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一人一熊,四目相對。彷彿周遭安靜了一瞬間。
下一刻,蕭晏立即抽身往後退。灰熊亦是蹭地爬起來,張大了黑洞洞的嘴,就衝蕭晏一通狂吼。
這頭龐大的灰熊相當具有攻擊性,蕭晏不僅侵犯了它的領地,還吵到了它睡覺,只怕它把蕭晏撕碎了一塊塊吃下都嫌少的。見蕭晏撤退,灰熊立馬就不幹了,當即迎面撲上去。莫看它個頭雄壯又笨拙,可當它四條腿跑起來的時候,卻分外敏捷。
灰熊一頭撞上去,能把一棵樹撞成兩半截。蕭晏自然不能把它往林青薇那邊引,可這林子裡樹木茂密,縱使有拳腳也難以施展開來。他當然可以施展輕功逃跑,可是一味逃跑也不是辦法,更何況林青薇還在樹上,蕭晏絕不可能離她太遠。
在樹林裡兜兜轉轉數個來回以後,灰熊不僅被撞得頭昏眼花,力氣也耗去了大半。但見蕭晏仍像個蒼蠅一樣飛來飛去,它感到越發的狂怒。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怒吼響徹天際。就算蕭晏的攻擊打在了灰熊的身上,也好像造不成致命的傷害。
而這時,蕭晏似乎下了某種決定,折轉身來,稍一停頓就見那灰撲撲的碩大身影朝自己撲來。
林青薇在上面看得分明,親眼看着灰熊把蕭晏撲倒在了地上。灰熊的身影徹徹底底的把蕭晏壓住,好似下一刻就能把他撕得粉碎。
林青薇聽見了自己倒抽一口涼氣,她又彷彿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看見灰熊奮力地扭動着身子、揮着利爪,一副準備摩拳擦掌、大吃一頓的樣子,一直沉寂不動的林青薇突然從樹叉上坐起來,面色發白,而後不顧一切地從高空往地下跳。
雖然蕭晏把她放得高,可是她這一跳下去,地面鋪滿了落葉,足夠鬆軟,也摔不死人。但劇烈的疼痛預期而來,隨着落地那一瞬,整個五臟六腑都跟着顫了一顫。
聞着空氣裡充斥着的濃郁的血腥
氣,林青薇整個人有些恍惚,從喉嚨裡不可置信地喃出了蕭晏的名字。
“蕭晏……”
當是時,灰熊又吼了兩聲,卻似極其痛苦的樣子,笨拙地翻了一個身。
林青薇看見它那灰毛肚子上赫然出現一個血窟窿,鮮血正不斷地往外冒,撒在了層層落葉上,觸目驚心。而蕭晏也沒被它撕掉吞噬,他尚且還是完好的,只是一隻手上全是血,周身也多處被灰熊的利爪落下了不深不淺的傷痕。髮絲散落在他肩頭,絲絲凌亂。他清冷着一張臉,鳳眸如星如月。
灰熊身上的血窟窿便是拜蕭晏所賜。蕭晏還從它身體裡,掏出了某種內臟,無情地丟棄在地上。然而熊身太巨大,生命力又非一般的旺盛,灰熊雖然痛,但它同時也憤怒。
灰熊轉頭就又朝蕭晏撲來。林青薇看得清楚,他手上並沒有利器,即使他武功再好,在如此的體積和重量面前,他也根本毫無優勢。
就在這時,林青薇不可抑制地大叫一聲。她想引起灰熊的注意,她的身形比蕭晏小,看起來比蕭晏弱,不那麼難對付,應該更能讓灰熊有興趣。
她也確實做到了。成功地引起了灰熊的注意,也讓蕭晏得了片刻喘息之機。
當時灰熊轉過頭來,一眼就看見了林青薇。大約是她比較嬌小可口,灰熊發出低沉的吼聲的同時,嘴角竟不可控制地淌下了口水。
蕭晏看見灰熊掉頭又朝林青薇撲去,他瞠了瞠眼,萬沒想到林青薇會從樹上跳跳下來,更會在千鈞一髮之際拿自己當誘餌去引開灰熊。
他擡起頭,透過灰熊的毛髮隱約間看見那抹嫩綠色的裙角在晚風中悠揚。伴隨着灰熊的怒吼,蕭晏雙足往地上狠命一蹬,力道之大竟震得落葉飛舞,靜靜地描繪着時光。
緊接着紫影往眼前一閃,林青薇都來不及看清楚,就在灰熊撲過來之前,蕭晏竟趕在了前面,正如毫無預兆插足她的生活一樣,也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面前。
那個時候,她聽見了蕭晏的喘息和急劇的心
跳,看見了他臉上狂躁焦灼的神情。一顆空空的心冷不防被注入了什麼,攪動得翻天覆地。林青薇極力張大了眼,動了動脣角卻說不出一句話,蕭晏背後的灰熊形成一幅張牙舞爪的背景,好似下一刻就能把蕭晏吞噬。最終她啓脣蒼白地道:“小心。”
蕭晏傾身過來,一把將林青薇緊緊擁在懷裡,兩人正要閃開,他的身體卻一個不穩又往前傾了傾,涼薄的脣落在林青薇的耳畔,發出了一聲似有似無的悶哼。
林青薇正要擡頭去看,不想蕭晏一掌大手壓了下來,把林青薇的頭緊緊按在懷中。兩人借勢在地上滾了幾周,渾身沾滿了落葉,也恰恰躲開了灰熊的致命一擊。
灰熊不罷休,又撲騰起一隻利爪,直直往蕭晏的後背剜去。
蕭晏回頭,就在那利爪朝自己臉上落下時,他擡起手,一縷金色的絲線從袖中飛射而出,纏上了那隻熊爪。
起初蕭晏與灰熊對峙,他臂力非凡,而那縷金絲又鋒利如刀,深深地嵌進了灰熊的皮肉裡。倏爾蕭晏擡臂用力一揮,只見鮮血飛濺,灰熊痛苦大叫,竟生生被他切下了一隻熊掌。
而此時,灰熊終於感到又痛又怕。它扭頭就跑。蕭晏周身都瀰漫着一股血煞之氣,彷彿不會再給它這個機會,放下林青薇便起身朝灰熊追去。
林青薇想過要伸手去抓住他,告訴他不要去追了,只要沒有了危險就好。可是那樣的想法也僅僅在腦海中轉瞬即逝,她把抓也抓不住,又何必白費力氣。
所以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等到蕭晏跑遠了以後,林青薇才緩慢地從地上坐起來,裙子被樹枝勾得破破爛爛,渾身摔得鈍痛。她擡起眼看了看四周,林中一片狼藉,好像一直只有她一個人,靜得發滲。
她忽然想起,從前在皇宮的時候她獨自坐在後宮深處那片漆黑迷離的林子裡。那個時候蕭晏也是無暇顧及她,讓她一個人坐在林中兩天兩夜。她深刻地感受到,她很冷,也很孤獨,她畫地爲牢,做着困獸之鬥,卻從來沒有人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