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就連應劫前輩都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問題,聽了這番話,也靜悄悄的不作聲好久。不過,一開口,就是很有些肯定的口吻:“兩個老鬼,老頭子我覺得,秦小子這話有道理。反正都是殺,殺大魔頭,殺普通百姓,一般的殺,都是造了殺孽,有什麼分別。非要限定出手,修煉之時就已經心有掛礙,加上還要面對強敵,能撐到你們發威完畢,斬殺妖魔已經不錯了,還想要留得姓命,這可真就是逆天而爲了。”
兩位蜀山前輩都沒有開口,但心中彷佛已經認同此事。雖然蜀山門規也不是他們定下的,那個時候他們已經身爲劍靈,而且還不想暴露什麼身份,也沒有親口傳下這些規矩。想來,那是後輩弟子因爲尊師重道,所以才特意定下來的門規,誰又能想到,卻是這個害了無數的蜀山有爲弟子。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是最無奈的事情。還好,蜀山這一代的掌教,並不是那等背信棄義的小人,同意將雙劍讓秦逸凡帶走,否則的話,兩位前輩估計還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依然躲在劍冢之中等待有緣的弟子上門,或者等待天下大亂。
乘着兩位前輩都在悟道,應劫前輩問了秦逸凡一句:“你進曰裡興趣高漲,莫非困擾你的問題已經想明白了?”這也是應劫前輩一直很好奇的一件事,秦逸凡雖然道行不深,但每每提出的問題,卻都是從一個新鮮的角度,總是能給他帶來很多的驚喜。
“想明白了。”秦逸凡有點揚眉吐氣的感覺,彷佛積鬱在胸口的那些煩悶都已經消失無蹤。
“說說看。”應劫前輩剛說了這句,好像突然的想起什麼:“叫林丫頭把他的器靈也放出來,聽一聽,對她也有好處。”可能是覺得林秋露也是自己人,有這等好機會,自然也不會放過。
秦逸凡當然不會拒絕,林秋露更加是又驚又喜,連帶乾坤劍女也激動萬分。三位老前輩是什麼人,輩分之高,地位之隆,無以倫比,肯提點一下乾坤劍女,就是天大的造化。如果劍女能在其中領悟幾分,自然也是終生受益的事情。
因爲之前在西京城,林秋露沒有將劍女喚出,而且,一直讓劍女如此的出現終歸不妥,所以,還是選擇讓劍女變成了一件十分合體但有很符合三女審美觀的衣裳將秦逸凡包裹起來。這樣一來,劍女也能近距離的接觸三位前輩,時時得到指點。而且,也讓林秋露更像是一個合格的護衛,雖然這並不是什麼特別必要的措施。
“我開始想的有些太複雜了。”秦逸凡等大家都準備好,這纔開口;“我總是想着,既然現在已經久不在紅塵中走動,而且說實話,我現在的能力,在紅塵中,如果放開手腳的話,對誰都是一場災難。所以,我要考慮,我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紅塵中人。”
“突然間的超脫,彷佛讓我有了不是紅塵中人的感覺,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秦逸凡看着遠方,慢慢的說着自己的感悟歷程,三女也都在仔細的聽着,生怕漏過一點。雖然大家的道並不一定相同,但也有相通之處,可以互相借鑑。這等經驗,如果不是三女現在和秦逸凡的關係,斷然沒有機會聽到。
“江湖拼殺,我不怕。黑道尋釁,我不怕。就算他們搬出官府,動用軍隊,我有九龍玉佩在手,同樣不怕。這紅塵之中,還有什麼人能夠約束到我嗎?”這不是秦逸凡自誇,實在是的的確確有這樣的實力:“有了這樣的感覺,感覺到自己地位也有所變化,自然看待原來平常事物的眼光會有不同,所以也會有困惑。”
“不過,我還是太高看我了。”這麼一個轉折之後,秦逸凡好像有點自嘲:“我以爲,我看待別人的目光不同,別人看待我的目光也會有所不同。但是我錯了。錯的很厲害,反倒是那個太守兒子陳公子給了我一個教訓。”
“他看上了飛飛的琴,所以就開始算計我。不管他用的什麼手段,成功與否,他終歸是從飯莊開始,就在算計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秦逸凡已經省略了許飛飛的姓,直接叫她的名字:“他並沒有因爲我不在紅塵中走動就收手,說實話,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估計他也不想知道我是什麼人,他只當我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更加的困惑,到底人他會做到哪一步?不管他成功與否,但他的態度卻是讓我很是受打擊。”秦逸凡看了一眼三女,同時也是在問幾位前輩:“我以爲,我已經出了紅塵,但別人卻從來沒有這般的想過。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我把自己看的太高了,總以爲別人也同樣用這樣的目光和態度看待我,掩耳盜鈴,是不是很好笑?”
沒有人會笑秦逸凡,實際上,所有人都在跟着他的思路動腦子,秦逸凡如此,那麼他們自己呢?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優越?是不是同樣看不起紅塵俗世之人?是不是同樣也有過這樣的困惑?
“陳公子,陳太守,他們爲了對付我,最後還動用了軍隊。雖然他們傷害不了我,他們的目標始終無法得逞,但他們的態度還是讓我警醒。”說到這裡的時候,秦逸凡已經沒有了那種困惑的語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我還是我,不管是以前在軍隊的我,還是之後在拳印湖的我,抑或在蜀山的我,不管在什麼地方,我還是我,不會有什麼變化。”
“我還是紅塵中的那個我,我沒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旁人看我的時候,還是一個普通的我。別人不喜歡我會算計我,決不會因爲我的什麼身份或者超然的地位而有所變化。別人喜歡我,絕不是因爲我的地位或者修爲,而是因爲我付出了讓別人足以付出他們的愛意而交換的代價,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簡單。”這番話讓一干聽到的人都陷入了沉思,都在思索,秦逸凡這話,到底是對還是錯,是不是放在自己身上,也同樣的適合。
“我不應該因爲自己的變化而強求別人對待我也發生變化,我也不應該因爲自己的變化就改變對待別人的方式。”這次秦逸凡是真正的有所明悟,所以內心之中也不摻雜一絲的迷茫:“我還是原來的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管他是大羅金仙還是凡夫俗子,都是一樣的態度。”
一席話講完,又多了幾個站在原地沉思的人影。要說修道,秦逸凡應該是最遲開始的一個,但是,他卻經歷了很多旁人沒有經歷過的事情,看待問題的方式,也自然和從小修道,然後進入紅塵歷練的那些超然的修道中人不同。所以,他無法走那些別人走過的路,但是,他自己的路,旁人卻也無法效仿。
“原來如此!”應劫前輩的聲音和林秋露的聲音同時響起,而且,伴着他們的聲音,一絲空明的樂聲也在心底響起。只有秦小玲表現的與衆不同,卻是歡歡喜喜的笑着,十分開心:“相公你想開就好,我,我……”結結巴巴的我了兩聲,然後咬着牙說道:“我對你也不會變。”隨後,掩着臉飛遁入地,估計不知道去哪裡平息羞意了。
“恭喜!”這是應劫前輩的聲音,聽起來卻是發自肺腑的祝賀:“你這番話,足以讓你進入本我的境界。看來,你是真的明白了。”應劫前輩遲疑了一下:“早知道你悟姓這般的高超,我就是拼着不度劫,當時也應該在拳印湖收你爲弟子。”
“現在不也很好嗎?”秦逸凡笑着回答:“做你的弟子,哪裡有做你的朋友好!”
“那倒是。”應劫前輩應承一聲:“做弟子,至少在我面前要規規矩矩,哪裡像你這般放肆。雖然我老頭子不怎麼把那些俗禮看在眼中,但是放在我老頭子弟子身上,可也容不得他在我面前如此,呵呵,還是做朋友好。”
說了這許多,也讓三女小有收穫,自己也擺脫了困惑,想來應該是開心纔對。但不知道爲什麼,秦逸凡總是覺得有一股壓力在慢慢的積聚,而且很明顯是針對自己的。這讓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很是傷神。
應劫前輩是第一個感受到他這種情緒的人,隨即,很快許飛飛和林秋露都有些發現。秦逸凡自己也說不清楚,但那股壓力卻越來越明顯。
猛然間,這壓力彷佛突然的清晰起來,就在頭頂的不遠處。秦逸凡忍不住擡頭望天,隨後,看到一片黑乎乎的雲層,正在慢慢的積聚,那種無形的壓力,就是從雲層當中透出來的。
這樣的場景十分的熟悉,這是劫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