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時代的士紳貴族,其實可以用一個略顯文雅的稱謂去形容,食肉者。
但這個食肉,吃的不是雞鴨牛羊之類的肉食,而是指,他們吃的是民脂民膏,吃的是平民百姓的一切,並不是表面意義上的吃人,是吃盡平民的財富,勞動力等等。
別說華夏古代,絕大部分時期是這樣,每一個封建王朝,不管漢唐還是宋明,從建立的第一天起,就有士紳貴族不斷運作着兼併土地,蓄奴等等行爲,一直到王朝崩塌,這樣的行爲從未停止過。
就是西方文明裡,一樣如此,甚至可能更殘酷,就說西方歷史上,被無數人津津樂道的羅馬共和國,那是公元前的時代,就有了公民選舉,保護人民利益的操作,還有三權分立等等,猛一看,公元前的羅馬共和國,是不是人間樂土?是舊時代的文明典範?不,猛一看那好像是民主,實際上,公元前的羅馬共和國,是奴隸制!奴隸制!
羅馬共和國民分三等,公民,平民,奴隸!
你看一眼這個三等人類劃分,就知道什麼選舉與被選舉,都只是扯淡了,那和西周時期,民也可以分爲國人,野人之類,沒什麼區別,要知道西周的國人,也是有一定參政權利的。
這個階層,具體到魯國修巖府這裡,就是從魯國建立的那一刻起,士紳官吏等等,就開始兼併土地,爭取讓一代代自耕農,小地主之類破產,他們纔好擁有更多土地,擁有更多奴僕。
不管以前的修巖府士紳如何操作的,到了這一代,就是墨工們修建麗水水系時,士紳們就只是看着不動,墨工和墨農們大部隊沒走時,他們依舊不做事,等趙百領等大部隊走了?那就馬上行動。如何兼併土地,不管是他們,還是他們的祖輩,都是有着無數套路可以使用的。
糧食大豐收,大家手裡都有糧食,依舊可以出現穀賤傷農的成語,足以見證他們的套路和節操了。
更別說到了災年,那套路就更可以被玩出花來。
在趙百領沉默的時候,開口的本地墨農才欣喜的道,“雖然我們的研究,沒有什麼大成果,修巖府一代的平民百姓,生活依舊困苦,不過這次趙百領你們率衆抵達,只要你們到了,那些士紳豪強,就不敢再做太過分的事。”
和墨家的體量相比,連整個魯國都不夠看,何談只是修巖府的士紳豪強?只要墨家有人站在這裡,地位不需要太高,一兩個正副百領來看着,他們趁着災年囤積居奇,哄擡糧價逼迫百姓爲了一口吃的賣兒賣女,賣身爲奴的情況,就會大幅度減少。
至於本地出身的一些墨者?本地的墨者,分量太輕了,都是本地一些失地的苦哈哈,在上次趙百領等人來興修水利,幫助百姓傳播深耕細作的各種方式時,從羣衆中發展起來的苦哈哈。
他們短時間內,因爲被那些本土士紳豪強知根知底,還沒什麼威懾力。
只有趙百領這樣的外來者,隨時可以溝通上位的五百長、千農令,甚至墨俠裡的五百長、千俠令,纔會讓士紳們畏之如虎。
這麼說吧,他們若敢做事過分,趙百領隨便聯繫一個墨俠者的五百長,對方率五百墨俠來修巖府,能輕易把修巖府士紳豪強打的稀里嘩啦。
這不是說修巖府士紳豪強,湊不出五百精兵,連薛城的李家、許家等等,都可以輕鬆拉出來二三百精兵,時間充足,他們能拉上千人,更別說修巖府身爲修巖州的州府,這裡土豪士紳,力量更強,底蘊更充足。
但是,和墨俠打仗?你信不信傳出去,他們的家丁奴僕,都會士氣暴跌到負值?就算開戰前,幾千上萬的家丁私兵,湊在一起看起來壯觀威武,墨俠一個衝鋒,還沒兩兵交接,士紳私兵就直接大潰敗,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墨家在天語星傳播千年,談威望,不管是帝王還是百姓心目中,都已經高到了一個極限。
在本地墨者欣喜的言辭下,趙百領仰天長嘆,“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暫時也只能,依靠墨家威望,讓這裡的災年,變得不那麼殘酷而已。
長久的話,墨家不管多麼龐大,對上成千上萬的士紳豪強羣體,那個羣體千年來節操一直不變,做事風格一直不改,他們也很無奈,更別說,連墨家內部,都動不動會出現,爲了權勢富貴,美色等等而背叛墨家經意的。
連趙百領都知道,一直這樣不是辦法,這一直下去,無非是拆東牆補西牆,他都忍不住心生異念,若是人間能出現一個純粹由墨者統治的國度,那纔會讓百姓們的困苦,徹底給消弭掉吧。
趙百領,這幾年一直奔波在魯國,甚至經常和文特拉公國作戰的劉國等地,興修水利,幫助農民科普各種耕作方式……他還真不知道,連現代鉅子楊安,都策劃過一次走出帝國,建墨者國度的大事件呢,無非是那大事件,被蘇恆插手改寫了。
“張元,你去通知墨俠者裡的吳百領,務必讓他帶一百墨俠儘快抵達修巖府,沒有墨俠坐鎮,我們想要震懾本地土豪,也沒那麼多底氣。”
再一次開口,趙百領直接發號施令,被他點名的墨農立刻點頭領命而去。
其實在魯國,墨俠並不多,上下加起來不足一千人,反倒是戰火頻繁的劉國,足足四五千墨俠者,經常幫劉國對抗文特拉的兵峰,在修巖州一州之地,趙百領所能想到的墨俠,也只有一個吳百領了,那位吳百領一直在帶隊,和修巖州四周的海盜作戰。
殺海盜很重要,可是,若與修巖府二三十萬平民百姓的未來對比,就顯得不那麼起眼了。
目送張元遠去,趙百領再次揮手,“回府城,我要一一約見修巖府的大糧商,爭取讓糧價降下來。”
不用問,在這樣旱災出現的季節裡,糧商們哄擡物價絕對是必然操作,只有讓百姓買不起糧食,爲了活下去,他們纔會賣身爲奴。
他也希望能借助墨家的威望,去恐嚇一下那些糧商,讓他們不要太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