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教師教授、助教、輔導員之類教職工就有幾千人的綜合大學。
這已經不亞於是一座城市規模。
還是全體高學歷的智慧型城市呢。
可能在座從來沒人看見過這麼年輕的領導坐在臺上。
臺下一遍寂靜,然後又迅速的一片嘈雜。
議論紛紛的嘈雜,都在談論這個非主流幸運兒到底是誰。
然後又都能看見站在主席臺側面角落裡的老懞。
他還是沒脫西裝,甚至都沒去找座兒,就站在角落,滿臉緊張的看着臺上。
不再是那個躲在研究中心鑽故紙堆的研究員。
也不是走路順牆根,住旅館收洗髮水的扣扣索索。
只擔心趙德柱說錯話。
耽誤了正確的大事。
他現在知道自己正在跟隨的是正確方向了。
正確方向就滿不在乎。
左右觀察那些煞有其事拿着紙筆做沉思狀的領導,其實也是在隨手畫圈圈。
跟他和李媛媛上課偷懶做的事情也差不多。
就偷偷把手機拿出來玩了。
郵箱裡面依舊有陳燕玲每天的工作彙報,比黃盼盼的每日總結更簡潔明瞭,條理性更強。
趙德柱把唐天峰的報告轉發給她倆,都可以學習,還請多帶着餘歡歡提高。
媛媛就算了,盼盼說那姑娘已經把企鵝食堂吃遍混熟,還在學手藝說要回來給趙德柱做家鄉菜。
那不是又要變胖?!
相比之下楊倩就飄得遠些,一週左右纔會把自己在無疆公司跟電商平臺的監察工作做總結匯報。
因爲創始初期的無人機公司並沒多少行政事務,她就港圳兩邊跑。
無人機公司的工廠化趨勢不可逆轉,張澤貴本來建議姜滔滔把各個部分分包,最多搞個小車間組裝成品就是。
他的GPS導航儀就是這麼搞的,今年順着網店這邊銷售翻了好幾倍。
可那犟牛不幹,嫌外包公司質量不能保證。
張澤貴就又跟他暴吵。
楊倩的總結大多都會提到這倆又吵了多少次,基本都是她代表趙德柱說和。
姜滔滔不會因爲她是女的就留多少情面,一樣罵。
趙德柱正看得津津有味,旁邊什麼系主任就用手肘推他,吁吁的語氣助詞就跟攆豬仔一樣。
好歹也翻過幾頁《文言文語氣助詞解析》催眠,趙德柱馬上順着人家目光方向,看見李校長正無奈的站在講臺回頭看他。
臺下不知道是怎麼,現在有點尷尬的寂靜。
但很多人臉上還是看戲的表情。
估計是礙於校長的地位不敢起鬨或者嘲諷。
他馬上收起手機站起來,李校長更無奈招手:“請西南學院學生會主席來給大家講講高職學院上個學年的聯合辦學專業進展,以及本學年的正式展開工作準備。”
趙德柱走上去的時候,李校長也不得不交錯恐嚇:“你注意點!”
嗯,對趙德柱來說,他可不就是這樣,咱沒文化,一開始誰都能信,但如果發現對方彎彎繞繞太多,或者過河拆橋,一句話不那麼實誠。
他就敬而遠之了。
所以比去年面對李校長的時候,多了幾分不在乎。
這跟他對自己的高職生,
每個都要真誠握手不一樣。
現在站上那個講臺,對着下面各色眼光的教職工,也沒壓力:“上個學年啊,西南聯大和我們聯合辦學了電商物流專業,雖然要從這個學期才正式開始,但我們實際上已經把其他委培、普通高職專業的學生轉了大半過去,電商、物流這兩個專業絕對是分分鐘在全國要爆發的新專業,我們已經等不及慢慢培養,所以近千人已經到沿海、鵬圳去實習,非要說成績的話,賺得還不錯,收入最高的學生這半年賺了得有兩三萬,最差月薪也有兩三千吧。”
04年啊,這正是手術刀不如殺豬刀,原子彈不如茶葉蛋的時代。
各種科研人員的收入低到沒法跟小商小販比。
那會兒高校對大多數人也是清水衙門。
趙德柱哪裡知道教改待遇是什麼時候,反正就一臉暴發戶的表情,說成績就說錢。
頓時讓下面的教職工們轟然嘈雜。
太扎心了。
大家辛辛苦苦覺得高校任職還算體面,拿個五六百、七八百或者一千出頭的收入,比上不足比下還算有餘。
起碼內心還是有點成就感,總有些文化人的社會地位。
被這傢伙打得七零八落。
李校長都苦笑了,叫你來講講高職教育的成績,你給我談收入,這不是亂軍心嘛。
趕緊拿着麥克風在旁邊開口:“經濟收入只是一方面,社會責任、高職教育的意義體現出來了嗎?”
講臺上的麥克風是蛇頸固定,趙德柱得拽着說:“有啊,最多兩年的時間吧……你們每個人可能都會逐漸接觸到電商、物流,可到這會兒還沒有什麼教育事業是研究這個做這個的,西南……聯大已經領先全國了,這種東西我說得漫天響也沒用,最多過兩年你們就能看見爆發,證明李校長的英明瞭,我們在提前佈局,給全國輸送幾千名優秀的電商物流專業人員,這是個未來幾千億幾萬億的產業,走在前面的西南聯大會成爲贏家的。”
下面更鬨鬧了。
這都說的什麼呀。
什麼電商物流,不就是網上買東西或者貨運嗎?
這有什麼爆發的,我們每天的生活不都是上班下班吃食堂或者吃家裡,週末下個館子,生活圈子永遠是家人、學生、同事,怎麼可能接觸到這些東西?
還說得這麼信誓旦旦。
主要是趙德柱也愛說不愛說,費那麼大勁跟一堆沒關係的人宣講未來趨勢幹嘛?
又沒好處,隨口糊弄唄。
在場可都是教育工作者,誰看不出來他的漫不經心啊。
沒稿子,沒體系的張口就來。
李校長肯定也發現了這點,和去年那個眼巴巴跟到會場飯都沒吃的小年輕,態度變化了。
簡單點說就是不在意了。
您這西南聯大要合作沒問題,如果翻臉不做也無所謂。
水平低的人會心生不滿。
高水平的卻能馬上意識到這是另有倚仗了。
只有有了底氣,纔會這樣不在乎。
所以反而收起苦笑,表情肅穆的提問:“那麼今年的招生情況是怎麼樣的呢?”
趙德柱對校長態度還是尊重:“目前發出了三千份錄取通知書,其中兩千多都是電競遊戲專業,幾百人是電商物流專業吧,因爲相比電競遊戲,電商物流還沒做出成績,還沒被重視,但這不重要,西南學院的態度是,先來,來了以後再根據各種特長性格分專業,電競專業的是天賦高手,遊戲製作專業的也要看天分,編程代碼、美工設計啥的一步步淘汰,不行的就推到電商物流去,實在不行的我們才湊合着……”
真的,趙德柱越說,臺下就越鬧。
簡直在顛覆這些高校教育者的職業概念,這不是把學生先騙過來,學個一年半載才分專業?
而且優先保證的居然是什麼電子遊戲?
最後聽這個意思,還有些學生屬於被……放棄還是怎麼着?
李校長可能都在反思自己突然把趙德柱叫過來參會是不是個錯誤。
感覺和去年那個雨中陪着他參觀西南學院的年輕人判若兩人。
實在是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按部就班的一個學期或者大半年的教學工作,只不過是漫長進程裡的一點點步伐。
誰知道趙德柱他們經歷了什麼?
狂奔啊。
心態和眼界、視野都在高速衝刺。
馬上截住這句有點政治不正確的話:“什麼叫湊合……教育事業要對每個學生負責。”
語氣中有點火氣了。
臺下立刻成片的鼓掌!
大快人心。
從看見這個少年白頭仔站上講臺,教職工們就很不順眼了。
趙德柱終究是少年心性,或者說是根本不懂教育專業的體系組成,被這種對抗心理還是撩起點火。
無知者無畏的開口:“對啊,我們高職學院要做到的就是對每個學生負責,幫助他們每個人找到滿意收入的工作……”
說到這裡他終於認真了點:“我想你們是不是不知道高職學院是什麼樣的學生?一個個的不是蠢就是壞,他們是考不上好大學的失敗者,或者從小沒有接受過良好教育的社會底層,哪怕讀到初中高中畢業就是湊合,所以我們高職學院的目標不是搞什麼科研,是給普通人找到最適合他們的工作,儘可能讓他們重新成爲成功者,我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個社會上恐怕大多數人才是高職學院這樣的普通人,別把你們重點大學習慣的那種乖乖學生拿來跟我們比……”
然後這時候,他才說出一句誅心的話:“而且你們真的有保證每個學生的出路嗎?有讓他們賺到這麼多工資嗎?”
重點大學的教職工們譁然,你特麼能不能動不動就談錢?!
刀刀都戳在心窩子上。
文化人怎麼能動不動就談錢呢。
臺下終於有個人大聲:“年紀輕輕就掉進錢眼裡了!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
趙德柱一攤手:“對啊,我想……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我有錢。”
全場差點沒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