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杜遠幾乎是流着口水吟出這句詩的,卓非凡翻翻白眼,把頭轉向另一邊,裝做不認識這位滿臉**的侯爺的樣子。
自那日賀紅梅傳達了世祖皇帝的旨意之後,杜遠也不禁暗暗歎服世祖皇帝的心機深沉。
其時正氣山莊的精銳手下已被杜遠全數派至了西蜀,而吳宇林又要留在登封縣與地產商們爭鬥,杜遠此時手下已無可用之人。而其他人等一時之間又抽調不出來,不禁讓杜遠大感頭痛。
好在賀紅梅年少貪玩,一路上總是不肯消停,遇到點什麼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總是忍不住停下來把玩一番,看中了便直接吩咐杜遠付款,以她的話說,這叫挽回被騙的損失。
好在陸雨軒大受打擊之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也不理他們倆的胡鬧。杜遠也樂於趁此機會從容調配手下,付起錢來自然爽快得很。再加上杜遠也是好玩的性子,總有些有趣的構思從他腦子裡蹦出來,連一束葦葉也能在他靈巧的手中變爲一隻青翠可愛的蚱蜢,討論起流行趨勢來又頭頭是道。於是他與賀紅梅之間用金錢打造的友誼也越加深厚起來。
趁着這個空當,卓非凡修書一封前往正氣山莊,向幾名主要幹部說明他們倆乃是不耐山莊內事務煩雜,所以纔將山莊移送給佟湘玉,想來在這封信的幫助下佟湘玉收攏人心也方便些。
幾個人一路上悠悠盪盪,本來十天的路程讓他們幾乎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走玩。
那些隨同的廠衛都已心急如焚,但陸雨軒既不發話,別人也不敢去催促兩個侯爺加一個未來太子妃的超強組合,也只得耐着性子陪着他們瞎胡鬧。一轉臉,又把火氣發在了得到消息巴巴地趕來巴結上司的地方官員頭上。那些地方官員捱了罵受了氣,還得陪着笑臉巴結這些趾高氣昂大權在握的廠衛們,心中都大嘆倒黴。
眼見離南京城越來越近,官道上南來北往的行人也逐漸增多,東廠的廠衛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心情逐漸也放鬆了起來。
對於京城附近的老百姓們來說,似他們這樣幾十個人的小隊人馬,是再常見不過的。任何一個高官顯宦亦或豪富商人排場都比他們要大上許多倍。
但那麼多的東廠廠衛保護着的一輛馬車還是不禁引起他們的側目,所到之處人們無不紛紛讓道,甚至杜遠還看到一個二品大員的官轎也乖乖地停在一旁,禮貌地爲這他們讓開大路。
賀紅梅見杜遠的臉上微有不解之色,撇了撇嘴說道:“京城裡別的不說,官員是特別的多,若是從天上掉下一塊殞石,砸到京城裡,砸死的十個人有九個是七品以上的官員,剩下一個至少也是個候補官。”
一路上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陸雨軒此時見京城在望,精神似乎也恢復了一點,見杜遠乃是不解,於是指了一下那頂官轎說道:“京城之中,除六部衙門之外,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衙門,這些衙門的主事品級都挺大,至少也是三品以上。但他們的職權卻很小,相當於是一個榮譽職務一樣。在外省,一個四品官就是執掌一郡的大員,出入之時前呼後擁。而在京城,四品官滿街都是,或許連一個傭人都請不起。所以等你們到了京城,只要注意幾個緊要位置的官員便行了,其它人等都不需要理會。”
杜遠輕輕地一挑眉毛,把嘴張了張又閉上。陸雨軒似是知道他要講什麼,蒼白的臉上沒有沒有一絲表情,只是靜靜地看了杜遠一眼以後,就把頭轉到另一邊,留給杜遠一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路邊的茶寮中,一人遙遙望見這隊車馬行過,眼神微微一凝。待得杜遠他們走得近了,揚聲叫道:“車上可是逍遙侯與白衣侯二位侯爺?”
陸雨軒與賀紅梅同時神色一變,杜遠與卓非凡卻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人叫的正是他們兩個。
“這人是誰,陸廠公可認得他?”
陸雨軒將手伸出車窗外,打了個停下的手勢,回頭淡淡地說道:“這人便是南山侯賀博。”
賀紅梅一張小臉緊緊地皺在一起,唉聲嘆氣地說道:“也正是我那古板的老爹。幸好今日穿得衣衫還算樸素了點,否則一定要捱罵了。”
伸手將頭上身上掛的、戴的各種稀奇古怪的飾物全數摘下,又仔細地檢索一番,賀紅梅揪着杜遠的領口作出一副兇相:“待會你可要爲我說好話,我可是爲了你們纔去的登封縣,明白麼!”
杜遠苦着臉答應一聲,與正準備下車,偶一回頭卻發現陸雨軒卻仍然端坐如初,不禁奇怪地問道:“你不下車麼?他好歹也是你的同僚啊,也不去打個招呼什麼的。”
陸雨軒閉上眼睛,面無表情地說道:“他不會樂意見我的,我也不喜歡見他。”
杜遠歪着頭想了想,當先跳下了馬車。見他下車,一個年約五旬的青瘦老者微笑着迎了過來,他雖只穿着一襲普普通通洗得漿白的青衫,卻自有一股懾人氣質和高貴風度,讓人不敢小覷。
賀紅梅怯生生地從杜遠身後露了個腦袋,低低地叫了一聲:“爹。”
賀博一見到她,眉頭先是一皺,但看到她風塵僕僕的樣子,心中又是一陣不忍。但他面上卻依然是嚴肅得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就這麼輕輕一哼,把賀紅梅嚇得渾身一顫,立刻把腦袋縮到了杜遠身後,緊緊抓着杜遠衣袖的那隻手指節之間都泛白了。
賀博的目光順着賀紅梅的手臂一下子看到了那隻緊緊抓住杜遠衣袖的小手,瞳孔瞬時放大了一倍。再看向杜遠時,眼光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