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刁小四感動得熱淚盈眶。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真有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
倒黴催的那麼多天,也該輪到自己時來運轉否極泰來了,只是未曾料想幸福竟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幸虧他並未忘記自己應該有的態度,趕忙裝傻充愣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黃世塵篾然看看彭紫欣,道：“你放心,就算你知道,我現在也還沒想殺人滅口。”
刁小四恍然大悟道：“也對,紫欣是彭衣塵和龐婉慈的掌上明珠,自然奇貨可居。”
“你倒機靈,能夠明白我的用心。”黃世塵嘿然道：“至於你,殺不殺都無所謂,全看我的心情”
彭紫欣搖頭道：“癡人說夢,爹爹與孃親是不會受你要挾的。”
黃世塵厲聲道：“那就讓他們跟你一起死”
“心情,心情……大哥,你的心情一定要好。”
刁小四不由心頭打鼓道：“來,跟着我念一段口訣,保管心平氣和萬事如意：‘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我卻如此的暴躁,這樣不好——,”
“你這人”彭紫欣見狀禁不住啼笑皆非,轉念想到當下的處境又暗暗發愁。
約莫過了三個時辰,黃世塵的臂膀重新長出,骨骼表面亦漸漸凝成一層碧鱗真龍甲,由此可見雲釃靈泉效力之神奇。
刁小四也沒吃虧,絲絲縷縷的靈泉精氣透過毛孔滲入體內,被天命符吸收煉化,不斷地昇華,無意之中又增加了數百道乳白色的道性符紋,與昊陽神火的符紋緊密交織,陰陽合流水火併濟,使得功力與修爲俱都提升了一大截。
黃世塵收功起身,冷冷喝令道：“跟我走。”
彭紫欣默不作聲地站起身,刁小四一邊尋思脫身之策一邊問道：“去哪兒
“不走你就死。”黃世塵冷笑着彈指又在兩人身上加持了數道符法禁制,然後舉步向西行去。
刁小四、彭紫欣無奈何地在後亦步亦趨,黃世塵走走停停步履極慢,似在仔細觀察什麼。
刁小四表現得比任何時候都老實乖巧,牢牢管住自己的嘴巴像個聽話的小跟班。
他早就發現池底的這片赤離仙樹林暗藏玄機,極有可能是一座迷蹤法陣。
普通人行走在林中根本不會察覺到絲毫異常,但若能推演破解其中秘藏的陣法規則,就會看到一片截然不同的秘境天地。
黃世塵顯然對這座迷蹤法陣並不熟悉,兜兜轉轉繞了好久,似乎正在尋找破陣之道,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喃喃自語道：“觀我生進退,未失道也……龐青原當日明明是這樣教我的,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還是他故意說謊騙我？”
刁小四在一邊看着都替他着急,心裡大罵這姓黃的哈巴榆木腦袋死不開竅,就像科考作弊,答案都帶進考場了,愣是不曉得該往哪裡下筆。遇到這樣的學生,活該老師吐血。
他實在按捺不住,釋放一縷仙識出言指點道：“你於嘛不轉過身來試試？
“轉過身？”黃世塵下意識地回頭向身後望去,眼睛登時一亮道：“見鬼,哈哈,原來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兒”
刁小四翻了個白眼,腹誹道：“簡單麼,那你剛纔爲何想不到？”
黃世塵興奮地轉身走出兩步忽然停住,眸中兇光畢露瞪視刁小四道：“你怎麼知道這座須彌天易陣的破解之法？”
“蒙的,”刁小四被他盯得心裡長草,做出恭謙的樣子回答道：“我剛好懂一點兒奇門遁甲之道的皮毛,剛纔聽你說的好像是破陣口訣,不知怎地就瞎貓撞上死耗子了。”
“瞎貓撞上死耗子,真的？”黃世塵的目光惡狠狠迫視刁小四,似是在考慮是否應該相信他的話。
須臾之後,他冷哼聲道：“‘孚於嘉,吉,位中正也,,此意何解？你不妨再蒙一次給我瞧瞧。”
彭紫欣暗中遞過一縷仙識提醒道：“千萬不要告訴他”
刁小四恍若未聞,苦着臉道：“我小時候上學總喜歡逃課,奇門遁甲之術也只學了個半吊子水晃盪,實在不敢在師叔面前班門弄斧。”
黃世塵急於破陣,催促道：“快說,錯了沒關係,不說我就殺了你。”
刁小四道：“只要我說了你就不殺我,是不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黃世塵挺胸昂首道：“我騙你這小毛孩兒作甚？”
彭紫欣不恥刁小四誠惶誠恐膽小鬼的做派,索性把頭扭到一邊權當看不見
刁小四想了想說道：“黃師叔,您正前方有株赤離仙樹,把它砍倒。”
黃世塵將信將疑依言照做,“轟”的聲逸龍血河掌將面前那株數十丈高的赤離仙樹輕鬆放倒。
“唿——”一團玄光打從赤離仙樹中爆射出來,如水波紋般在三人身前擴散瀰漫,四周景物隨之動盪扭曲,發生了轉變。
黃世塵不驚反喜,望着刁小四疑竇叢生道：“你小時候真地沒好好讀書？
刁小四信口胡謅道：“起初差不多是這樣啦,但是後來遇見了一樁事,我便開始發憤圖強,頭懸梁錐刺股鑿壁偷光囊螢映雪,終成一代奇門遁甲宗師。
“你遇見了一件什麼事？”黃世塵的好奇心被刁小四提了起來。
“有一次我逃課出去玩耍,在溪邊看到一個老太太,正拿着胳膊粗的鐵棒子在石頭上來回磨個不停。我問老太太在於嘛？她回答說：‘我縫衣服缺一根繡花針,所以要將這鐵棒磨成針。,”
“怎麼可能？”黃世塵不以爲然地搖搖頭道：“那老太婆太笨了。”
“就是啊,我當時是也這樣以爲。”刁小四附和道：“誰知那個老太太又說了一句話,立刻讓我醍醐灌頂痛改前非,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學堂裡。”
彭紫欣奇道：“她說了什麼？”
刁小四肅容道：“她告訴我說——‘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聽聞之後,立馬就明白了一個大道理。”
“此言的確發人深省。”彭紫欣問道：“不知你明白了什麼大道理？”
“我明白了……沒文化真他媽的可怕。”
黃世塵和彭紫欣頓時一臉黑線僵立當場,腦海裡兀自有個魔鬼般的聲音在叫道：“沒文化真他媽的可怕,可怕——”
當下兩人精誠合作,黃世塵出破陣訣,刁小四曬文化,狼狽爲奸其利斷金,不多時便成功開啓了須彌天易陣中的秘境之門。
“喀剌剌”一道神電裂空,幽空宛若帷幕般緩緩中分,呈露出一座百丈高的摩天神塔,仙靈之氣濃郁驚人,正是集整座莫廬山鍾靈氣韻的仙脈所在。
黃世塵一陣狂喜,哈哈大笑道：“雲靈神塔——找到了,我找到雲靈神塔了”
他迫不及待地向雲靈神塔衝去,冷不丁塔尖之上雲光驟亮重重劈落一束神芒。
“砰”黃世塵心旌搖曳竟躲閃不得,倉促間運起逸龍血河掌向上封擋。
笑聲戛然而止,化作一記狂吼。光瀾爆綻開來,他的身軀如一捆於柴被轟飛百丈,剛剛新長出來的胳膊寸寸碎裂又不見了,碧鱗真龍甲亦像爆米花般翻卷起來,往外嗤嗤冒着白煙。
黃世塵驚疑不定,醒悟到自己得意忘形以至於樂極生悲,竟忘了雲靈神塔上還有更厲害的道法禁制守護,貿貿然衝向前去,沒被劈得魂飛魄散已屬幸運
彭紫欣和刁小四看得亦是心下駭然又暗叫痛快,猛聽黃世塵氣急敗壞道：“小子快說,何爲‘中行之復,,何爲‘無妄而往,？”
刁小四凝目打量雲靈神塔,十根手指頭飛快地掐捏運算,推衍了足足半柱香的工夫後,說道：“你站到我的身後,咱們一起往後倒退着走。”
“往後退？”黃世塵愣了愣,惡狠狠道：“你最好別騙我”
他喘息稍定,顧不得身上的傷勢,走到刁小四的背後停下。
三個人遠遠看上去就似一根繩上的螞蚱,在刁小四的指揮協調下一步步往後倒退。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明明他們行走的方向與雲靈神塔相背離,可是眼前的神塔非但沒有變遠,反而愈來愈近直至緊閉的門前。
這回黃世塵學乖了,一邊說出接下來的兩句破陣訣,一邊把刁小四推到了前頭。
刁小四身懷天命符如有神助,三下五除二解開了塔門上的禁制,三人長驅直入。
只見雲靈神塔直貫到頂,底部是一座深不可測的幽穴,滾滾雲氣如泉水般噴涌而出,束成一股粗壯的雲柱扶搖直上,人站在翻滾的濤瀾之中如騰雲駕霧,仰頭往上看去,雲柱高不見頂蔚爲壯觀。
雄渾精純的雲靈仙氣毫不吝嗇地灌注進刁小四的體內,起初他還頗爲開心,但很快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他的仙脈在雲靈仙氣的灌注之下迅速鼓脹到極致,凝練出一道道奇異的雲紋,直感覺身體鼓脹如球幾乎要撐爆開來。
可要是就此封閉仙脈停止吸納,便似一個小偷進入了寶庫,望着富可敵國的金銀珠寶,想讓他懸崖勒馬適可而止,卻哪裡能夠？
既然吃不了,那就兜着走
念及於此,刁小四於脆打開天命符,任由海量的雲靈仙氣涌入身體裡。
也不曉得過了多少時候,耳畔轟然一聲巨響,竟是靈臺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