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和往常一樣,默默的在大食堂中吃過一碗粥兩個白麪饅頭的早餐之後,儘自前往廚房大院,堆放柴草的場地上。
寬達六七百平方的籬笆院裡,堆積着一座座如小山一樣的柴火,這些柴火按照劈好和未劈好的分成了南北兩方。
院子裡此時已經有七八名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吃力的舉着不小於十斤的斧頭,劈着一根根手臂長短的柴草,這些少年見到李克來了,竟然紛紛露出或是鄙夷或着輕蔑又或者是同情的目光。
當中一個身體頗爲強壯,比之李克也差之不多,身上卻穿着一件上好灰色長衫的少年見了李克,譏諷出聲:
“咦,這不是我們的劈柴王嗎?怎麼,今天竟然來的這麼晚,以前不是來得最早,立志要做我們宗門第一劈柴高手嗎?昨天晚上莫非是做噩夢了?哎!這到也是啊,第一次見到死人,也是難免得嘛,不如我們以後的柴你都幫我們劈了,日後我們在宗門歷練時,也多給你一些照顧,免得你一見了血腥,就嚇得大叫孃親,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少年的話,立刻引得場上鬨笑一片。
“南風師兄,不對不對,像他這樣的廢物,只怕到了一輩子也不可能有氣感,怎麼做宗門任務啊?”另一個矮小似猴的十四歲少年,卻搖頭晃腦的大叫道。
“呃,哈哈……哈哈,說得也是啊,大家說這個問題應該怎麼辦啊?我們怎麼說也是和劈柴王是師兄弟啊,得想辦法幫幫他纔是啊。”南風突然皺起了稚嫩的眉頭,恰有其事的認真道。
場上的七八個少年一見,就知道這位二長老的愛徒,又要想個整人的法子出來了,一個個不禁伸長了脖子,期待的盯着南風,想看看,這個一向聰明愛整人,卻又極得二長老疼愛,即使闖了禍,也不忍懲罰的關門弟子又要爲他們帶來什麼好的節目。
鐵劍宗雖無中華武術那麼多繁複的鍛鍊身體之法,卻也想出了讓弟子劈柴,挑水等體力勞動,間接鍛鍊身體的法子。
由此可見,讓才上山的弟子劈柴挑水,也不是故意將他們當免費雜役用。
李克面色不變,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只當做沒聽見一般,以前李克都能儘量的忍受下來,在何況現在,擁有了氣感,就等於擁有了成爲一名召喚武者的基礎,現在大家都沒有戰身,即使發生了矛盾,也不過是依靠小孩子的手段,靠拳頭說話,以李克的身體壯實程度,即使硬吃,也能把南風給吞了,這也是南風雖然在十四五歲以下的弟子中囂張,卻依然不敢太過得罪李克,把他惹毛了的緣故。
南風看了看周圍,發現在場的七八個少年,都是“他的人”,一個惡毒的念頭從腦子裡冒了出來,眼神閃爍的直直盯着對他不理不睬,自顧自的劈着自己柴的李克。
心下一狠:“我就不信了,這裡八個人難道還幹不過你一個廢物?”
對於李克三年都沒找到氣感的“光榮成績”,南風心中的不屑,可以說已經深入到了骨子裡去了:
“你一個三年都沒有氣感的廢物,竟然還敢將我識作不存在,是可忍,孰不可任。”南風朝一衆少年們使了個眼色。
這些個少年立刻歡喜起來,摩拳擦掌的放下手中的斧頭,聚集在南風的背後,這時陸續又有幾少年來到院子,詫異的望了一眼南風和李克,也興奮了起來,當中只有少數猶豫着沒有加入南風的隊伍,只是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劈柴王,一個月前的教訓,師兄我可一直沒有忘記,你一個人能對付三個,我就不信了,你能一個對付我們八九個人,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臣服於我,永遠做我的僕從,二是被我們狠打一頓,此後每天打你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二長老是我師傅,就算我打了你,你能告狀嗎?難道靠你那個本來就是廢物的師傅?嘖嘖,我怎麼忘了,即使你那個廢物師傅好象也對你識作垃圾吧,相信他也不會冒着得罪我師傅的危險懲罰我吧。”身後有人,南風趾高氣昂的走到李克前方不遠,傲然道。
在他心中,自己以後是宗門的頂樑柱,怎麼說自己也不過花了半個月就擁有了氣感,已經可以算是宗門內幾百年來,感應到氣感第三快的人了,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說不定連宗主之位都會是自己的,即使差點也能成爲未來的長老啊,能讓一個不能成爲召喚武者的普通門人做自己的僕從,已經是給了他天大的恩情了。
“哼。”李克雖然胸中怒火中燒,但依然硬生生忍受了下來,心中不斷暗自反覆提醒着自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自己已經擁有了氣感,日後終有一雪前恥的一天,只當他是一條狗在叫喚就成了。”心中慢慢平靜了下來,手上的活連一絲滯泄都沒有,熟練的將一根根木柴立着放好,然後一斧頭劈下。
李克知道自己明爭是爭不過南風的,上一次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因此極擅隱忍的他,只是強壓怒氣,只等一有機會,就要讓南風將以前欠他的十倍找回。
眼角一陣抽動,南風怒喝一聲:“給你臉你不要臉,你不過是一個廢物,以後永遠都是宗門內的雜役,我讓你跟隨我,已經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你竟然……給我打。”
振臂一呼,人多不僅力量大,膽氣也壯了,雖然李克的身體,在十六歲以下的弟子中,絕對是最強壯的,擁有極大的威懾力,但現在可是十比一啊,沒有戰身的人,即使身體再強壯,也絕對不是人海戰術的對手,結果在他們簡單的腦子裡,已經顯而易見了。
面對對方的步步相逼,李克終於沒能再忍受住,對方罵他辱他,可以暫且忍受下來,但若對方都站在頭上拉屎了,自己還要忍讓,就不是個爺們了,當下李克也不再強行忍耐,心中越發記恨,打定主意先收些利息再說。
側身一讓,正好讓過了南風匯聚全身力道的一記重擊,緊接着腿一邁。
“砰,啊!啪。”衝得太猛的南風被李克輕描淡寫一般的一絆,狠狠的摔倒在了地面,額頭和青石制的地板猛烈的一個親熱,慘叫一聲,捂着額頭,眼淚譁得流了出來。
畢竟他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罷了。
其他的少年見了他們師兄南風的慘狀,心中一怯,有些遲疑起來。
“你們這些笨蛋,我們人多,難道還怕他一人嗎?打啊。”殷紅的絲絲血跡,讓南風心理幾乎扭曲起來,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了,惱羞成怒的大吼起來。
李克心中更怒:“若非依仗着二長老,他又算個什麼東西,今日便把利息先收一些。”
心中一轉,已經有了對策,畢竟他也不是身懷戰身的武者,就算身體比其他師兄弟強一些,一下子要想應付近十個的攻擊,也不可能不落敗。
轉過身來,對着還坐在地上的南風一跳。
“啊。”悽慘的大叫一聲,李克一屁股坐在了南風的肚子上,痛得他眼淚直往下掉。
李克卻沒有絲毫憐憫,甩開膀子,噼裡啪啦的雙手開弓,耳光如流水一樣,直往南風臉上落去。
這時李克身上也如雨點般落下一個個小拳頭小腳,這些拳頭和腳力道並不太大,畢竟這些孩童,個個驕傲得跟個小公雞似的,讓他們劈柴挑水鍛鍊身體也不過是磨陽功,在他們看來,他們都感應到了精氣,以後就是召喚武者,那些需要幹這些粗活,那些個廚房的監工們,也個個睜隻眼閉隻眼,誰知道他們之中以後會不會出現幾個強者,若是日後惦念着這些事,找他們麻煩,豈不是多此一舉。
本來打熬力氣身體的手段,徹底成了擺設,如何能有多大的力氣。
李克三年下來,從未有一日偷懶,甚至天天超額完成任務,那力氣和身段豈不比這些個驕傲的小公雞們強了不址一籌?雖然他拿捏着尺寸,並不敢下太狠的手,但依然讓南風慘叫不止。
“啪啪……啪啪。”十幾個耳光下來,南風嬌嫩的小臉徹底的算是毀容了,鼻子,嘴巴甚至連耳朵都溢出了絲絲血跡。
“嗚嗚……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我錯了,我錯了……”南風腦子已經有些暈暈忽忽了,那模樣實在駭人至極。
這時林玉這李克唯一有感情的小師弟也到了院子裡,小小的身影死命的擠了過來。
李克此時也不太好過,身上一陣陣的痛楚,更是狼狽得很,就連袍子都被撕爛了開來,見了李克的慘狀,林玉純真的眼睛裡滿是焦急,眨眼間已經淚光熒熒,大叫着撲到李克身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嗚嗚……你們這麼多人欺負師兄一個人……算什麼本事……”
這些個南風的“手下”們也不由的有些遲疑,畢竟林玉這麼可愛的小師弟,在鐵劍宗人緣還是不錯的。
身上的痛楚,雖然讓李克將對方恨之入骨,但依然不敢下死手,雖然他心中早已經打定了主意,日後必定要南風死無葬身之地,但卻絕對不是現在,心中依舊保持着一絲剋制,南風慘烈的嚎叫聲也越來越強,漸漸的幾乎跟個打雷似的,恨不得整個宗門都能聽到似的。
李克的兇狠也嚇住了一衆孩子,更是躊躇起來,一個個眼裡隱隱透露着一股恐懼。
“師兄,師兄,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嗚嗚……師兄……”
林玉遠比李克瘦小的細胳膊細腿哪裡拉得住李克,眼見南風面上全是血,嚇得林玉哇哇大哭起來,死命的拉着李克的手。
“砰,孽障住手。”一個高大的人影瞬間從天而降,一掌將李克拍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青石地上。
“吐。”全身的骨頭都好象斷了一樣,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
“二長老。”一片驚呼聲響了起來。
個子並不算太高,卻充滿了凌厲氣勢的黑袍老者,小心的蹲在痛苦哀號的南風面前,滿面陰霾的掃了李克一眼,眼中滿是殺機。
“哼,一羣廢物,這麼多人,竟然連一個都打不過,滾。”
十來名少年滿面驚懼的一鬨而散,戰戰兢兢的回到各自的位置,手腳不聽使喚的劈着柴,卻時不時的用充滿了驚懼的眼神瞄一眼二長老席穆名。
看着自己愛徒的恐怖外傷,席穆名倒抽一口冷氣,眼神裡殺機暴漲,右手飛快了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正是召喚戰身的手法。
席穆名背後一道看上去相當凝練,已經勉強顯露出五官的中年劍客虛影漸漸瞬間顯現出來,這個戰身正是二長老席穆名的召喚戰身——狂風快劍封不平。
戰身光華一閃,已經融合到了席穆名的身體內。
本就氣勢凌厲的席穆名氣勢更是一陣暴漲,讓李克心頭難受至局。
緩緩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南風的背上,掌背之間一陣白光閃爍,很快已經半死不活的南風便清醒了過來,除了看上去有些悽慘,精神有些萎靡,其他並無不妥。
“哇……師傅,徒兒,徒兒差點就見不到您老人家了,嗚嗚!您可一定要爲徒兒報仇啊,嗚嗚……”
“好徒兒,好徒兒,放心吧,師傅不會讓你白白這麼遭罪的,你們兩個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將師兄送回去修養?”
兩個身體除了李克和南風之外最高大的孩童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南風扶走。
“咳,咳!“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李克面對二長老充斥着殺機的眼神,垂下了頭,胸中的火卻越燒越旺。
陰沉的低咳一聲,緩步走到李克面前:“你叫什麼名字?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欺壓同門,你眼中還有沒有宗門存在?恩?說?”
冷漠的低垂着頭,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明知道這個二長老恐怕是要乘機整自己,無論自己如何解釋,他也不會聽,李克也不願再多費口舌,雖然他極擅隱忍,但絕對不是一個見風使舵軟骨頭。
“哈哈……哈哈,好好好,老夫自從成爲長老這三十年來,還從來沒遇到過你這麼有骨氣的人,好好好,既然你不作解釋,那老夫就要執行門規了。”怒極而笑的二長老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宗門內的鐵律想必你也沒有忘記吧,無故同門相欺,罰鐵劍洞面壁思過三年,你有沒有疑慮?”
李克心中鬆了一口氣,這二長老看來還是不敢明目張膽的謀害自己,若是直接將將罪名改爲同門相殘,那可就是直接擊殺了。
席穆名瞅着李克略微變幻的眼神,心中冷笑連連:“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面壁思過,可比殺了你要嚴重的多,從立宗之日起,這兩百多年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在鐵劍洞撐過了三年,一年,最多一年這小子一定會被空虛折磨成瘋子,變成瘋子活着,豈不是比一刀殺了他,來得殘忍?”
……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包裹,裡面除了兩套換洗的衣褲外,再無它物,送行的人很少,少到讓人寒心,除了一個林玉之外,便再無他人,而李克的師傅張橫更是連面都未露一個,站在木屋旁。
林玉眼淚婆娑的緊緊抓住李克的手臂:
“五師兄,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嗚嗚,二長老爲什麼要這麼對你,我要跟你一起走,嗚嗚……”
李克摸了摸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林玉的頭髮,心中掠過一絲感動,在這諾大的宗門內,唯一值得自己惦念的,或許就只有這個小蘿蔔頭一樣的小師弟了,熱鬧的宗門卻並沒有讓自己感受到一點的溫暖,師門之中,即使是師兄弟甚至連師傅都對自己漠然以對,鐵劍洞裡的荒蕪和冷清,自己就算沒親自去過,也瞭解得很,與其說是面壁思過,還不如說是關押。
“好了,小師弟,堅強一點,師兄不在你身邊,你自己要乖巧一點,師傅這個人雖然勢利,但對你還是不錯的,若是有同門的師兄弟欺負了你,也要儘量忍下來,等師兄從鐵劍洞出來之後,會一一爲你討回公道的。”
李克眼中的寒光,讓旁邊負責押送他上山的兩個十六七歲的師兄也不由的打了個寒戰,不耐煩的情緒竟然緩和了下來,驚疑的盯了李克一眼,正準備出口的話也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林玉仰着頭,眼淚婆娑的眼眶裡閃過一絲疑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受爲委屈不是要和師傅和五師兄說嗎?五師兄爲什麼要這麼做呢?”林玉的小腦袋裡暫時還不明白人心的險惡,不過這不要緊。
搖了搖小腦袋,堅定的點了點頭:“恩,師兄,我會的。”
五師兄說的話,就是對的,雖然不太明白爲什麼要這麼做,林玉卻牢牢的記在了心裡,因爲他知道這個地方,只有五師兄纔是真心對他好的。
小孩子總是單純的,誰對他好,他就會一直記在心裡。
捏了捏小拳頭,心中暗暗發誓:“二長老罰五師兄去受苦,他就是壞人,等我滿了十六歲,召喚到戰身之後,一定要讓他向五師兄道歉。”年少的林玉天真的認爲,有了戰身就能讓所有人不敢再欺負他們,雖然可笑,但卻充滿了一位孩童的真摯情感。
李克輕嘆一聲,轉過身,昂然踏向了去往最頂峰,也是最鐵劍峰最險峻的小徑。
兩名負責押送的執法堂弟子,緊隨其後,面上若有所思的盯着李克的背影。
“三年,呵呵!相信三年之後,當我重新回到宗門之時,就會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到時候所有鄙視過我的,輕侮過我的,欺壓過我的人,都將爲他們的行爲付出代價。”
三年閉門靜修的時間,或許對其他門人來說,就好象關小黑屋一樣恐怖,但對李克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練功場所,那裡很靜很荒蕪,但卻恰恰正是李克所需要的。
半天之後,穿越過陡峭崎嶇的小徑之後,李克便已經到了鐵劍峰最頂端處,最頂端的地勢小的可憐,僅僅只有半個操場那麼大,周圍光禿禿的,甚至連一顆生命力頑強的草都沒有。
“師弟,從今天起,你至少要在這上面住滿一年,一年之後,師弟應該能夠獲准參加初臨,至於剩下的兩年時間是否還待在鐵劍窟,呵呵……恩,還有一日三餐自然會有人送上來,希望你在懲罰期間,不要讓我們難做,這裡下山的路只有這一條小徑,稍後我們會將他徹底封鎖住,還請師弟原諒。”個子稍高的一個居然客氣的行了一禮。
李克詫異不已,自他上山之後,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客氣的話,當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三年的時間到是要麻煩諸位執法堂的師兄了。”
兩名執法堂弟子相互對視一眼,無奈的露出了一個苦笑,執法堂弟子在宗門內雖然地位極高,普通弟子根本只能仰望,但一旦出現類似李克這樣的懲罰面壁之事,也是他們倒黴之時,執法堂弟子雖然多,也實行輪換看押,但一年之中總是要輪到好幾次的。
搖了搖頭,兩人抱拳行禮離去,儘自向下方的小徑而去,他們設的哨所,離鐵劍洞雖然不近,但每天來回也着實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