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真是造孽,也不知道……”
“……爸爸,這個哥哥的臉怎麼會這樣啊……”
“……爸爸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許亂指別人,不禮貌知不知道。”
先前駐足的些行人,再漸散開,或是各自或大聲,或小聲說着些話。
走過攤位前的些行人,再朝着坐在攤位前,縮着身子,埋着頭的男孩側目,或是憐憫可憐,或是搖頭嘆氣,或是興致勃勃。
似乎聽到了走過些行人說着的話,似乎是感覺到了走過行人轉來的些視線,
男孩的頭越埋越低,縮着的身體不停顫抖着。
看了眼坐在攤位前的男孩,廉歌也沒多說什麼,再轉過視線,看着街道上走過的些熙熙攘攘行人,隨意吃着些小吃。
……
“……吱吱,吱吱吱……”
終於,先前駐足的些行人相繼走遠,
再走過的行人沒人再說起男孩的事情,似乎對這路邊的攤位,和攤位前的男孩渾然不覺。
將袋子裡最後根燒烤,遞給了眼饞的小白鼠,伸手一揮,袋子連着袋子裡剩下些烤籤落入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再轉過視線,廉歌看向了身前這還埋着頭的男孩,
“人已經走了。有什麼想問的嗎?”
語氣平靜着,廉歌出聲說了句。
不知道是聽到了廉歌的前半句話,還是後半句話,男孩有些畏縮着,躲閃着,緩緩擡起了些頭,
看了看廉歌過後,又再一點點轉過頭,朝着身後街道上縮着身子望了望,
似乎是看到了街道上沒人朝着這邊側目,男孩再擡起了些頭,
再轉過身,望向了廉歌,再看向了攤位前鋪着白布上寫着的字,
“……我只是坐一下,我馬上就走……我……”
男孩先是說着,漸又止住了聲,擡起頭,有些躲閃着再看向了廉歌,
“……什麼都能問嗎?”
似乎是廉歌沒什麼變化的目光,男孩擡着頭,還縮着身子,目光沒先前那麼躲閃,望着廉歌,不禁再出聲問道,
緊跟,又補了句,
“……要多少錢?”
“十塊錢吧。”
廉歌語氣平靜着,看着這男孩,出聲再說了句。
男孩聞聲,不禁捂了捂自己左邊的衣兜,再坐直了些身子,望着廉歌,
“……美醜真得那麼重要嗎?”
“……我的臉,能治好嗎?”
先是問了個問題,緊跟着,又再追問了個問題,再緊張着望着廉歌。
轉過視線,廉歌再看了眼這男孩,
男孩臉上,原本戴着的口罩,此刻卡通圖案上沾着灰,被男孩先前慌亂戴上後,皺着,只勉強遮擋着鼻樑和嘴,露出了下巴和眼眶。
下巴上,原本該紅潤的皮膚上,映着一塊塊黑色的斑塊,散落在皮膚上,從裸露出的下巴上,一直延伸入口罩遮擋下,似乎再從口罩下延伸出,一直蔓延至從沒被口罩遮擋住的眼眶下,
而那一塊塊或大或小黑色斑塊遍佈的地方,不僅是顏色如同胎記,斑塊覆着的皮膚也如同起了雞皮疙瘩,似乎是汗毛孔的地方,立着一點點小疙瘩,發着皺。
似乎是察覺到廉歌正在看他臉上,男孩先是畏縮着,有些躲閃,緊跟着,又猶豫着,再伸手,扯下了口罩,
“……我的臉就是這樣,能治好嗎?”
眼底愈加有些緊張,似乎不自覺想要躲避,又強撐着,男孩渾身顫抖着,看着廉歌,再出聲問道。
男孩扯下的口罩下,從眼眶下,一直蔓延到下巴下,整張臉上,都遍佈着一塊塊斑塊,斑塊間隙間些零星還好的皮膚混雜在斑塊間,讓整張臉都顯得有些斑駁。
算不上猙獰可怖,但的確異於常人。
“能治好。”
再看了眼這男孩,廉歌語氣平靜着出聲說了句,
“不過你的第一個問題還要問嗎?”
“能治好嗎?”
男孩眼底迸發出些希冀的神采,緊張着望着廉歌,緊跟着再問道。
似乎又再聽到廉歌后半句話,男孩再漸漸低下頭,有些沉默。
……
“……小的時候,我記事特別早。”
沉默會兒,男孩再低着頭,出聲說道,
“……別人去幼兒園的時候,我爸爸媽媽沒送我去……等到其他人都讀大班的時候,我才被送去插班……”
“……開始的時候,媽媽讓我戴着口罩……我看到學校裡其他人都沒口罩,就問媽媽,爲什麼我要戴口罩……我媽媽沒說話……”
“……後來我知道了,因爲我爸爸媽媽覺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樣……”
“……第一天的時候,有人問我爲什麼一直戴着口罩,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第二天的時候,我媽媽把我送到學校走了之後,我就悄悄把口罩摘下來了……那一天的時候,同學都很好奇地圍着我……因爲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問我,我的臉怎麼會這樣……我跟他們說,我生下來就是這樣……我們還是在一起玩……好多人都覺得我的臉特別有意思……我交到了很多朋友……”
“……然後,幼兒園的老師跟我的同學說,讓他們不要歧視我……然後,第二天的時候……沒人和我一起玩了……所有人都躲着我……他們害怕我,嫌棄我……有人說我是怪物,只有怪物纔會這樣……有人說,我會把他們也變成怪物……我想和他們一起玩……他們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再然後,我就轉學了……可是每次都是這樣,只要看到我口罩底下的臉,他們就會害怕我,嫌棄我,噁心我……我媽媽說得對,我就應該戴上口罩,一直戴着口罩……”
“……之前的時候,還小的時候。我奶奶他們說,我是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纔會這樣,帶着我去廟裡,給菩薩燒香……說這樣我就會好……”
“……奶奶被爸爸媽媽罵了一頓……爸爸媽媽說,等攢了錢,就帶我去醫院做手術,這樣我就能治好,就能和其他人一樣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是得病了……”
沒再說要不要問第一個問題,男孩只是低着頭敘說着,低着的頭越埋越低,話語聲越來越低,
“……一個月前的時候……我轉學來了現在的學校……舒玥她還說想跟我一起出來玩……她就是想看我笑話……我都聽到了,好多人都在我背後說,我一直戴着口罩,說我口罩底下的臉……她就是想看我笑話,就是想看我笑話……”
頭再埋低下去些,男孩漸止住了聲。
又再沉默了會兒,緊跟着,男孩又再擡起了頭,看向了廉歌,眼底帶着些希冀,緊張着,
“……你能治好我嗎,治好我的臉嗎?”
“……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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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這男孩的話,廉歌再轉過視線,看着這男孩,看着男孩眼底的希冀,緊張,還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