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妃顏色頓時一片慘白,眼神空洞得失去了一切。
她撿回了一條命,但餘生就要在冷宮裡度過,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呢?
但聖上口諭已下,容不得她不從。她甚至都沒法在自己寢宮裡等到天亮,當天後半夜就被送到冷宮裡去了。
前後待遇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她也有想過一死了之,但想到自己年幼的皇兒,活着還有一絲念想,活着有可能還會見到他,就怎麼也捨不得死了。
後來她在冷宮裡受盡了欺凌,心一點點地涼了下來,用最冷酷的理智去揣度人心的善惡。
林青薇……
她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她沒有見過獻王,她只知道當晚她救的人是林青薇。可蕭瑾親口說林青薇是他親手救的,到底誰的話纔是真話?後來惜妃又覺得,蕭瑾沒有騙她的必要,因爲她一直很安分,沒有對他構成威脅。所以……如果那天晚上蕭瑾真的救了林青薇,那她救的又是何人?
是叛賊獻王嗎?
那獻王又怎會頂着一張林青薇的臉?
不管真相到底怎麼樣,反正這一切都是因林青薇而起。惜妃漸漸有了生存的意志,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她要活着找林青薇問清楚!
猜疑和嫉恨,就像冷宮裡的雜草,一日一日地瘋長着。
而眼下燕王府裡,人丁冷清,也半分沒有尋常百姓家的喜慶。可過年的方方面面,也都準備得妥當。只不過王府裡,就只有水採卿一個主人。
面對豐盛的飯菜,她也沒有一點胃口。
簡單地用完了晚飯回房以後,她枯坐在窗邊,手裡拿着那個蕭晏離開時還給她的舊荷包,荷包上的繡紋還在,只不過沒有剛繡出來的那會兒那麼清豔了。她摩挲着荷包,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水採卿喃喃道:“晏,又過去了一年,我在這裡等你,你又在哪裡呢?”
她身邊一直有一個扈從叫水澤,是從小跟着她長大的,從藥谷到京城,也是他陪同着一起回來,親眼見過了水採卿和蕭晏之間的事情發展,每每只有站在角落裡看着水採卿黯然神傷。
這時,他忽然從水採卿身後出聲道:“小姐既然那麼念王爺,何不去尋他呢?”
“可我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水採卿搖搖頭。
“小姐不知道,肯定有人知道。”
新年的第一天,窗外一片霜白,昨個下的雪已經被蒸發掉了,就連空氣也褪去了那股子溼濡的氣息。青色瓦檐間,縈繞着一縷淡淡的白霧,樹梢間的紅燈籠肚子裡的燈油已經燒盡,院子裡滿地都是落花海棠般的鞭炮紙,別有一番美麗。
這一天註定是十分熱鬧的。約莫昨個子夜的鞭炮放得還不夠盡興,清早村裡鎮上遠遠近近都響起那熱鬧的鞭炮聲。
村裡的孩童們嬉笑鬧成一片,得了長輩給的壓歲錢,歡呼得像有了肉骨頭吃的小狗一樣。長輩們在這一天尤爲縱容家裡的孩子,任他們揣着壓歲錢到不遠的鎮子上買糖葫蘆吃。
孩童們一羣瘋地拽着糖葫蘆從村子這頭跑到那頭,他們當然沒忘記要來鬧一鬧他們喜歡的大個子哥哥和林姐姐,第一時間想着來給他們拜年。
可是大個子和林姐姐的家裡,不如村子裡別的家一樣熱鬧,別家早早就起身開門,貼紅紙對聯,邀鄰里做客,廚房竈裡一片熱氣騰騰,大家忙得是不亦樂乎。但他們的家裡,家門緊閉,宅門邊也沒有貼對聯兒,顯得冷冷清清。
幾個小孩兒吸着糖葫蘆,站在緊閉的門邊,敲了一會子門,咋咋呼呼地稚嫩地說着話,好半晌都不見人來開門。
一小孩道:“大個子哥哥和林姐姐是不是不在家呀?”
另一小孩道:“有可能他們一早就上街了,今天街上是很熱鬧的。”
“那
算了吧,等他們回來,我們再來給他們拜年。”
於是一羣孩童又像風像雨地跑開了,在田埂上撒着歡兒。
待人聲漸遠以後,蕭晏才緩緩睜開了惺忪的睡眸,眉宇間還浮着幾絲睡意。他低眼看了看,懷中的人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被吵醒的意思,這才放心地把手掌從她耳邊移開。
過年也不能吵到他女人睡覺。
外頭的聲音蕭晏聽得分明,他一向懶得應付那些孩子,又怕動身把林青薇弄醒了,便打算什麼都沒聽到。
天已經大亮了,也不知眼下是什麼時辰。窗外的光線把窗鏤間擋風的紗映照得雪白。那純淨的光澤絲絲縷縷地散落在林青薇的臉上,同樣淬亮了她的睡顏。
她肌膚似雪,白得略微有兩分透明,緊闔的雙眼像收攏的蝴蝶的翅膀,濃密的睫毛煞是好看。
大約昨夜真的是累慘了她。蕭晏攏了攏她耳邊的鬢髮,看了她一陣,後又不知不覺地睡了去。
後來雲頭散開,隱隱有稀淡的陽光籠罩下來,呈淡淡的金色。可也隱約看得日頭漸漸往西斜。別人家的炊煙裊裊都已經停歇了,林青薇他們家裡還沒有什麼動靜呢,因此村民們更加有理由相信,他倆是出門上街了。
這一覺林青薇睡得極沉,當她睜開眼睛時,還有些不適應明亮的光線,眯了眯眼。腦子裡跟着一片放空雪白,意識好像還沒有甦醒過來,一時間她什麼思緒都沒有。
然而,待一側身的時候,冷不防一張臉近距離地放大在林青薇的面前。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暫且還閉着眼沒醒。但那輪廓面目自是十分英俊,而且還很熟悉。
蕭晏?
林青薇動了動眉頭,思緒被牽動,她繼而發現腦子裡一片混亂,頭大如鬥,所有感官都被眼前的視覺效果所衝擊。她正躺在蕭晏的懷裡,兩人如同上次一樣躺着的是同一個被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