雷劫。
我嘆了口氣，在心中道，
“真龍前輩，今日過後，你便另尋他人吧。”
“也順便，替我與呂尚前輩道個歉。”
“秦一魂，不忠，不義。”
“以死謝罪。”
話落，也不等迴應，我便擡起手，對着那名爲天極鼎的巨大爐鼎，憑空一捏。
先是爐鼎表面的火焰瞬間覆滅的一乾二淨，緊接着鼎身之上顯露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劇烈晃動了十幾秒之後，盡數崩裂開來，化爲漫天湮粉散落而去。
我神色緊繃，一頭鑽入了火海中，找到了杜知葉那瘦弱的仙軀，神念鋪天蓋地覆蓋而出，將她包裹在內。
頭頂。
似有天道在呢喃。
無盡的法則開始凝聚，向我匯聚而來。
我知道，這是天道規則在阻攔我強行改變因果。
但我並不在意，既然已經踏入仙帝境界，這玉隆天的天道規則還不能給我帶來什麼影響，哪怕有，我也無所畏懼。
“知葉。”
“該醒了。”
我將她抱在懷中，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一縷又一縷的仙元修復着她的仙軀。
直至。
半柱香之後。
她眼眸微顫，終於睜開。
“魂……魂哥哥？”
“知葉，你終於醒了。”
我淚流滿面，用力將她摟入懷中。
“魂哥哥，我這是在哪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像是一個剛甦醒的睡美人一樣，茫然地看着四周，喃喃自語着，“我……剛纔……好熱……”
“知葉，這裡是仙界的丹宗，我來找你了。”我揉着她的腦袋，輕笑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答應過你什麼？”
“魂哥哥……我……不記得了……”她搖了搖頭，仍然茫然。
“你我曾經山盟海誓，相約共白頭。願老天眷念，再相見時，不泣離別，不訴離殤。”我輕笑着說道，“從今日起，你我再也不分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