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處處落於人後而無法爭先的感覺讓管良很是惱火,卻又無可奈何,畢竟蕭何並沒有說錯,管良覺得小小的監牢困不住自己的前提是因爲管良自恃武力,那麼如果蕭何更進一步的明白爲何這個世界不能動武的原因,那麼根本就不怕管良會選擇強行逃獄,甚至管良一旦動武會遭來的惡果唯有反噬自身。
人很難有自己比不上他人的這種覺悟,更別說是強者了,強者的尊嚴與自信讓他們即使明白有自己很難攀登的高峰,卻也只不過是各自相互並立的山頭,而不會有高低之別。
管良沒有再說話,畢竟如果他下一個問題還是落在了蕭何後面的話,那就太傻了,可是難不成蕭何真要像押解囚犯那樣將他丟入到監牢當中嗎?
管良內心的猶豫和徘徊始終存在,但這條通往監牢之路卻好似永遠也沒有盡頭一樣,管良終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說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聽到這句話,蕭何終於是淡淡的一笑,隨即手上一用力,兩人之間的押解關係頓時就消除了,而這一刻隨着管良回頭,數個月來的第一次用正眼去打量一個人。
“我離開魏碑然的夢境之後,馬不停蹄的就去見了那個人,他說想要解救你的唯一法子就是再度進入到另一個將死之人的夢境當中,利用不同夢境擁有相同原理結構的特性,找尋到不同夢境之間的空間壁壘並且穿越過去,就可以見到你了。”
蕭何的話讓管良一愣,此時的他突然間神情有些動容,因爲他突然間明白了對方口中提到的那個“他”究竟是誰了,只是他不敢相信的是,蕭何來到這裡的目的竟然是爲了救自己離開這裡。
“那他有告訴你此行的成功率嗎?”
或許是一種不懈的執念,或許是一種爲敵的心理,讓管良想要找尋出這件事當中的破綻,只要這個破綻存在,不管是大是小,程度如何,都可以讓他自自己那不平靜的內心中找尋出一絲的安寧,雖然這樣的感覺說出來很可笑,畢竟這樣的堅持也太卑微了,別人要救你,你反倒是覺得別人不是真心救你,而是還有自私的目的,這種卑劣的心理實在是不該存在於管良的心頭。
“十不存一。”
蕭何似乎並沒有聽出管良提問背後的究竟,只是淡淡的一笑後,又補充說道。
“他說,夢境和空間雖然有本質上的不同,但卻也有着異曲同工之處,那就是夢境和空間的延伸都是以人類意識爲原點而被創造出來的,這個世界上並不會有人類無法理解的東西,而只會有人類目前尚無法理解的東西,只要能夠在夢境和空間裡找到這樣東西,便可作爲分辨夢境與現實的原點。”
蕭何的這番話讓管良心中一陣的暗自驚異,但是如果說這番話是那個人說的,那他能夠如此理解自然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但是當管良這樣想的時候,卻又本能的想要終止自己的潛意識,因爲他實在不該去覺得有另一個人完全碾壓了自己,讓自己永遠也無法超越他的存在而望其項背。
“那麼你找到這樣東西了嗎?”
雖然是明知故問,畢竟蕭何已經在他的跟前了,他不是幻象,而是真人,是身處同一個世界當中同一類型,但是管良就是想要找到那一絲破綻,哪怕僅僅只是聊以自慰,填補心靈的空缺也好。
蕭何攤開手,隨即一個陀螺形狀的東西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隨即蕭何將這枚陀螺放在地上,然後開始轉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卻始終不見陀螺有因爲動力不足而停下來的跡象,這時管良才突然間有所疑惑了起來。
“這枚陀螺永遠也不會停下來的。”
眼見管良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蕭何便將答案說了出來,但管良聽到這個答案之後,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更大的疑惑。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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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就是天道。”
蕭何此時狡黠的一笑,那微露的笑容當中有着一種是話說三分的睿智,或許剩下來的一些話是獨屬於蕭何自己的理解,在他還沒有完全的將這些理解轉化爲個人經歷當中能夠獨立思考的那部分知識之前,他並不會將其分享出來,而這一點又跟那個人有幾分相似,甚至於在管良的心中,蕭何會這樣做就是模仿那個人行爲和思考的結果。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的人只要見過他,都會爲他的能力所折服嗎?
管良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心思,也沒有繼續糾結“天道”的問題,他知道有很多人、很多事都在他毫無所查的同時正在發生、上演,如果有能夠洞燭機先的人抓住機會,可能就會接觸到這些人,並且涉入到這些事情當中,最終獲取到自己的那份機緣。
但是這種機緣的可能性太低了,基本上屬於神仙未卜先知的程度,而人的機緣不可能都是正面的,也有可能因爲突發事件而早早的就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機緣並非人所能夠把握,所以便有了另外的一種人,退而求其次,爲製造一份機緣而制定一個計劃,或者說,叫做理想製造者。
而他——就是這樣的人,當然了,他並不是理想製造者,畢竟他展現在他人跟前的感覺純粹是爲了保住他的小命,只要小命無慮,那麼他可以在活着的基礎上去貪婪更多。
這樣的想法,曾經無數次的存在於管良的心中,爲何那個人能夠做到這一點,難道說這樣活着不累嗎,那麼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到這個程度呢?
答案很顯然,管良做不到,甚至就連萬季安這樣的人也做不到,正如同釋道者的實力精進到一定程度後便會產生出一種“迷信”,會認爲天底下不再有任何事能夠困擾住自己,而自身的實力也將爲他們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可那個人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你可知道他爲何不親自來救你?”
此時,蕭何突然再度打破了平靜,但實際上所有的思緒都只在頃刻,只是管良內心中一種個人的堅持和執念罷了,只不過一次又一次的思考讓這樣的堅持和執念變成了一種折磨,以至於到了後來,折磨的程度擴散到了整個身心,彷彿讓時間也因折磨而變得蹉跎了。
當管良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心本能就好似停止了一般,下一秒才又重新的恢復了過來,是啊,他爲何不親自來,如果說所有的事情在他看來都不值一提,都很輕易的就可以搞定,那他爲何不來呢?
“他爲何不來?”
循着蕭何的話,管良接過了蕭何的話題,順便也在問自己。
“他說,你想找尋的東西毫無意義,就算被你找到了,也只不過是得出了一個可以求證過去的形式罷了,但是這種形式早已在過去落幕,他改變不了現在的既定事實,就如同他也不可能替代你,成爲下一任命天教的最高指導者一樣。”
蕭何伴隨着微笑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有一瞬間,管良有種被他給看穿了的感覺,但管良並沒有在蕭何的臉上看到那種睿智的感覺,所以他明白,這並非蕭何看穿了自己,而是那個人從來不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羅天和命天教最高指導者本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事物,只不過在妖界的時候,師童和羅天之間打了一次讓管良聽不懂也看不懂,但後來卻由師童解釋給他聽的啞謎罷了。
擁有了道心的羅天,對中天界的意義便有所不同了,而這種不同當中所包含了還不僅僅是衛道者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羅天的蟠龍之軀所既定的天命。
只不過當初的羅天還根本不知道這段天命罷了。
是的,就是羅天,管良心中的魔咒也一直都是這個人,畢竟他的出發點太高了,而且也沒有經歷過萬季安那樣的大起大落,加上師童爲他護航,以及未來唾手可得的那最高指導者之位,讓他的這一生再難以找尋出另一個人能夠超越他,甚至是與他平行。
如果說連夏瑜這些人都做不到,畢竟天鳴城在當世並沒有命天教那樣的影響力,所以夏瑜的繼位非但不能繼承榮耀和影響力,反倒是一段新的開始,甚至會因爲自己父親的緣故,而讓信徒們對夏瑜有着更多更大的期望,而這種期望足以壓垮任何一個人,畢竟每個人心中求神拜佛所想要成就的夢想以及個人的堅持都不相同,如何塑造一個全能的神,如果讓信仰能夠集中而非分散,這種能力可不是夏瑜這個三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能夠學會的。
而且,夏瑜似乎也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
那麼,難道說管良就想過這些問題了,或許他確實有想過,但他也沒有能力解決,羅天能解決嗎,可能可以,但是他絕不會讓自己被束縛在那樣的高位。
事情始終無法得到解決,內心的執念也始終難以釋放,甚至有的時候管良也想找羅天深入的聊一次,如果能夠將心緒得以釋放,或許他們也能成爲患難與共的生死兄弟。
但是每當管良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卻總是遲疑了,彷彿的確有一道很長的鴻溝擺在他兩人的跟前,讓他始終無法邁出這一步,甚至會寄望於羅天主動的來找他談這個話題,可惜遺憾的是,管良等不來羅天的坦誠,同樣也瞞不過自己的內心。
事情隨着時間的發展在惡化,但是個人的造化卻並不會隨着關係的惡化而惡化,反倒是逐漸的在拉開差距,而這樣的差距甚至能夠被人的肉眼給分辨出來,這就很恐怖了。
如果說管良還能夠知道現在的羅天,只怕這種微妙的關係惡化的程度還會加劇吧。
“也許吧。”
管良並不想過多的去談論自己的事情,但是在心底其實他已經接受了這樣一番原本是羅天說給蕭何聽的話,而且管良知道,羅天就是這樣的人,他和正人君子完全不同,他的確會在他人的背後討論這個人。
蕭何看着他,倒是的確沒有猜到管良的心思,不過對蕭何而言,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也的確不全是爲了管良而來,他的確有其他的心思,畢竟倘若說真的在乎管良的話,那也應該是由堯天來做,而不是他。
“我們走吧。”
蕭何說完就做出了朝前帶路的樣子,而這一刻管良也纔回過神來,卻並未跟上他的步伐,反而問道。
“去哪?”
聽到這個問題,蕭何內心覺得有些詫異,現在的你除了跟上來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難不成你還打算回到安陽王府?
“去見一個人。”
“誰?”
“姬玄。”
當蕭何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管良的臉色劇變,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從蕭何的口中說出這個名字來,而且聽蕭何的語氣他分明早已見過姬玄了,難道說純陽尊者姬玄真的就在這裡?
眼見管良不說話,蕭何此時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他,片刻之後也就明白了過來,笑道。
“怎麼,你不願見他?”
管良此時心中的疑問更甚,卻又不願意在蕭何的跟前袒露出這樣的心思,他微微點頭,而後兩人不再說話,由蕭何帶路,一同朝着前方的道路繼續前行。
兩人行經了很長的一段路,終於是來到了一處看上去像是“監牢”的地方,畢竟他們之前進入的就是一處府衙,而安陽王來此也確實是爲了劫獄而來,難不成安陽王想要劫持的也是純陽尊者姬玄?
一時間,管良才忽然察覺到,原來自己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竟然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在這個記憶的世界裡蹉跎了數個月的時間。
“你……和純陽尊者是什麼關係?”
關於純陽尊者,管良知道的也並不多,畢竟他們並不是身處同一個時代裡的人,甚至於那一場魔界入侵造化之門的戰役當中,管良也並不知道純陽尊者到底都做了些什麼,這一點不僅僅是管良,就連命天教裡很多的同僚也都是如此。
“以後你會知道的。”
蕭何並不打算告訴他這些東西,而在說話間,兩人穿過了一個個單獨的房間,最終來到了一扇大門的跟前,而那一扇大門上有一把鎖,這是一把奇特的鎖,但在管良的眼中卻彷彿有那麼一種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