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雷霆城的上空,雷聲大響,將黑夜照的宛如白晝。
入了夜的雷霆城,沒了往日的靜寂,反倒多了幾分人氣。
街頭上,燈火通明,挨家挨戶,竟是都沒有熄滅入眠。
甚至街道上,都能看到或結伴,或聚集的人羣,舉着燈籠,在街頭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偶爾還有人站在高臺上,發生發表言論。
“王之大軍,就在雷霆城外,再有片刻,就該抵達雷霆城!此乃王之大軍!帝王之師!必然是京城那般聽聞了義軍反賊的消息,來掃平叛亂來了!我等自該想辦法,敞開大門,消滅義軍,迎接帝王之師!”
話雖說的慷慨激昂,但此人一身華貴服飾,穿金戴銀的,和下面穿着樸素的勞苦百姓,簡直成爲鮮明對比。
“放你孃的屁!義軍救過我全家的命!這雷霆城誰不知道愚地府的腐敗!他們在爲誰賣命大家誰不清楚!整個雷霆城早就已經扭曲了!官府不是官府,百姓淪爲魚肉,這些年我們被壓榨難道還不夠慘嗎!誰在當家做主,你裝睜眼瞎有用嗎!依我看,這帝王之師,必然是來清算某些膨脹的傢伙!讓雷霆城,迴歸官府的雷霆城,百姓的雷霆城!”
“就是!什麼掃平叛亂,十大家族拔亂反正,愚地府助紂爲虐!雷霆城現在只進不出,人人自危,其病根在哪,大家誰都清楚!不如說,那皇帝陛下,如今才知道雷霆城的亂象,纔想起來派人來整頓,都屬於被奸人迷惑了耳目,而如今老天開眼,皇帝陛下總算看清天下局勢,想起我們這等偏僻之所,只能說,某些大人物的好日子,到頭了!”
“守得雲開見月明!雷霆城被折騰了這麼多年,總算是要迎來好日子了嗎?小老兒只求愚地府能放回我那關在牢獄的小兒子,他只是貪玩不懂事,幫了義軍一點忙,結果就被抓進去再無音訊!這樣的世道,小老頭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幾人聲音先後發出,但都藏匿於人羣之中,所以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敢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大膽!”
臺上的人瞬間紅溫急了眼,怒瞪下方衆人。
“你們竟然詆譭十大家族,詆譭我們的青天大老爺,還把義軍稱作正義之士?我看你們一個個,全都是不想活了!我這就去愚地府報官,把你們全抓回去!”
他這一發怒,不少人紛紛出言譏諷,但更多的人,則是默默退散而去,可不敢招惹麻煩在身。
看個熱鬧,探探情況,可別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了。
現在局勢還不明朗,誰也不知道城外的大軍到底是爲何而來,又是衝着誰而來,草草站臺,只怕事後清算之時,連死字怎麼寫的都不知道。
轟隆!
又是一聲雷鳴奏響,嘩啦啦的雨水,便從天空落下。
街上聚集的民衆,才各自解散,小跑着往家裡跑去。
而早有準備的熊如冬,則早就頭戴斗笠,帶着妻兒,並未離去,而是立在原地等候。
妻兒同樣帶着斗笠,還揹着大小包袱,人羣這一散,倒是讓他們三人,顯得有些顯眼。
孩童尚小,看着散去的人羣,再看看天上雷雲,感到有些畏懼,不由靠近了爹孃幾分。
“莫怕,莫怕……”
熊如冬用厚實的大掌,安撫孩子,神情中,卻不可避免的也出現些許擔憂之色。
城外大軍,即將抵達,這可能是他們唯一能出城的機會。
一旦大軍與雷霆城開戰,包圍整個雷霆城,那麼到時,出城這條路,將會被徹底封死。
街上衆人雖有多般猜想,但幾乎都是判斷,大軍是衝着雷霆城而來,是要直接起衝突的。
熊如冬不怕大軍與雷霆城和平相處,因爲如此,他還可以待大軍退去,隨時折返回來。
他就怕大軍與雷霆城發生衝突。
無論是和十大家族發生衝突,還是和義軍發生衝突。
如此龐大的軍勢,包圍整座城池,哪怕困而不攻,都足以耗死城內大部分的人。
若是全軍衝入城中,龐大的數量衝擊之下,城內也會亂象不斷。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只想在這亂世,求得安身之所,可不願把身家性命,賭在別人的棋盤上。
“熊大人?”
在熊如冬想到這的時候,忽的,一道身影,靠近了他們一家人。
他與義軍約定的位置,本來是極好的,義軍還安排人在此聚集,作爲掩人耳目的作用。
結果一場大雨,把計劃打亂,但好在,義軍仍然派人來接應了。
“是我,這位大人怎麼稱呼?”
熊如冬恭敬行禮,妻兒也有樣學樣。
“時間緊迫,熊大人便不用客道了,速速隨我來。”
熊如冬回頭看了一眼妻兒,堅定的點頭道。
“好!”
跟着眼前之人,帶着妻兒一起快速穿過街頭巷尾,很快,三人便來到城東的城門之所。
城門口聚着不少人,哪怕大雨傾盆,都沒能讓這些人離開,而是淋着雨,在繼續與城門口的守衛叫囂。
離得太遠,熊如冬聽不太真切他們喊的是什麼,但情緒很激動,各個身上都帶着行囊,多半也是想要出城的人員之一。
熊如冬跟隨領路者,來到一輛堆着稻草與屍體的板車前。
熊如冬神色僵了一下,卻見領路者與推車的車伕聊了幾句,便吩咐熊如冬一家趕緊上車躺着。
板車不算大,與幾具屍體擠在一起,不知妻兒能否忍耐的住。
回頭看向妻子,妻子神色中有懼怕,但還是堅定的,帶着孩子,走向了板車,並乖乖躺好,安撫孩子不要出聲。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待在城內可能會死,出城遇到妖魔,也可能會死,但他們仍然希望,先出城觀望情況再說。
雷霆城就如一條退路,如果城內情況沒有他們想的那麼惡劣,那麼隨時都可以回來。
但倘若城內情況惡化,而他們還在城內沒有出城,那多半,是會被困死在城內的。
他們只是普通人,在大勢之下,只會被碾爲粉末,不如明哲保身。
熊如冬也跟着躺入板車之中,車伕潦草的給三人蓋上稻草,便推動着架着載着死人和活人的板車,去往城門而去,竟是頗有些力氣。
嘩啦啦的雨水拍溼了覆蓋身上的稻草,熊如冬閉着眼睛,緊張的聆聽着外面的動向。
“憑什麼能給這傢伙放行,不給我們放行!”
“對啊!鬼知道他推着死人還會不會回來!我們出不去,那別人也別想出去!”
“攔住他!攔住他!要出城就一起出城!啊……別打別打!我就是說說!大人饒命!”
“住手!住手!官爺,官爺饒命,我沒動手!我剛纔沒動手的啊!”
些許的混亂,讓稻草堆下的熊如冬有些緊張,伴隨着天空又一聲轟隆雷鳴聲響起,他們已經被車伕推着離開城門,來到外面的官道之中。
繼續裝死片刻,板車便停了下來。
“幾位,已經出城了,你們請自便吧。”
熊如冬帶着妻兒連忙起身,拍落身上的稻草,帶着妻兒謝過車伕。
“不必謝過,若有朝一日,義軍需要你,還請這位大人,記得今日這份恩情即可。”
熊如冬自然應下。
他擡頭望天,發現天上仍然在下雨,天空烏雲密佈。
只是與雷霆城的雷雲不同,城外的烏雲,沒有頻繁的雷鳴閃爍,看起來只是普通大雨傾盆罷了。
倒是不知,這傾盆大雨,是雷霆城的雷雲引發的,還是單純只是撞上了這等惡劣天氣。
熊如冬細細聽着嘩啦啦的雨水聲,感受着此刻難言的心境。
忽然,他感覺到了什麼,猛然轉身,看向那熟悉的雷霆城。
震動……
地面的震動,停止了。
……
安家家主,站在城牆之上,俯視下方絕景。
而在他身旁的,分別是十大家族的其他幾位。
如此隆重的時刻,他們不得不到場,也必須到場!
轟隆!
伴隨着夜空,雷鳴一閃。
城牆之下,黑壓壓一片,被照亮些許邊角。
人。
人山人海的人。
紀律嚴明的人。
大夏王朝的人!
如連綿不絕的山巒,一眼看去,一望無盡!
饒是安家家主,這一刻,都露出幾分感嘆。
高頭駿馬,裝備整齊,磨刀……霍霍!
“真是……好生壯觀吶,潘,將,軍。”安家家主上前幾步,站在牆頭,大聲朗道。
整齊如一的陣型,方方正正的隊列,一望無際的軍隊。
伴隨着雷鳴褪去,黑暗降臨,整隻大軍彷彿披上一層黑暗冰冷的色彩,肅殺而無言。
踏踏踏。
大軍中,忽然響起一陣整齊的動靜。
望不到盡頭的大軍,忽然分開兩道,裂開一道小路。
“吼!!”
一顆插滿鐵釘,有着比人還大的碩大豬頭腦袋,率先探出大軍前線,而後纔是裝滿各種鐵片的碩大豬身,用巨大的四肢豬蹄,從大軍中一步步走出,映入雷霆城衆人的眼眸。
“妖……妖魔?!”
城牆上,有不少人當場被嚇得紛紛瞪大眼睛,後退幾步。
但此舉,只讓站在前頭的安家家主,感到丟臉。
不過是一頭妖魔坐騎罷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安家家主的視線,看向騎在妖魔上面的傢伙。
一身精鐵打造的甲冑,也藏不住那傢伙肥頭肥身的體型。
伴隨着這豬頭將軍一起出來的,還有後面騎着高頭大馬的軍師,副將等人。
每個人單拎出來,散發出來的氣勢,便已非常驚人,集結在一起,更是有着莫名的壓迫力。
再加上那一望無際的大軍,能不能滅十大家族還不好說,但剷平雷霆城,是沒什麼壓力的。
“就聞潘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真神勇!”
安家家主大聲說道,但胖將軍,卻沒拿正眼看他,反而冷淡的說道。
“你是……什麼東西?”
只一句,安家家主的神色,瞬間就僵在了原地。
自他成爲家主以來,已經多少年,沒有收到過這等羞辱了?
安家家主這一刻,既有幾分惱怒,又有幾分新奇。
“區區地方家族,也有資格與我談話了?把你們愚地府府主叫來!我倒要問問,他是如何管教下面的人的!”
愚地府府主?
都被我們當場手撕了,屍體都沒了,怎麼叫的出來?
安家家主瞥向身後之人。
赫然就是愚地府明堂堂主,今方在,也是他們現在臨時指派爲管理愚地府的代府主。
只不過這個代府主,只屬於他們雷霆城用用,在愚地府官方的案牘裡,是不承認這玩意的。
但眼下,拿出來頂一下事,倒是不成問題。
侯在後面的今方在,感受到安家家主的視線,頓時一個激靈,連忙就要上前,卻忽然聽到側邊的黑暗中,有人朗聲說道。
“潘將軍好大的脾氣,鐵壁軍崛起不過短短百年,就被當今聖山委以重任,來我們這偏遠之地辦事,潘將軍前途無量啊。”
那人,走到城牆之上,與波家家主並肩而立,赫然就是……宋家家主!
兩位十大家族的家主,同時到場!
這分量,這含金量,放在整個雷霆城,那都屬於炸裂級的存在了。
雷霆城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家主們出現在臺前了,更別提是一下子出現兩位大人物,十柱的持有者!
可以說,對待這位外來的將軍,雷霆城,已經拿出了最高的禮遇。
只是這份禮遇,外來的將軍,恐怕無法理會。
但雷霆城內部的人,如今方在之流,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不敢出聲了。
畢竟任何一位家主,捏死他們,都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輕鬆!
可就是這般的大人物,對待下方的大軍,也依舊如此隆重,如此禮待,可見這京城來的大軍,也絕不簡單!
聽到城牆上又響起聲音,就連胖將軍胯下的妖魔坐騎,都從大鼻孔裡噴出氣團,一副躁動不耐的摸樣。
胖將軍伸手輕輕安撫豬頭上的幾根鐵釘,才讓它重新變得雙目無神,恢復呆滯僵硬之色。
而後擡頭,胖將軍聲音都冷淡了幾分。
“你,又是什麼東西?南如翁到底在不在!再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