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極光之地的浮空艇過了很久才緩緩駛離斯蒂芬桑的港口。
這大概是受到邀請的施法者過多的緣故，哪怕是有序排隊上船，速度也顯得很緩慢；徐楠觀察到，包括自己乘坐的這艘紅日號在內，三艘浮空艇的甲板上都站滿了人。
這種場景在徐楠以前的生活環境中倒是常見，但考慮到每一個人都是精英級別的施法者，哪怕是斯蒂芬桑這種法師聖地，恐怕除了極光之潮這種級別的盛典以外也很難做到這一點了。
或許是很多魔法組織都提前預測到了這一次宇宙異像的強烈，斯蒂芬桑受到了多方面的壓力，不得不發出超出往年數量三倍有餘的邀請函。其中有大半是斯蒂芬桑的常駐巫師，也有類似失樂園這種和斯蒂芬桑關係密切的合作機構。
不管怎麼說，今年的極光之潮的強度是毋庸置疑的，但競爭也是異常激烈的。
從斯蒂芬桑出發，前往極光之地大約需要四到五個小時，主要誤差的來源是風力和一些其他因素，斯蒂芬桑的浮空艇除了少部分反重力部件外，基本上做到了純機械運營，只有這樣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在世界邊緣受到異常因素的影響。
從這裡出發，再往北方前進，就真的靠近世界邊緣了。
這也是阿凱說斯蒂芬桑是鎮守主物質界北方的屏障的重要原因，斯蒂芬桑以北，基本上不存在什麼自然繁衍的文明瞭——有的，也只是被放逐的種族而已。
徐楠站在甲板上眺望，天邊出現了極光，一開始他和大部分巫師一樣覺得新鮮，捨不得這隻有在世界邊緣才能看到的絕美景色；但沒多久也就看習慣了，人就是這樣，不管多麼美好的事物，時間久了，往往覺得也就那樣。
“如果說這三艘浮空艇遇難沉沒了，下面又是詛咒之海這種有去無回的禁地，搞不好主物質界各大魔法組織會直接進入衰退期……”
徐楠一邊從擁擠的甲板邊緣擠出來，一邊心裡默默吐槽。
他這種玩笑倒也不僅僅是吐槽，如果真的發生了，恐怕嚴重程度只會更高。
畢竟這裡載着的幾乎是整個普羅世界所有的年輕的精英施法者了。
當然，徐楠能想到這一點，斯蒂芬桑和斯蒂芬桑的敵人們自然也能想到，想必在這場盛典的暗處，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已經開始了——普通人意識到不到的地方，往往隱藏着令人戰慄的恐懼和血腥，就好比自己前段時間一不小心就端了一個竊魂怪軍團的窩點，間接地拯救了斯蒂芬桑一次一樣。
這個世界之所以這麼美好，正是因爲她每天都被在各式各樣的人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拯救着；而那些生活在世界上的生靈們，倒也足夠好到值得他們去拯救。
……
徐楠穿越甲板，抵達了三層的貴賓室，在這裡，姜苑遲已經等得蠻久了。
作爲六使徒之一的她擁有優先上船的權利，自然也擁有在擁擠的浮空艇上享有自己單獨的艙位的資格。
簡單地和負責看守的巫師解釋了一下，姜苑遲領着徐楠進船艙休息。
貴賓室的人不多，一路上，徐楠注意到，這裡的巫師似乎都對姜學姐挺尊敬的。
恐怕不單單是六使徒身份的緣故。
徐楠回憶起其他人對待阿凱和艾瑪的態度，似乎也沒有對姜苑遲的那種又敬畏又害怕的樣子，他琢磨了一會兒剛剛走過去主動向姜學姐打招呼的巫師小哥的眼神，心中暗暗想到：莫非姜學姐雷電法王的威名在斯蒂芬桑也是一等一？
不然這些實力和她差不多的法師沒必要這麼尊敬她吧？
又或者，她曾經拯救了斯蒂芬桑？
徐楠忽然意識到，對於普羅世界正式入侵的前一年，姜學姐在斯蒂芬桑待了一整年的事情的細節，自己仍然一無所知。
他只從羅傑的口中得到一些旁敲側擊出來的信息：姜苑遲據說是被安蘇麗破格收爲弟子的，哪怕她的實力不足以勝任六使徒之一的身份，也被提前錄入了六使徒之一的名錄，和其餘五位資歷顯赫的強者平起平坐。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要知道，斯蒂芬桑雖然不是一個特別重視排資論輩的地方，但資歷絕對是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像徐楠這種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也只是得到執法隊和官方暗地裡頒發的一枚榮譽市民獎章而已。
“姜學姐到底是做出了怎樣的貢獻啊？”
徐楠內心深處忽然八卦了起來。
不過過去一年在斯蒂芬桑發生的事情，似乎是姜苑遲最不願提起的內容，徐楠也不好直接提出，只能坐在這裡乾巴巴地聊一些有的沒的。
主要是他在講，姜苑遲在聽。
他們點了兩杯奶茶，可惜沒有學校附近那條街上的幾家的那種風味，也不知道斯蒂芬桑的巫師們加了什麼醒腦的料，居然一股劣質咖啡味。
“……大概就是這樣了。”
“我都沒想到，隨便舉報的一個人，居然會是竊魂怪。”
徐楠喝了一口奶茶，忍不住吐槽道。
這玩意兒他確實是沒想到的，當時他只覺得托馬斯有點小問題，沒想到是這種大問題；更沒想到的是，順着竊魂怪這根騰摸出來的瓜居然和神之鍊金術有關！
只不過這一部分，他答應了阿凱，不會告訴任何人。
竊魂怪的事情，以姜苑遲的身份想要知道也沒什麼，但海倫娜和小太陽神的事情就複雜了很多；徐楠告訴姜苑遲倒是無所謂，但就怕節外生枝。
“竊魂怪嗎？還有這種事情？”
姜苑遲露出了驚詫的神色，旋即她攏了攏頭髮，喃喃自語道：
“還真的發生了？”
“嗯？”徐楠有點迷茫。
姜苑遲抿了抿嘴，表情略有些不淡定，她嘆了一口氣：“我是說，沒想到又有類似的顛覆性危機出現了。魚腩學弟，這次你絕對立大功了啊！”
“我敢保證，上頭給你的獎勵絕對不止是一枚獎章，還有更多，只不過阿凱那個傢伙不懂裡面的門道罷了。”
徐楠對獎勵什麼的其實也沒那麼在意，他更感興趣的是姜苑遲話中的玄機。
“又是什麼意思？”他問。
姜苑遲這一次沒有猶豫，很爽快地說：
“就是發生了很多次的意思。”
“最近一年的斯蒂芬桑，出現過很多顛覆性的危機——這種級別的危機是可能毀掉整座城市的，所以被稱爲顛覆性的。”
“雖然我沒有親身經歷這件事情，但竊魂怪這種可怕的物種，絕對稱得上是最恐怖的對手之一。”
說到這裡，她忽然順手丟了個戲法，給自己變出了一根草綠色的吸管，插在奶茶杯子上，開始時不時吮吸，同時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繼續說道：
“你們不是都挺好奇那一年我在斯蒂芬桑乾了什麼嗎？”
徐楠立馬豎起耳朵。
姜苑遲咬了咬吸管，用一種特無所謂的語氣道：
“我在斯蒂芬桑拯救世界。”
徐楠愕然，沒想到自己隨便亂猜的劇情居然可能是真的。
雖然姜苑遲看上去在開玩笑，畢竟【脆弱的斯蒂芬桑】在這座浮空城歌劇院裡是一個被人津津樂道的老梗。
這個老梗源自於斯蒂芬桑多年以來一成不變的歌劇內容，基本上都是斯蒂芬桑面臨危機，年輕的巫師臨危受命，挽狂瀾於既倒，然後不僅拯救世界、得成正果甚至還能抱得佳人歸的劇本。
觀衆看得多了看得膩了，總是會吐槽斯蒂芬桑爲何總是在水深火熱之中。
但據徐楠所知，這個老梗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含義。
這座城市看上去強大無比，但也正因爲如此，而變得脆弱無比——他依稀記得是羅芒曾經給出的評價，當時安蘇麗好像也在場，作爲斯蒂芬桑的主人，她並沒有反對。
不過對於姜苑遲的話，他還是有些拿捏不準。
“一年嗎？”他問。
“沒錯，整整一年。”她忽然很認真地咬着吸管，徐楠注意到她杯子裡的奶茶已經被她快吸乾了：“所以他們纔會那麼尊敬我咯，安蘇麗女士纔會授予我六使徒的稱號，我才能獲得【浮空城之女】的稱號……當然，還有很多其他的便利。”
徐楠有點羨慕：“講道理，我也拯救了斯蒂芬桑……算半次吧？”
姜苑遲繼續折騰着吸管：“是嗎？可是我……”
“大概拯救了個百八十次吧？”
“具體數目也記不清了，那一年我實在太累了，每天風雨來雨裡去的，不是這兒出問題就是那兒出問題，偏偏這種性質的任務除了我之外，斯蒂芬桑沒有一個人能幹！”
她忍不住抱怨道：“我實在太累了，一開始當救世主的時候，還蠻有成就感的；但到了後來，就只剩下責任感了，太疲倦了……”
徐楠一臉狐疑地看着她。
說拯救了斯蒂芬桑一兩次他還是信的，畢竟斯蒂芬桑這麼脆弱，他徐楠都能順手拯救一次半次的，但說百八十次就太扯淡了吧？這座浮空城這麼多巫師，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才需要一個地球人來拯救啊？
“嗯？地球人？”徐楠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或許，這個身份纔是關鍵，畢竟當初姜苑遲是誤入斯蒂芬桑的，當時整個斯蒂芬桑恐怕也就只有她一個地球人了，如果有什麼事情是斯蒂芬桑本地人無法去做的，甚至是巫師無法去做的，那麼委託姜苑遲去做也就可以解釋了。
“那主要是從事什麼工作內容呢？”
徐楠有點將信將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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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苑遲想了想：“內容太多了，我也不方便說。”
“挑一樣說吧，其中有一個任務和強光有關，又必須我去做，還不能戴防護設施……事情結束之後，我的眼睛就近視成這樣了。”
“要知道，進斯蒂芬桑之前，我可沒這麼嚴重的近視度數……”
徐楠摸了摸鼻子：“那會兒多少度？”
姜苑遲不確定地咬着吸管：
“七百多度吧？”
“七百五的樣子。”
徐楠黑着臉：“就加了五十度？我看你是故意胡謅些故事在騙我吧？”
姜苑遲略有些驚訝：“被你看出來了？”
“但我不是在騙你。”
“我只是在騙你的奶茶。”
說罷，她又抽了一口。
她自己的那杯奶茶分明已經被她早早吸乾，但神奇的是，徐楠發現她的吸管裡的確也有液體涌過。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得，一大杯奶茶已經空空如也。
看着姜苑遲略帶些壞笑的臉，徐楠陷入了沉思——
這到底真的只是一個玩笑，還是她在藉着玩笑的機會，和自己傾訴了一部分的事實？
思考片刻之後，徐楠得出了一個認真的結論：
她確實只是在騙自己的奶茶。
果然，真知灼見二階之後的負面影響也是有的，那就是自己變得越來越多疑了。
姜苑遲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去聊別的了。
徐楠則有些掃興，他其實對姜苑遲的過去還挺感興趣的，畢竟以她展現出來的資質，在徐楠認識的人裡僅次於路紅紅。
可惜姜學姐對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把握的非常分明，她對徐楠的態度不錯，基本上也是有求必應，但很多涉及到她隱秘的話題，她往往會避而不談，只是這樣反而容易惹人遐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
……
兩人在船艙裡閒聊了一會兒，又休息了兩個小時左右。
船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不時有略顯嘈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巴博薩先生！”
“這次極光之潮有什麼指示嗎？”
“有什麼心得可以和我們分享嗎？畢竟上一次您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徐楠和姜苑遲也有些好奇地打開了艙門，往外面看過去。
不算開闊的走廊裡圍了一大羣人。
這些人都是斯蒂芬桑本土出產的精英巫師，他們之中年紀大的大約二十歲，年紀小的才七八歲。他們的臉上都寫着興奮。
而被他們包圍在中央的，赫然是中午在慶典開始之前演講過的傳奇巫師巴博薩。
他看上去仍然有些靦腆，面對衆人潮水般的追問，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幸好旁邊有人善意地爲他解圍，他才勉強得到喘息的空間。
面對熱情的巫師們，他揮揮手示意衆人安靜，然後才微笑道：
“保持平常心即可。”
粉絲們顯然不夠滿意。
他又想了想，補充道：
“用對待我的態度，對待法力獸們。”
衆人愣了一下，紛紛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