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到你了啊。”
聶其琛的媽媽拉扯了一下衣服，試圖將針眼覆蓋住。她眼裡還有一絲擔心，見我一直盯着她的手看，就跟我解釋道：“我們家阿琛人很不錯，對我很孝順。如今我們家裡就我跟阿琛兩個人了，他爸當年下礦就沒能上來了。這麼多年，阿琛一直苦着。我們家……”
他媽媽一直都在跟我說聶其琛以前的事情。說起他小時候，在老家金寨的一些事情。金寨是位於大別山區，是全國出了名的貧困縣。聶其琛的爸爸早年是礦工，可惜後來礦上出了事故，就死在裡面，家裡獲得一些撫卹金。無奈的是，當時他媽媽生了很嚴重的病。治病幾乎花去了很多的錢。
“不瞞你說啊，當時真的是苦啊。吃飯都吃不飽。阿琛小時候，很瘦。他爸爸可是大高個，可高了。比阿琛現在還要高。如果小時候吃的多一點的話，阿琛怕也會長那麼高。”他媽媽繼續跟我說話。
其實聶其琛不矮，但是也不高，目測一米七五差不多了，在南方算是高的了。不過他媽媽的意思應該還希望聶其琛長得高一點。
“那個時候我都想自殺的了。不想去拖累他。”他媽媽的話十分的樸素。我理解這種苦楚，曾經我和我媽媽也是一樣。我知道一個單身女人帶着一個孩子生活有多麼的苦，更何況是聶其琛媽媽這樣的情況，她還生病了。
“後來還是阿琛找到了我，抱着我一起哭啊。我的心都比他被哭碎了。我們阿琛很厲害，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有好心人資助我們。他還去過好多地方……”起初聶其琛媽媽在說道他的時候，都帶着一絲絲的悲傷。可是在提到聶其琛後來之後，眼裡臉上全部都是自豪感。說起聶其琛小時候滿牆的獎狀，那語氣竟是得意。
“是啊，你沒有去過我們老家。我們老屋子裡面，全部都是阿琛的獎狀，貼了滿牆，都貼了好幾層。”說着他媽媽還給我比劃着。
這跟以前我家差不多了。我小時候在青島即墨，家裡也是草房子，我們農村家裡都喜好貼獎狀。以前我們讀書的時候，成績好的孩子，學校都會發獎狀，就是那種黃黃的一張紙，上面寫着特發此狀，以資鼓勵。我得了好多了。那個時候每次領成績單的時候，我都會帶好多獎狀下來，我媽媽就在村頭等着我。通常那個時候媽媽還會煮魚湯，還會殺雞給我慶祝了。然後十分虔誠的用漿糊將我的獎狀貼在牆上。
“我的女兒好厲害，這牆上都快要貼滿了。”
媽媽個頭很小，每次貼獎狀的時候都要站很高的板凳，有的時候甚至還要站上桌子。但是她一點兒都不嫌麻煩，還是將獎狀給貼上了。滿牆都是，每次有親戚來了的時候，我媽媽就會領着他們去看我的獎狀了。那也是我們家裡爲數不多可以值得驕傲的東西。而現在聽到聶其琛媽媽這麼說，我完全可以體會了。
“阿琛一直很厲害，他很出名的。我以前都是在電視上看到他的。”
我十分配合的跟她說道。果然我一說，阿姨的話匣子就打開了。開始跟我分享以前電視臺採訪她的情景。我跟阿姨差不多聊了一個多小時了。
之後就跟聶其琛兩個人一起離開了病房。
“石頭謝謝你啊，我媽媽見到你開心，就跟你多聊了一會兒。平時除了我，她見不到什麼人的。”聶其琛隨後就跟我說了說她媽媽的情況了。然後我也只能長嘆一口氣了。
“沒事啊，我也想找一個聊天。沒想到你小時候還挺皮的啊。我一直以爲你是個書呆子。”
話說我是真的這麼以爲，畢竟他是超級學霸了。在我的印象之中，他應該除了學習就學習。可是沒想到聶其琛還真的什麼事情都幹，竟然還掏過鳥蛋。真的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人會去幹那樣的事情。
“我很呆嗎？纔不是了。我會的可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明天記得早點來上班，至於其他的事情，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先放一放吧。等我們把雲城白骨案搞定了。再去解決你的事情。白骨案這個事情上頭要得急了。”
聶其琛簡單的跟我說了一些話，於是最終我就被他送回家了。
第二天很快就到來了，我將大寶託付給了陳拓和洛明澤，然後就去了局子裡面。因爲今天有新同事加入，我們這些人都來的早一點。就來一直晚到的宋毅書，今天也破天荒的到了。衆人都在等人。
“新同事，有新人加入實在是太好了。聽說還是一個妹子。”
夜十三一副很期待的樣子。我看了看他，就好想笑。
“省省吧，人家已經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
張局沒好氣的來了一句。我看了看手上有關於新人的資料，馮婷婷，哈尼族，今年二十五歲，民俗學家。就這麼多的資料，上面有關於她的資料，真的是少之又少。就連夜十三也沒有查到人傢什麼資料。足見此人保密工作做得多好。
“來了，是不是就是她啊。”
大塊頭眼尖，很快就見到一個女孩子朝我們這邊走來。是的，看起來就像一個初中生一樣，小小的矮矮，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大。她穿着打扮也十分的中學生，而且還穿裙子來。話說我們特案組就我一個女的，我長期的裝扮都是黑白灰，從來不穿亮色。而且一直都是褲子。用大塊頭的話來說，師父從你的裝扮上面來看，完全看不出來你是個女的。而馮婷婷卻是穿裙子來的。
其實我也想穿裙子的，可是辦案裙子很麻煩的。所以當看到馮婷婷穿裙子來的時候，我十分的吃驚了。她也看到了我們，揚了揚手，十分開心的說道：“都在等我啊，對不起，耽擱了一下，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出發？”
馮婷婷推了推眼鏡，就看向我們，張局看了一下我們，然後就去聶其琛點了點頭。
“聶其琛，我們的總指揮官。馮婷婷，負責民俗。”
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馮婷婷立馬就揚起了笑容，她不是屬於長得很美的女人，但是很可愛。光從她的樣子，真的看不出來她已經有二十五歲了。一看就是生活的非常愉快。
隨後我們各自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你就是寧石頭啊，久聞大名。果然是美女啊。”在我介紹了我自己之後，馮婷婷立馬就驚呼了一聲，差點就激動起來。雖然我知道我確實挺有名的。但是也沒有到這種程度吧。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裝逼一下。
“你好，我叫寧穿石。很高興見到你。”
十分公式化的介紹。而馮婷婷立馬就笑了笑：“恩啊，我也很高興見到你，總算是見到活人。太激動了，可以跟你合影嗎？”說着還沒有等到我說，她已經湊上前來，拍了一張照片，“哈哈，等我傳給笨蛋。讓他看看，誰說我們局裡沒美女，美女槓槓的。”
“走了！”
聞非執掃了我們一眼，立馬就上車了。其他人也陸續上車，我們就要前往雲城。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到了雲城清水村。清水村是我位於雲城西北角的一個小村落。這裡最近在搞新農村改造。因而很多舊房子都要拆遷，在這一次拆遷之中，在一個老房子的牆裡發現了很多人骨。所以當地的人才報案的。
當我們走進清水村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即使是人，也只剩下一些留守老人和兒童了。老人都已經很老了，獨自在家裡，有的走路都走不動了。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們的子女了。所以當我們特案組出現在這裡的時候，當地人都用十分異樣的眼光看着我們。畢竟我們都是年輕人，除了張局年過四十之外，其他都在二三十歲。
“師父，只剩下老人了，還有小孩子了。他們的父母是不是都去打工了？”
大塊頭看了一下，發現這些孩子都在地上玩泥巴，老人也不管。也不見孩子的父母。我點了點頭：“應該是吧，很多地方都是這樣。”
在中國，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一直都很多，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尤其是清水村這種不發達的農村，一般年輕人都去城裡打工了，到了過年纔會回家，有的甚至好幾年都不回家了。這都是常態了。
“我們走吧，應該吧就在前面。”
帶我們去現場的是一個姓孫的村支書，佝僂着背，已經有些年紀了。
“你們沒來之前，省城裡還來了記者說要採訪，我都沒有讓他們進去了。我兒子在外面讀書，學過這個，說不能破壞現場。他以前總跟我說這些。”老支書說起他兒子的時候，一臉的得意了。
“你兒子？”
“我兒子前年考上大學了，我們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不容易啊。”
“那恭喜了。”
是啊，在農村考上大學，那絕對是值得誇耀的一件事情了，我看着老支書人也滿面紅光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了，很快我們就到了發現屍骨的地方。我跟大塊頭兩個人就帶上了手套。一般這個時候都是我們兩個人先行。
而其他人則是在四周觀察着，我看到了馮婷婷正在蹲在一旁研究磚頭。
“師父給你！”
我從大塊頭手中接過工具，就走到了裡面，雖然村支書說保護了現場，但是我個人感覺這現場跟沒有保護一樣，我走了進去，就看到裡面好幾個骨架。我看到了一個頭骨了，就上去拿了起來。
“大塊頭，看得出來這是男，是女嗎？”
我有心去考一考大塊頭。
大塊頭從我的手中接過了骨頭，拿在手上看了看。
“應該是男性吧。”
大塊頭十分不自信的的說道，我看了他一眼，朝着他點了點頭：“是男性，顱骨判斷性別是比較準的。如果是女性的話，要比這個輕一點。一般情況下男性的顱骨較大較重，且顱腔較大，女性則要小一點。”我指了指顱骨的眼眶，“你看這裡是成方形的，而且眼眶處較鈍。你在看看這裡。我指了指顱骨的下頜骨牙槽部分：“發現了嗎？”
“發現了，牙槽突高處只有下頜的三分之一左右，女性的應該可以佔到二分之一。”
我聽到大塊頭這麼回答，就點了點頭：“是啊，繼續看吧。還有你要注意這個角度，下頜角，你看看他是外翻的，近乎於直角，一般女性是鈍角的。不過這只是常規的判斷，有些人天生異象，當然也是除外的，我們還要仔細檢查一下其他的骨頭。”
我跟大塊頭兩個人正在緊張的檢查其骨頭來了，這些骨頭已經有些年份了。剛纔聶其琛還來到我這裡，問我這些人死了多久了，話說這對於我來說，判斷還真的是有些困難了。目前爲止我還無法給出答案了。
最終我跟大塊頭兩個人差不多清理好了骨頭，才發現這應該是三個人，兩男一女。成年的骨骼有兩副，還有一個應該是小孩子了。我覺得這極有可能是家人了。一家人死了，被封在牆裡，如今都變成了白骨。一看就知道是他殺的樣子。如果不是拆遷的話，這一家人怕是永遠都不會被人給發現了。
“你們看……”
就在我跟大塊頭兩個人準備收工的時候，馮婷婷好似發現了什麼，我就見到她正在搬着磚頭，她就蹲在那裡，一塊塊的將那些磚頭給拿掉，我們都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麼去做。她並沒有停止。就在我準備上前制止她的時候，我走進一看，驚呆了。因爲那磚頭下面，竟是又是一一具白骨，白骨上面還有衣物，那白骨的手一直在朝前伸着。
“這個是……”
我疑惑的問道，並不明白，馮婷婷怎麼知道的這磚頭下面另有乾坤，見到發現白骨了。聶其琛等人也上來幫忙了。開始搬石頭，然後我就看到馮婷婷一臉嚴肅的站在這裡，她停頓了很久，然後才說道：“瓦罐墳！”
我和大塊頭等人都是一頭霧水。
“什麼？”我再次詢問道。
“瓦罐墳，是指將年滿60歲的老人安置在墳中，每天送一次飯並加上一塊磚，待360天后把墳的窗口堵上，就算安葬了老人。瓦罐墳的本義就是生基墳、活人墳。[1]”馮婷婷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我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不過這墳墓是馮婷婷發現的，其實已經間接說明這件事情是真的。
“棄老啊！”
大塊頭忍不住的說道。
“恩，你知道活子孫壽嗎？”馮婷婷再次回頭詢問我們，我跟大塊頭兩個人都搖了搖頭。
“活子孫壽，就是指家中的老人活得很久，兒孫都死了。而且老人身體還硬朗，還十分精神的惡化，那、那就是在活子孫的壽命。很荒誕是不是，但是在很多封閉迷信的農村，這種說法很多時候都成爲子女拒絕贍養老人，甚至主動加害老人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