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朱三郎的身體就像青煙一般散開,陡然閃避開去,如虛影一般,面目隱約猶可見猙獰兇惡。
“蒙揚小兒,你安敢壞我大事,壞我法寶,老子誓要將你挫骨揚灰,方解我心頭之恨!”
咆哮聲如陰冷鬼號,刺魂叉幻化出百十道虛影,頃刻間將突然現身的蒙揚罩住!
希爾本想上前,卻驟然聽到蒙揚的傳音,忙退避開來,將青貴和佘二郎一手一個提起,站到依舊沉迷在對光幕的觀看中無知無覺的夏花身後,一臉凝重。
侏儒老鬼,讓希爾心生警兆,他現在擔心的是,侏儒老鬼不是一個人,那他們的處境就真的分外危險了。好在蒙揚平安無事,突施冷箭將老鬼嚇退,當務之急,如何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纔是希爾最渴望的事情。
也不知蒙揚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憑空多出來一隻金光閃閃的判官筆,在萬千叉影中準確地點在了刺魂叉上!
崩!
漫天叉影消失不見,朱三郎蹬蹬蹬連退好幾步,面色蒼白,感受到身後有強勁的空間亂流呼嘯而過,不由得嚇出來一身冷汗!
沒有黑鷹的幫助,落入空間亂流中朱三郎只有死路一條,他看到蒙揚手中的判官筆,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麼最可怕的事情一樣,虛影瞬間凝實重新成爲朱三郎的樣子,咬牙切齒卻分外桀驁地衝蒙揚咆哮道:“小子,你竟然是判神殿的人,難怪你擄奪了老子的陰兵,還趁老子不注意毀去了老子的招魂幡。小子,你麻煩大了,你知道老子是什麼人嗎?還不跪下認罪?”
蒙揚輕蔑地一擺判官筆,嗤笑道:“你不就一頭鋼牙豬麼,再怎麼趾高氣揚也脫不了你那身蠢豬氣息!”
朱三郎雙目噴火,對蒙揚的譏諷不以爲意,冷笑道:“本人是我王義子,排名六十八。你今日所爲,會給你的主子和你帶來滅頂之災的,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蒙揚冷笑不語,不置可否。
朱三郎以爲震懾到蒙揚,繼續喝道:“判神殿和天王殿常年互相爭鬥,私自豢養勢力,意圖顛覆我王統治,你莫要以爲區區一個判神殿就能保你周全,給你榮華富貴,現在你若是交出拘魂牌,臣服於我,我說不定還能替你在王上面前求情,饒你不死!”
希爾凝神聽得一頭霧水,卻感覺到身後的夏花似乎多了一些變化。
蒙揚笑道:“你以爲只有你那昏庸殘暴的義父暗中在謀劃大事,派你等潛伏到罪罰位面乃至進入這裡,所圖的不外乎化骨橋而已!我主料事如神,早就防着這一招,特讓我前來阻止。豬頭,你以爲你吃定我了?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黃泉吟有了幾重火候!”
判官筆當胸一劃,生出一個巨大的黑洞,如漩渦一般呼嘯着衝向朱三郎!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區區一點微末的空間術能奈我何?”
朱三郎狂笑着,刺魂叉急速划動,驟然生出百十條血色的長蛇,狂猛地衝向黑洞漩渦。
蒙揚內心一凜,這一手可是他在魔光羣島對付煮酒散人勢力時屢試不爽的絕技,鬼畫符糅合了空間術,生出的漩渦威能着實不小,等若是形成的一個充滿空間亂流的通道。
但是朱三郎居然以刺魂叉幻化出血蛇,眨眼間便鑽入漩渦中,竟將漩渦撕扯吞噬得乾乾淨淨!
這就是黃泉吟的厲害麼?果然是冥界最厲害的絕學之一!
蒙揚正心悸間,朱三郎狂笑道:“小兒,你敢暗算老鬼前輩,你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什麼來頭吧?莫說是你,即便是你家主子親臨,也得對他客客氣氣,你死定了!哈哈哈······”
刺魂叉在朱三郎身前搖動,發出一陣陣鬼哭狼嚎般淒厲的怪聲,隨即便有幾道血光飛速地衝向蒙揚。
“生死一瞬,半步黃泉,咄!”
朱三郎嘴角拉出一絲極致的殘忍笑意,驀地高聲誦唸!
轟!
冥氣如潮,尚未近身,已讓蒙揚感到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他顯露出判神殿鬼使的身份和神通,並不是爲了做戲給朱三郎看,其實是爲了給隱在暗處的那個侏儒老鬼看。
“都邑華夏,東西二京。北邙面洛,浮渭據涇。圖寫禽獸,畫彩仙靈。丙舍傍啓,甲帳對楹。虛空開化,判神通明。幻!”
判官筆急速划動,原本蒙揚無需難懂法訣也能急速地施展判神術法,做戲要做全套,他知道他目前的一個細小疏忽都會招來天大的麻煩,根本不敢大意。
氤氳的冥氣如熱氣般蒸騰,將朱三郎和蒙揚都覆蓋其中,希爾看得目眩神迷,不知蒙揚何時竟擁有了冥界修士的神通。
就在此時,希爾忽然感到身軀一震,四肢一僵,暗道,糟糕,竟中了暗算!
被蒙揚一拳轟走的侏儒老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希爾面前,他手捏着一片黑鷹翎毛,雙眼咕嚕嚕亂轉,瞪着希爾完全看不清的那團冥氣一個勁地瞧,嘴裡還嘖嘖有聲。
“嘖嘖,不得了,我就說九幽十地混亂不堪,那些傢伙哪肯安分守己。瞧瞧這些手下,個個心狠手辣,手段了得,老夫要不是多長了一個心眼,只怕被人家賣了還不知。也好,老夫倒要瞧瞧,到底誰能取得最後的勝利,說不定計劃也要變一變了。”
驀地,老鬼迴轉身來,盯着希爾身後夏花驚咦道:“咦!這小妮子還真是不錯,這麼快就瞧出了一點玄機,難道————————”
此時的夏花,身體已有三分之一被弒神圖突然發出來的血光完全包裹覆蓋,血光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朝她全身蔓延。
“照這個速度,要不了一兩個時辰,這小妮子就能讓弒神圖吐出桑心果,一朵三夏花,哪來的這般造化?”
老鬼毫不掩飾眼神中的淫邪和貪婪,看着夏花就像看到一件絕世瑰寶一樣,希爾雖不能動彈,卻氣得不行,恨不得一口咬死這侏儒老鬼。
冥氣戰團中閃爍着什麼光芒,間或還有輕忽的痛呼聲傳來,更有劇烈的能量波動時強時弱,少頃,竟安靜下來,再無聲息。
老鬼不捨地從夏花身上挪開目光,將那根黑鷹翎毛別在腰間,喃喃道:“莫非兩敗俱傷了麼?嘿嘿,······”眼神中驀地閃過幾分殘忍和陰險,似乎想到了什麼壞主意。
瀰漫的冥氣忽然間消散,顯現出一個略顯疲態的身影,眼神灼灼,戒備十足地看着老鬼。
正是蒙揚。
不見朱三郎的蹤影,蒙揚依然緊握着那隻金光閃閃的判官筆。
老鬼乾笑一聲,一絲錯愕一閃而逝,嘿嘿笑道:“不錯啊不錯,你小子倒真是奇兵。沒想到老判官還能有你這樣的手下,真是太出乎老夫的意料了!”
不等蒙揚搭話,老鬼忽然變臉,渾身殺氣瀰漫直逼蒙揚,冷聲喝道:“小子,你竟敢出手偷襲老夫,你可知你已經犯了老夫的大忌了麼?”
蒙揚表情漠然:“前輩既然敲破了在下的身份,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先前那種情況下,在下不得不冒險出手,爭取先除掉你這個最大的勁敵,不然,怎能對付得了那頭蠢豬?”
老鬼表情不變:“哼,就算是你家主子親來,見到老夫也得客客氣氣叫上一聲老哥,你小子小小年紀就這般心狠手辣,心機深沉,行事縝密不露破綻,倒是頗有老判官幾分神韻。你以下犯上,可知錯麼?”
蒙揚不服道:“在下何錯之有?你身爲前輩,卻暗中與朱三郎串通一氣,我主吩咐,在下豈敢有半點疏忽?面對前輩這樣敵我難分的強者,不先下手爲強,豈不是隻有等死一途?現在,豬頭僥倖伏誅,前輩到底想做什麼,還請劃出道來!”
老鬼沒想到這個弱小的冥界小鬼頭,居然有此膽識,面對他絲毫不露畏怯。
一葉知秋,冥界的諸多神祗大佬們個個實力不凡,表面上服從冥王的統一調遣,可實際上誰不是心懷鬼胎,暗中佈置着不爲人知的手筆?
判神如此,冥王也是如此,可見冥界的混亂程度。
但冥王的這兩個義子,一個蛻化,一個被蒙揚直接收拾掉,老鬼是很清楚這兩人的手段的。他們都是冥王精挑細選出來執行這個艱鉅任務的,黃泉吟都修煉到了第二重境界。
若不是天地規則的禁錮,這兩人的身手簡直堪比罪罰位面中的化靈強者,沒想到蒙揚能在公平對決的情況下,解決掉朱三郎,這不禁讓老鬼有了幾分顧忌。
他不知道判神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暗棋,這也讓他跟冥王合作下去的決心開始產生動搖。
蒙揚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內心還是十分惶恐的。
要不是他吃準了這處空間有老鬼暗中的佈置,他絕不敢使用拘魂牌。
拘魂牌的完全覺醒,完全得益於朱三郎召喚過來的那些陰兵,也就是那羣圍攻希爾的帶着黃泉水氣息的陰魂,這樣的人在冥界被稱作陰兵。只有接受過黃泉池淬養的陰魂,纔有資格成爲陰兵!
蒙揚躲在暗處,以辯寶術分辨出了朱三郎手中招魂幡的品級,一舉出手將其毀去。
並趁那個間隙,凝聚出意念轟入半睡半醒的拘魂牌,強行將上萬陰兵攝入其中煉化掉,再在同一時間以判官筆輔助發出一拳,擊中老鬼,這都是蒙揚在一息之間便完成的壯舉。
躲在暗中監視朱三郎的他,直到確認與朱三郎勾結的就是這個神秘老鬼,並確定這個老鬼定然是以自身修爲施展出秘術,屏蔽了天地規則的探察,所以蒙揚纔敢施展出冥界手段,故意以判神殿鬼使的身份出現。
說實話,蒙揚要不是吃準了這個老鬼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絕不敢這麼做。
因爲老鬼若是豁出去撤掉禁制,天威降臨,他抑或是老鬼都難逃一死,但他確信老鬼絕對捨不得這麼做!
老鬼雙目如電,似乎想將蒙揚的五臟六腑都看穿,更是將目光停留在蒙揚的右手背上,久久不肯挪開。
九級拘魂使!
拘魂使已經屬於判神殿勢力中核心的人羣,雖然蒙揚的拘魂牌顯示他只有九級,但卻讓老鬼更加心驚。
區區一個九級拘魂使就有此等手段、心機和氣勢,判神殿的勢力絕對不容小覷!
這是老鬼瞬間做出的決定,因爲管他冥王也好,四大天王也好,判神殿也好,只要是不影響他重返九天,他何須介入他們的爭鬥?再者,要是被天地規則知道,他將難逃天劫懲罰,什麼願望都是空談。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呢?
冥王這條線已經從今天正式宣告斷折,他不得不想辦法另想辦法,要不,試着跟判神殿談談,但這個小小的九級拘魂使有資格麼?
老鬼滿是皺紋的臉忽然綻開了一朵菊花般燦爛的笑容:“原來你已經是九級拘魂使,老夫還真是走眼了,失敬失敬!卻不知,老夫有沒有榮幸與你密談幾句?”
老鬼變臉比翻書還快,饒是蒙揚見多識廣,也不禁一呆,心道:這老鬼,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