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天寶閣的大門輕輕開啓,兩名瑤臺宮的弟子手捧裝有八寶聚珍香爐的小錦盒在守衛的伴護與引領之下,小心翼翼地走進閣中。
天寶閣顧名思義是瑤臺宮的藏寶重地,千年以來的各種珍藏盡皆貯存於此。
從外觀上看天寶閣高三層,呈八角形暗合八卦之數。閣外是一片五光十色的瑤樹林,只要有行人靠近就會立即感知並搖曳枝椏發出風鈴般悅耳的響音。
樹林裡是鳳凰朱鸞的樂園,它們是守護天寶閣的第一道屏障。
經過特殊的通道步入天寶閣中,光線頓時變得幽暗,但對修煉多年的瑤臺宮弟子而言根本不是問題,稍稍功聚雙目便能看清楚天寶閣裡的情景。
兩名弟子跟着守衛徑自登上天寶閣的三樓,對閣中陳列着的琳琅滿目的寶物目不斜視。這些放在外面的寶物大多隻是普通貨色,真正價值連城的珍品另有藏處。
兩人每一級樓梯走得都極爲小心,整座天寶閣密佈了三十六座法陣,環環相扣陣裡套陣,匯聚在一起亦就成爲了世人傳頌的“天寶大陣”。
即使腳下的三十九級階梯,也暗藏着一座“步天回龍陣”。
儘管這幾日爲了運送各類準備在海天盛筵上拍賣的寶物,從二樓往三樓的這段樓梯他們不曉得來來回回走過多少遍,但這沒用——天寶閣中的法陣時時刻刻都在運行變化,前一刻還是安全的地方,下一瞬就可能是銷魂噬骨之處。
唯有那些終年鎮守天寶閣將陣訣背得滾瓜爛熟的守衛們才能在閣中暢行無阻。不過爲了防範,每個人也僅僅是掌握各自責任區域內的法陣陣訣而已。
唯一通曉天寶閣所有法陣變化及原理的,只有號稱正道奇門遁甲第一宗師的漠月真人。可兩名瑤臺宮弟子來過這麼多回,卻連他的面也沒見到。
到了三樓,守衛先進行了交接,然後帶領兩人走過一條感覺上異常幽仄的廊道,推門進了一間靜室。
靜室裡空蕩蕩擺放着一張長几,一名中年道士正坐在長几後聚精會神地默寫道藏。
兩名瑤臺宮弟子向中年道士躬身施禮道:“弟子曉嵐、曉風拜見玄月師叔。”
中年道士老大不耐煩地丟下墨筆,望了眼錦盒上完好無損的封條,呶呶嘴道:“登記吧,別耽誤我幹正事。”
等道號曉嵐的弟子登記完了,玄月真人隨手摘下背後牆上懸掛的玉牌扔給他道:“下次取走時,記得讓淡月師姐在玉牌上印下一道靈記。”
兩名瑤臺宮弟子收好玉牌齊齊施禮退出了靜室。
玄月真人繼續埋頭抄寫經書,任由錦盒擺放在長几上。
直到中午時分,他前前後後又接待了十幾撥送寶的弟子,長几上堆得滿滿當當快放不下了,這才施施然站起身從袖口裡掏出一塊嬰孩兒巴掌大小的玉玦,來到靜室的門背後。
他擡手將玉玦嵌入門背上的凹槽裡,凝念吐勁“嗡”的光暈煥放瞬間擴散開。
等了一小會兒,玄月真人打開門,門外的景物霍然大變,竟是一條密閉的玉石長廊,長廊中面對面侍立着兩排精明強幹的瑤臺宮弟子,齊聲施禮道:“玄月師叔!”
玄月真人指了指長几上堆積如山的寶物,吩咐道:“都搬走。”
兩排瑤臺宮弟子魚貫而出,一人運送寶物一人在旁協助,一組接一組有條不紊將長几上堆砌的物品一掃而空。
他們護送着寶物走回玉石長廊,身後的門背玄月真人關閉,重又與世隔絕。
長廊的盡頭又是一扇大門,一名弟子拿起小銅錘在門上當噹噹敲了三下。
大門緩緩開啓,衆弟子步入門後的庫房中,須臾後便空着手走了出來,等到庫門關閉便又一動不動地侍立在長廊裡。再過三個時辰,庫房中就會有同門出來接班,而他們便能回到裡面的靜室中歇息一夜。
然而他們想不到的是,被瑤臺宮視若禁地的天寶閣此刻已纖毫畢現在了刁小四的靈臺之上。
當他第二次將八寶聚珍香爐推給那個鑑寶老道之時,小歌女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掩進了香爐中。
藉助小歌女的感應,刁小四輕輕鬆鬆就將整個寶物運送過程看得一清二楚。
可惜看明白了以後,他的信心卻倍受打擊。
如此嚴密的防衛措施,自己根本沒有可能混進去。整座地下通道和庫房,全是用崑崙青玉鑄造而成,上頭加持了各種禁制符陣,蠻力爆破不成,五行遁術也休想。何況庫房內部還裝有十六面不存在任何死角的“千里鏡”,裡面的一舉一動都會通過它傳送到相應的瑤臺宮弟子的靈臺上。
而且,所有裝載了寶物的錦盒木箱只有封印上的編號,完全無法知曉裡頭究竟裝的是什麼。除非,自己先想出辦法把那幾個鑑寶老頭兒手裡的登記薄弄到手。
以上這些統統還不算什麼,那些懸浮在庫房裡成百上千的銀色靈珠纔是真正讓刁小四頭疼的玩意兒。每一顆靈珠無時無刻不在往外散發一束束毫無規律可言的銀色光縷,一旦接觸到帶有生命氣息的移動物體,就會立即爆碎示警。換而言之,即便自己能用隱身術躲過千里鏡的監視,依舊逃不脫這些銀色靈珠的掃描。
一顆兩顆還好辦,百八十顆刁小四自信憑藉三十六天罡身法也能勉強過關。可寶庫裡飄滿了上千顆這樣的小玩意兒,大羅金仙來了也一樣沒用。
好在海天盛筵雖說今晚就會在崑崙大殿裡開始舉行,但起初兩天拿出來拍賣的全部是八品以下的普通貨色,真正的絕世之寶按照以往的慣例都會放在最後一天夜裡壓軸呈獻。
所以,刁小四知道自己還有時間,差不多兩天兩夜三十個時辰。
可惜,這回找不到幫手。
兩條腿的活人固然好找,但精通竊玉偷香的專業人士就不那麼好找了,何況偷的還是崑崙瑤臺宮的寶庫?
他正躲在山岩後苦思冥想,忽然發現曉風和曉嵐兩個道士正一前一後一邊閒聊一邊往這兒走過來。
就聽曉風道士問道:“師兄,你神神秘秘的到底要拽着我去哪兒?”
“噓,你小聲點兒!告訴你吧,”曉嵐道士渾然沒有覺察到近在咫尺的山岩後有人在偷聽,低笑着道:“我奉師父之命要去拜見虛月師叔,問問他靈集丹是否煉成了?”
曉風道士驚異道:“虛月師叔在煉製靈集丹,我怎麼不曉得?”
曉嵐道士得意道:“就你這張大嘴巴,總喜歡四處亂招搖,師父怎會告訴你?”
曉風道士不服氣道:“那是因爲我懂!我早就聽人說過,靈集丹是天下第一神丹。上回咱們瑤臺宮有人煉成靈集丹還是三百多年前的事,光想湊齊一百二十八種天地靈藥運氣好的話也得花上幾十年的工夫,而且像忘憂果、杜衡草、嘉榮草這樣的洪荒靈草,如今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曉嵐道士嗤之以鼻道:“你說的這些都不算什麼,真正麻煩的是如何將這一爐丹煉製成功,莫說煉丹至少需要二十年之功,期間不可有一絲懈怠。即便僥倖煉成,出爐的丹藥裡十有八九都是廢品,能稱得上一品靈集丹的絕不超過十顆。這次虛月師叔如若成功,本門就會拿出一顆拍賣,不爲錢,權當功德一樁。”
“崑崙竟藏有這麼神的靈丹?”刁小四精神一振,頓感心癢難熬,想着是不是也搞幾顆來嚐嚐?
這時曉嵐道士說得興起,拍着曉風道士的肩膀道:“你不知道吧?靈集丹不僅有起死回生萬毒不侵的奇效,還可以精進道心增強功力,甚至傳說能夠趨避天劫羽化飛昇,這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好處。”
曉風道士將信將疑道:“真有你說的那麼神奇?”
曉嵐道士哼了聲慎重道:“信不信由你。虛月師叔在煉製靈集丹的事你我都要守口如瓶纔好,若是泄露出去讓那些妖邪知曉,存心從中破壞或謀圖盜取,闖出大禍來可就不妙了。”
他們一邊說一邊從山岩前經過,絲毫未曾意識後面遙遙跟着個人影。
刁小四打定了主意,悄然無聲地突然欺近到落在後面的曉風道士背後,手起掌落封經截脈。
曉風道士毫無防備身體一軟便倒入了刁小四懷中。刁小四順手把他丟進山岩後的草叢裡,變成曉風道士的模樣接口道:“師兄放心,我睡覺都會把嘴巴縫上。”
曉嵐道士根本沒有發覺身後的同門已經被人調了包,笑着道:“那是最好!其實你也不必太過緊張,我便不信天下還有什麼人膽敢打瑤臺宮的主意?”
刁小四撇撇嘴,心想這小道士信心挺大,可惜見識太短。老子膽量雖小,卻也沒把崑崙瑤臺宮放在眼裡過。
由此可見膽量大小與是否敢作爲並無多大關係——關鍵是技巧和天賦。
尋思之間兩人拐過一個彎道,前方殷紅如火的一片絳樹林中,掩映一座若隱若現的道觀,正是虛月真人修煉所在的“昭明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