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一間佛寺內,氣氛沉重而肅穆,所有人都身披黑紗,看上去與新年的氣氛截然不襯,但卻沒有任何人打算指出這一點。就連寺院門口前來採訪的記者都只是沉默的拍攝着照片,就連採訪的聲音都被刻意壓低,唯恐驚擾了佛堂中的那位逝者。
“今天差不多日本電影界數得上號的大人物都到了吧?”一名看上去頗爲年輕的攝影師似乎是受不了這沉默的氣氛,向身旁的同行搭着話:“我剛纔拍到吉永小百合桑了,前輩你拍到那些大人物了?”
“拍到不少,膠捲快不夠了。今天還特意多帶了兩卷,沒想到用的這麼快。”身旁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同行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卷新膠捲換進了相機,同時將換下來的膠捲小心的收好,這才感慨道:“不過也難怪啊,這可是黑澤天皇的葬禮,誰會不來呢?”
聽到同行的感嘆,年輕的攝影師從口袋裡掏出一卷新膠捲遞了過去:“前輩,我帶的有多,先用我的吧。”
“謝謝,我欠你一次。”同行接過年輕攝影師遞過來的膠捲,放進口袋,不由得嘆了口氣:“雖說是難得的大新聞,可是這時間也太不湊巧了,趕上了新年,這可真是讓人心裡不痛快啊!”
“誰說不是呢?我之前還在家裡陪女朋友,收到主編的電話就連夜趕過來了。”年輕的攝影師也附和着同行的感嘆。
就在他還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又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寺院的參道之前。
看到這一幕,同行趕忙拍了拍他,提醒他又要幹活了的同時自己也舉起了手中的照相機,準備拍攝從車上下來的人。
“那個男的是誰?戴着墨鏡看不出來啊!”年輕的攝影師透過相機鏡頭看到的是一個帶着墨鏡的男子,但因爲墨鏡遮蓋了面容,他並沒有認出他是誰來。
“車上還有別人,不用急。也許他只是個經紀人呢?”年輕攝影師身旁的同行自然也看到了這名戴着墨鏡的男子,不過他顯然更有耐心,也看到了這名男子站在車門旁,等待車上的人下車的動作:“瞧!我說什麼?車上還有人,那是……廣末涼子?那個男的是她丈夫?”
“那他不就是那個大作家穿越者?他們夫妻也來了嗎?”年輕攝影師同樣捕捉到了從車上下來的廣末涼子,不斷謀殺着膠捲的同時他也忍不住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廣末涼子身上:“之前不是說廣末涼子桑懷孕了嗎?現在看上去似乎孩子已經生下來了?”
“看樣子是的,這個身材可不像是懷孕的樣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生的,消息封鎖的真好……等等,車上還有人?”同行也同樣在拿着相機不斷的拍着,但他卻發現還有第三個人也從車上下來了:“那是……黑木瞳…桑?他們居然一起來的嗎?”
同行的驚呼也是周圍其他發現了這一點的各家攝影師們共同的心聲,年輕人夫婦和黑木瞳的出現並不讓人意外,畢竟之前年輕人和黑澤明合作了他人生當中最後一部電影,黑木瞳也是這部電影的女主角,但是三人一起出現,還是讓人感到一陣驚訝。
頓時有手快的記者衝了上去,想要對久未出現的廣末涼子進行採訪,詢問她爲什麼會和黑木瞳一起出現。
只是今天年輕人和廣末涼子還有黑木瞳只是來出席黑澤明的葬禮,他們直接無視了這些記者的詢問,穿過參道走進了寺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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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內,告別儀式正在舉行,幾名僧侶不斷誦讀着超度往生的經文,而前來弔唁的賓客則依次在停放於佛堂中的遺體和靈位前上香和哀悼。
和廣末涼子還有黑木瞳一起站在一旁等待着上前上香,年輕人凝視着佛堂中央黑澤明的靈位以及擺放在靈位之後的遺像,臉上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比起前世來,這位日本電影界的傳奇導演,要晚去世幾個月,前世在九月份就已經去世了的他活過了新年。
這是改變,年輕人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雖然自從他穿越以來,發生改變的事情並不少,但過去所改變的事情每一件都讓人覺得影響不大,似乎歷史也有着自己的慣性,沿着既定的軌跡在運行。
但黑澤明的去世時間與前世不同,還是讓年輕人感覺到了自己穿越之後所影響的事情,正在如同被蝴蝶翅膀扇動的風暴一般,逐漸影響着未來。
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會是自己前世記憶中的模樣嗎?年輕人感到一陣迷茫和不確定。
倒不是對未來的變化感到迷茫,對於年輕人而言,早在他穿越之初就已經明白,未來早在他穿越的那一刻就已經改變了。除非他什麼也不做,否則未來必然會隨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而發生改變,只不過是隨着他所做得事情影響的大小而改變的或多或少而已。
但這種不確定性,還是讓年輕人感到猶豫和不安。
比起四年前的孤獨和寂寞,如今有了妻子和女兒,還有着女朋友的年輕人的心態也早已發生了變化。
雖然在四年前寫出《平成的終末》這本書的時候,年輕人覺得未來如果一塵不變充滿了無趣,但當未來真的充滿了變數和不確定的時候,他卻有種把握不住的感覺,因爲他現在不再是孤身一人,在他的身後有着深愛他的人與他所深愛的人,這是對他的牽絆,同樣也是責任。
順着人流來到黑澤明的遺像之前,年輕人虔誠而恭敬爲這位逝去的傳奇導演上了一炷香,向他表示哀悼的同時,心裡也忍不住祈禱着,希望往生的逝者能夠予以生者以庇佑,或者能夠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並不是年輕人非要在人死了以後才問問題,而是因爲他的疑惑,不可能告訴任何一個活着的人,既沒有人相信,也沒有人合適傾聽。
“年桑,你也來了?”就在年輕人這樣想着,結束了上香,和廣末涼子還有黑木瞳一起往外走着的時候,迎面碰上了有些日子沒見的北野武。
“北野桑,好久不見。”年輕人趕忙同他打着招呼,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黑澤桑的葬禮,我又怎麼可能不來呢?他實在是教了我很多東西。”
“是啊,我當初也從黑澤桑身上學到了很多受用一生的東西。”或許是受葬禮氣氛的影響,北野武也忍不住感慨萬千。
年輕人看着北野武,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和他好好談談的慾望。畢竟是一位年長者,或許他的看法能夠開導自己?年輕人這樣想着,於是開口對北野武問道:“北野桑有時間一起去喝一杯嗎?”
“這當然可以,不過……”北野武自然不會拒絕年輕人的邀請,只是他看着站在年輕人身旁的廣末涼子和黑木瞳,卻又有些不確定。
“瞳你幫我送涼子回家吧,我可能要晚點回去。”注意到北野武的眼神,年輕人衝黑木瞳和廣末涼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