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VIP病房內,白髮老嫗姜玥靜靜地躺着,時光荏苒,一晃幾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仔細想想,這輩子也還可以,除了活得辛苦一點,憋屈一點。前半生和丈夫互相糾纏折磨,日子過的雞飛狗跳;後半生自己把生活重心轉移到子女身上,雖然前期辛苦,可是看到他們各自成才,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也甚是欣慰。

大女兒是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教過的學生數不勝數,姜玥還記得前不久還有一個學成歸來的學子來家裡拜訪老大呢。

老二則成了醫生,在市中心醫院上班,據說掛她號的病人都排到門外去了,哈哈。

老三呀,這孩子明明當初讀書讀的好好的,結果居然跑去做生意。還好只是前面那幾年比較苦,後來生意做大做強,沒少捐錢修路做公益。嗯,不錯。

唉,最不聽話的要數老四了,想當初沒少因他和那老頭子吵架。好在後來去部隊當了幾年兵,這小子才稍微省心一點,雖然只是在國家機關謀個小職位,但好在他姐姐幫襯着,日子也過得不錯。

姜玥微微閉了閉眼,在腦海裡把這一生走馬觀花大概過了一遍,前半生爲親人爲丈夫操勞,後半生爲子女鋪路。真遺憾,好像沒有好好爲自己活過呢。大限將至,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恍惚間聽見旁邊儀器發出“嘀——”的聲音,隱隱約約看見醫生和護士一大羣人呼啦涌進病房……

意識越來越淡薄,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身體傳來熱熱的感覺。嗯?人死了還有感覺嘛?

姜玥慢慢睜開眼睛,最先入目的是飄着白雲的藍天,還恰好有一隻鳥飛過,再則是綠油油的草地,在微風的拂動下像波浪一樣一浪一浪滾向前方,遠處連綿起伏的羣山身着黑綠色的外套,和藍天白雲綠草地一起,組成一幅絕美的畫。

雖然很愜意,但是,這是什麼個情況?天堂嗎?

咦,那邊有個人,看身形是個小孩子。

姜玥擡起手剛想揉揉眼睛,猛然頓住!這不是我的手!雖然也稍顯粗糙,但依舊白嫩,且骨節分明,絕對不是自己那雙全是繭子且骨節嚴重變形的老手。這一看就是小姑娘的手!怎麼回事?姜玥顫抖着雙手摸了摸臉,彈彈的,嫩嫩的,而且沒有皺紋。

怎麼回事?見鬼了!

這時,遠處那個人站起身來,看到姜玥已經坐了起來,高興的說道:”阿姐,你醒啦!”姜玥看清那人,瞳孔猛地一縮,這不是小時候的阿妹嗎?怎麼回事!

姜蘭,也就是姜玥小妹,走到姜玥身邊,關切問道:“阿姐,還難受嘛?”靈動的大眼睛看着姜玥。

而姜玥,姜玥呆呆看着眼前的妹妹,不敢相信這一切。阿妹不應該也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了嗎?面前的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上輩子閒暇時間也沒少看小說,看着眼前十來歲的小姑娘,姜玥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阿姐?”瞧見姐姐不理自己,小姜蘭小心翼翼的又喚了一聲,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姜玥。

“阿姐沒事了。”姜玥笑眼彎彎看着眼前的妹妹,真好啊。“那阿姐,我割滿了,咱們回家嗎?”“好,咱們走吧。”兩人背起滿滿一揹簍青草,拿起鐮刀,頂着烈陽往家的方向趕去。

走在彎彎的小道上,小姜蘭巴拉巴拉說個沒完,姜玥心裡想着事,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着。看到姐姐如此敷衍自己,小姜蘭很是奇怪,明明往常姐姐也很愛跟自己說話的呀,今兒個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爲成績嗎?

“阿姐,你別多想,你那麼厲害,一定可以考上的。”

姜玥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記憶,聽到這話,總算想起來了,現下是自己初中畢業,等成績的那段時間。

“阿姐也覺得呀,只是阿姐餓了。咱們快回家吧”姜玥好笑的點了點小傢伙的頭,真可愛。

“哦哦。”

不過這次自己沒考上呢,從這以後,自己的人生就有了一個巨大的轉折……

姜玥垂眸,斂去沉思。深吸一口氣,加快步伐向前面升起炊煙的村長走去。

走到村口時,姜玥突然不敢再往前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村落,算下來,得有三四十年了,上輩子自從出嫁後,就很少回孃家,後來給父母出喪的時候回來過,自此就再也沒踏進過村子一步。沒想到上蒼有好生之德,自己還能再回到這個充滿回憶的小村莊,這裡的一草一木還是那麼熟悉。

“阿姐,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小姜蘭的聲音把姜玥拉回現實,擡手抹了抹眼淚,聲音稍哽咽道:“阿姐,阿姐沒事,就是想爸爸媽媽了。”

“啊?好叭。”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今天阿姐真奇怪。

姜玥擡起腳,一步一步朝那個熟悉的方向走去,距離越來越近,腦海裡交映着前世今生的畫面,那些回憶在腦子裡叫囂,掙扎着要跑出來,眼淚洶涌而出,怎麼也止不住。

走到大門口,小姜蘭回頭看到自家阿姐滿臉淚痕,嚇到了。

“阿姐,阿姐,你到底怎麼了?”聲音裡有一絲焦急和顫抖。

姜玥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睜開眼睛看着小姜蘭,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妹,說:“阿姐想起昨晚做的噩夢了。”

“什麼噩夢呀?都把阿姐嚇哭了。”小姜蘭明顯鬆了一口氣。

姜玥笑笑“就不告訴你。”

“阿姐~”

無視小姜蘭眼裡的委屈,姜玥推開門“爸媽,我們回來了。”“回來啦?快準備準備洗手吃飯吧。”

看着小院裡爸爸正搗鼓着一些藥材,而媽媽在忙裡忙外準備午飯。真好,這熟悉的一切又回來了,姜玥拼盡全力剋制着快涌出胸腔的激動和喜悅,用盡量平穩的聲音說道:“我和小妹先把草背去餵羊。”

“嗯,快去快回。”

繞過屋子走到後院,看着栓在草棚裡的牛和羊,看着這熟悉的擺設,真好啊,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