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早起來，小天就來到不遠地方的網吧。要說燕京真不愧是大地方，這種開在破舊社區的網吧，一個小時就得五塊錢，此刻小天無比懷念自己的學校，雖然要啥沒啥但起碼學校周邊的網吧是真便宜，兩塊錢不說，充一百還送二百呢。
開了臺電腦，小天這次首先打開了招聘的網站而不是自己最愛的遊戲。整理好了自己的簡歷，小天在網上一頓扒拉，結果發現自己要找的範圍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彷彿大海一樣寬廣。只要是規模稍微大一點的企業，對崗位的要求起碼是本科起步，他甚至在一家企業招聘網絡工程師崗位的要求上看到了碩士以上。
除了讓小天無語了的學歷要求，還有個事情讓他很迷茫。因爲他找的基本都是計算機類的，而大多數崗位要求，是起碼兩年以上的相關經驗並且要求提供案例。作爲一個畢業生他肯定是沒有的，所以他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趕緊找到工作，起碼有兩年工作經驗，這樣自己才能找到工作。
嗯……小天感覺到似乎哪裡有不對的地方，但是這就是現實啊。
他花了十塊錢，開了兩個小時，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他都在認真找各種職位。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認真比對然後琢磨一下自己是否匹配，一個小時後就乾脆輸入幾個關鍵詞，在系統給出的稍微有點關聯的選項上統統打鉤，發送簡歷。
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就該下機了，自己的簡歷也都發傳單一樣發了一圈了，小天安慰自己，今天該做的都差不多了，於是剩下半個小時就玩了會遊戲。
走出網吧的時候，小天有點擔心，假如某個公司給自己打電話邀約面試的話，自己在電話中，是要矜持一點表示自己很自信呢，還是要放下面子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一份工作呢？真愁人。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他的電話都沒響，哪怕他充了一百塊的話費都沒響。
又刷了一天的簡歷，這次小天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小旅館雖然便宜，自己怕也是住不起啊。
來的時候他身上帶了老家賣牛的五千塊，一路上車票吃喝什麼的，現在只有四千了，要是短時間內再找不到工作，難道灰溜溜地回老家放牛？
不行不行，得解決住的問題。
小天不再刷簡歷了，他開始在附近找房子。
他目前在的這個社區，應該是有些年頭了，社區外面就是個工地，社區裡幾條路，旁邊都是各種各樣看起來灰濛濛的店鋪，價格便宜人又多，但偏偏，住的地方不便宜。這裡的房子都是那種五六層的老樓，但內部裝修的基本還可以，最便宜的一間，也要兩千起步而且付三押一。小天算了一下，自己這點錢是真住不起。
於是，他信馬由繮地出了這個社區，沿着輕軌向前走。他選了方西，是遠離市區的方西，按照他的理解，應該是會越來越便宜的。
一開始，在輕軌線路的兩邊，是各種二十層起步的住宅樓，那社區的樣子看起來就不便宜，他也沒去問。
越走越遠，但很快在天黑之前，在他快要絕望之前，他看到了一片好像是一個廢棄工廠一樣的地方。在外面看過去，裡面都是各種各樣破舊的房子，連二層的建築都沒有。他走近大門口，就看到門口貼着一張白紙打印的廣告：租房，單間，水電齊全，800到1200，可月付，後面是一個電話號碼。
毫不猶豫，他打通了那個電話。很快，一個穿着睡衣，四十多歲的阿姨就出現了。在上下打量了小天一眼後，阿姨問：“學生？”
小天趕緊點頭，補充了一句：“剛畢業，來北京闖闖。”
阿姨點點頭，轉身帶路，小天趕緊跟上。
阿姨帶着他在這片跟棚戶一樣的地方繞來繞去，在小天快要懵逼的時候，停了下來。
面前是一排八間房子當中的第三間。這些房子都一模一樣，石棉瓦的房頂，紅磚的牆面，一扇門，一扇窗，僅此而已。他們的身後，也是一排這樣的房子，兩排房子中間是大約三米左右的巷子。不過巷子的兩邊都被在這裡住的人扯上了繩子，上面掛着各種各樣的衣服和內褲。幸好沒有牀單什麼的，否則對面來人都看不到。
阿姨在腰裡摸出一串鑰匙，嘩啦啦一頓翻找後，終於找到了。
開門進來後，小天看到這是個小小的房間，大約兩張牀那麼大，靠裡面擺了一張牀，門口是一個衣櫃，窗戶下面一張桌子，僅此而已。
阿姨對着小天說：“房子呢就是這樣，衛生間是公用的你自己一會去找找，用水也是公用的，外面那個水管子，不要錢。電費有電錶，一度電八毛，不坑你。但是不許用大功率用電器，保險絲燒了都麻煩。房子一個月是八百，交三押一，你要是沒錢交一押一也行不過得一個月一千。”
阿姨這一連串的介紹讓小天好一陣子琢磨。
他不是在挑環境而是在考慮價格。付三押一的話，就是三千多，自己身上只剩下四千，交完房租就幾百塊，在北京能好好過嗎？但要是交一押一，也是兩千，雖然手裡能多留點錢，但想想一樣的房子每個月多掏幾百塊，自己心裡總是不爽。
看他猶豫，阿姨一撇嘴，說了幾句：“小夥子你知足吧，你要是在外面找起碼還要多掏一個月房租的中介費呢，我是房東就不跟你要這些了。我這房子是不怎麼樣但全北京城除非你去山房區的村子裡，否則沒這麼便宜的了。出門就是輕軌站，去哪都方便！”
這些話，特別是便宜這倆字直接戳中了小天的靈魂。他決定了。
小天說道：“阿姨……”
只見睡衣阿姨柳眉倒豎，臉上的肉都在顫抖，伸出一隻食指指着小天。瞬間小天就明白了，趕緊換了稱謂：“姐，我今天就搬過來，您看房租我是現在給還是搬來了給？”
聽到房租倆字，阿姨臉色緩和了，換上一副和煦春風一樣的笑容說道：“都行，都行。小夥子一個人出門在外也不容易，我看你這小身板也心疼，這樣，今天也不早了，你今天交房租，我就按明天開始算，怎麼樣？”
小天趕緊一連串感激的話就不要錢一樣甩了過去——本來也不要錢，小天只是初入社會，人情世故還是懂一點的。
當場小天就給睡衣大姐轉了三千二百，然後睡衣大姐只給他寫了個條子，今收到七排三號租客易小天房租兩千四百元，押金八百元，然後就遞給了小天。沒等小天張嘴，睡衣大姐就說道：“這邊都是這樣，你也可以問問周圍，我張春花一向一口唾沫一個釘，你哪怕不拿這條子，我也認賬！”爲了展示自己確實是這樣的，春花大姐還特意朝地上吐了一口，以示自己確實有一口唾沫。
還能說什麼呢？小天趕緊點頭。收了紙條收了鑰匙，春花大姐撂下一句話：“小夥子我看你人不錯，有事找姐。”就晃晃悠悠地走了。
小天搖搖頭，又走了一陣子回到小旅館退房拿自己的東西，然後回到了這個破舊的小屋。
這個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天空當中金星已經在熠熠發光。
整個廠房區域，好像忽然活過來了一樣，人聲鼎沸。不少中年青年男人，騎着各種電動車摩托車，身上穿着美途、餓死了麼、慧通、空通、悟通等等五顏六色的制服回來了。一路上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熱情地打着招呼，還有人把桌子搬到外面，架上煤氣罐子開始炒菜做飯，還有不少小孩跟從地底下忽然冒出來一樣，在巷子中間打打鬧鬧。
一時間，易小天感覺自己不是在燕京，而是在自己的老家。
這滿滿的人間煙火氣啊。
當他打開那間已經暫時歸屬自己的小屋，放下自己的揹包，他的心纔算安穩了。
九月份的天還不算冷，牀上鋪着草蓆，應該是前任租客的，小天自己揹包裡帶了一張毯子，連鋪帶蓋的也湊合了。
收拾好東西，他關上燈，在牀上躺了下來。
易小天看了看自己的手機，依然沒有動靜。沒有電話，唯一的一個通話記錄就是他打給房東張春花的。
工作，看起來還是沒着落。
晚上十點，就在易小天想要睡着的時候，他忽然想去上廁所了。他起來後纔想起來，當時春花大姐姐似乎沒跟他說廁所具體在什麼位置，他搬來的時候路上也沒有留心。但拉屎這種事情往往不會那麼順遂人心，易小天只好帶着鑰匙出了門。
天已經很黑了，周圍的鄰居們忙碌一天了，很多已經早早睡下了，這一大片低矮的房間，亮燈的都沒幾個。
到底在哪呢？
正在小天撓頭的時候，一縷微微的秋風夾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味飄了過來，小天頓時精神一震，他就像聞到骨頭氣息的野狗一樣順着氣味大步過去。
果然，春花大姐姐沒騙他，廁所很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