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回來了?”
二十年後。
廉家老宅院依舊沒什麼變化。
敞開着的堂屋門外,一個年輕人和堂屋裡張門板上蹲着的小白鼠正面面相對。
年輕人站在堂屋門外,背上還揹着揹包,沒動,只是看着那屋裡的小白鼠,
已經有隻腳跨進了堂屋門,還有隻腳在門外,
只是現在,他有些猶豫是接着把另一隻腳也挪進堂屋裡,還是把跨進了堂屋門的腳,也收回來。
再看着那堂屋裡,門板上蹲着的小白鼠,
Wωω• тTk an• ¢○
小白鼠手裡還捧着幾片薯片正悶頭吃着,身前放着包拆開的薯片,架着的門板邊,還落着吃空了的薯片口袋,不時那小白鼠還趴下身,用着前肢抓一把拆開了的薯片袋子裡的薯片,再往後那架着的門板上一攤,接着往嘴裡塞着薯片。
看着這小白鼠的模樣,年輕人將跨進堂屋裡的腳不動聲色的往門外挪了挪。
他叫廉景,今年才快到二十,受了他外公的影響,學得臨牀醫學,還大學在讀。
原本回來是奔喪。
今天早上的時候,他還在學校。
然後接到了他二爺爺打來的電話,
說他爸媽出去的時候,出了車禍都死了,屍體已經運回了老宅,讓他趕緊回來趟。
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就懵了,
先是大腦一片空白,愣愣在原地站了很久,
然後心裡邊開始難過,
再是心裡止不住開始慌亂。
雖然還小的那會兒,他一直覺得他爸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
不知道怎麼娶到了她媽那樣個算書香門第,哪都好的人,更不知道他爸怎麼說服了他外公一家,他外公一家還對他好的不行。
但這會兒,他爸沒了,他媽也沒了,
他心裡還是止不住恐慌。
接完了電話,等反應了過來,就只是跟他同宿舍喊了聲讓幫忙請幾天假,
就慌忙着往學校外跑,
跑出學校外,攔了輛車,
坐到了車上,司機問他去哪,纔想到用手機急忙再買了回家的高鐵站。
在高鐵上,坐了幾個鐘頭,
一路上,腦子裡還是空的厲害,思緒亂得沒什麼頭緒,
只是心底邊堵得厲害,有時候想着想着,又是陣止不住的恐慌。
到了站,就順着人羣,昏昏沉沉下了車。
他二爺爺開着車來得高鐵站,接他回的村子,
陪着他,一路走到了院門前。
跟他說,他爸媽的屍體已經收斂了,村子裡幫忙,就在老宅堂屋裡,架了張門板,
他爸和他媽的屍體就放在堂屋裡門板上,讓他進去再見一面吧。
他走到了院門前,跟他二爺爺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二爺爺就離開了。
他一個人站在院門跟前,看着合着的院門,
心情有些複雜,
心裡有些堵得慌,特別是到了家了,眼眶止不住紅了起來,
又止不住害怕,害怕他進了屋,就看到他父母的屍體就那麼冷冰冰躺在門板上,
在虛掩着的院門外站了許久,
他才推開了院門,走進了院子裡,往着堂屋裡走了進去。
然後,
他心情就更復雜了。
堂屋裡,是架着張門板。
只是門板上空蕩蕩的,沒有他父母的屍體,
只有,他爸養得那隻不知道多久都沒死的小白鼠,立着前肢,蹲在那門板上,
從他進了院子裡過後,只是擡起頭,朝着他叫了一聲過後,就又埋着頭,癱在那門板上悶頭吃着薯片,活像個大爺。
然後,他突然就發現,他竟然能聽懂這小白鼠說話,
雖然小白鼠發出的依舊是叫聲,他聽到他耳朵裡,卻能清楚的聽明白意思。
他心情愈加複雜,更有些懵了,
他竟然能聽懂小白鼠說話。
剛纔還有些悲痛的心情,再一幕幕景象的衝擊下都散去了些。
再看着那小白鼠嘴裡一直吃個不停的架勢,
他很懷疑,是不是他爸媽的屍體,也被這隻小白鼠吃了。
想到這兒,廉景嘴角不禁抽了抽,
不知道是哭是笑。
爸,我就跟你說了,
這種小白鼠正常的,哪能活這麼久啊。
這種東西活久了,遲早就成精了。
你看吧。
……
“……吱吱,吱吱吱……你腦子裡想什麼東西呢?”
小白鼠從拆開的薯片袋子裡,再捧起最後幾片數千,擡起了腦袋,
看了看門邊收回了腿,站在堂屋門口,愣着不動的廉歌他兒子,
小白鼠再叫了兩聲。
……
果然,我能聽懂這白耗子說得話。
我竟然能聽懂這隻白耗子說得話!
廉景心情愈加有些複雜,腦袋也愈加有些懵。
廉景對面,小白鼠吃完了最後幾片,沒好氣着轉過眼珠,盯了廉景一眼。
果然,這隻白耗子就是不對勁。
雖然那小白鼠剛纔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廉景可以肯定,
剛纔這小白鼠很沒好氣的白了它一眼。
……
廉景對面,小白鼠再立起前肢,轉過些腦袋,看着這廉歌他兒子,
愈加有些無奈。
“……吱吱,吱吱吱……你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愣着那兒幹嘛,你還想在那兒站多久?”
小白鼠再叫了兩聲,往後一癱,癱在了那門板上,
“……鼠大爺,您還能聽到我心裡邊的話?”
雖然內心各種思緒轉個不停,但廉景面上還是慫的不行,
不過看着這小白鼠的態度,廉景還是挪着腳,走進了堂屋裡。
小白鼠癱在那門板上,瞥了眼廉景,沒回答。
“把你揹包裡那盒飯拿給我,吱吱……”
“好……”
小白鼠再叫了兩聲。
廉景看着小白鼠的模樣,反過身,拉開書包,將書包裡盒打包好的盒飯拿了出來,
盒飯是在高鐵上買得。
在高鐵上的時候,他腦子裡還亂得厲害,
賣盒飯的乘務員從廉景身旁過,將盒飯遞了過來,他順手就接了下來,
買下來了,又實在沒胃口吃,就塞進了揹包裡。
“……鼠大爺……我爸媽呢?”
將手裡的盒飯打開,遞到了小白鼠跟前,廉景再轉過些頭,問了小白鼠一聲。
“死了。”
“……出車禍死的,連環車禍,你爸媽就被擠在中間,死得連個人樣都沒有。”
小白鼠重新翻過些身,在那盒盒飯跟前埋下腦袋,吃了兩口,就停住了嘴,
再沒好氣着,對着廉歌他兒子叫了幾聲。
聽着小白鼠的叫聲,廉景平復了些情緒,
聽這語氣,他爸媽應該還活得很好。
然後,緊跟着,又再有些悲憤。
他就知道他爸媽兩個都不靠譜,
從他們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該知道,他們兩人不靠譜。
據他母親,顧小影女士,在廉景他還小的時候對他說,
本來他該叫廉影,
取自憐(廉)影自顧,
意思他爸姓廉,他媽姓顧,加起來還正好是他爸的姓,加他媽的名,
只是可惜,他生下來是個男孩,
只能把影字去掉了偏旁,就叫廉景。
他還很清楚的記得,他媽顧小影跟他說起來這件事兒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的些遺憾,
“……你爸媽出去旅遊了,串門走親戚了,指不定這時候在什麼地方風花雪月呢。”
小白鼠立着前肢,轉過腦袋,出聲再叫了兩聲,
說着的話,再給了廉影去掉偏旁一下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