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管良入夢的計劃本就是堯天和巴海兩人的設計,從表面上看,巴海進入到管良的夢中進行實地加以引導可謂是順理成章的事,並沒有任何的問題,但其實問題是存在的,而且非常的明顯,那就是在管良還沒有因心碎致死的前一刻,他對巴海的懷疑無疑是最強烈的,所以說如果那時候巴海也在夢中,並且以一種引路人的身份出現在管良跟前,那管良恐怕早就會有所懷疑了。
所以,巴海從頭至尾也只出現過一次,那就是在夢境當中的歲月城時間長廊那裡,而且還因爲管良一次巧妙的運用人族秘法和時間長廊的配合而差一點就戰勝了巴海,但實際上後來管良才知道,他那時所見到的那個巴海並不是真正的巴海,而只是顧往昔和羅天耍的一個小伎倆。
那麼倘若巴海也在那個夢中,最有可能會出現的時機又是什麼呢?
萬季安當時自然也在夢裡,而且是真實存在的一份子,那是羅天以神族秘法破解了堯天的夢而強行帶入的幾個外來意識之一,要說這種外來意識的存在,堯天和巴海並不可能察覺得到,正如同人的腦海中總是會有一些並不重要卻仍舊留存在記憶當中的人事物,即便平時想不起來,但一到關鍵時候受到某種意識的點撥,就能夠想起來一樣。
所以,不管那時候管良進入得是堯天的夢境還是他自己的夢境,造夢之人所能夠掌控的只能是大局觀,但卻無法讓每一名夢中的意識都按照自己的安排出現在這部分劇情當中,這也同樣給了羅天可乘之機。
話說回頭,此時的萬季安並沒有在思考巴海的問題,因爲這個問題同樣不重要,既然堯天和巴海造夢管良已經是一個失敗的計劃了,那這個計劃也早就失去了繼續探索和思考的價值,而他眼前所身處的困境便是巴海所營造的新計劃的出爐,甚至於這個計劃早在當初巴海在蒼茫城見到羅天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醞釀誕生了。
“說吧,你打算讓我做什麼,不會單純就是來找我敘舊的吧?”
萬季安沒工夫陪巴海打什麼啞謎,他們兩人之間絕對的是敵非友,而且這種敵人的立場還因爲羅天的緣故而無限的放大,如今的萬季安至少在巴海的跟前絕對算是打上了羅天這個標籤,即便他有什麼屬於個人的堅持,但這點堅持在巴海這樣的人跟前幾乎算得上是無足輕重。
人終究還是因爲他人的認同感而活着的,倒不是說人的一輩子就一定要按照他人認同的方式而活着,而是生存期間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因爲認同感的立場劃分而引來他人不同的態度和看法,萬季安想做什麼都可以是理所當然,但因爲他的理所當然而引來他人的敵對甚至是報復,那也同樣是理所當然。
“你見過那個人了?”
眼見萬季安轉移話題,巴海也就此打住,萬季安不是管良甚至都不是羅天,此人的性格巴海倒是清楚的很,於是也將話題轉到了關鍵點上。
“見到了,和過去一樣,不過我相信他。”
萬季安的回答一絲不苟,言語中所透出的堅毅也夾雜着一種對受難者能渡過劫難的信心,這種信心是長久以來萬季安行事之前的某種準則,也可以稱之爲他誓死也要捍衛的信念和決心。
“你相信他,可是我一點都不相信他,中天界今天的和平不能破壞,所以結論就是,他活不了,就算他有再世爲人的契機,但相信我,他一定等不到那一天的到來。”
“和平”二字從巴海的口中說出,真是一件讓人感到很諷刺的事情,萬季安雖然看不到此時巴海臉上的表情,但想來也是一種戲謔的表情,對此萬季安倒是並沒有如過去那般的冷哼表示不屑,而是說道。
“你們阻止不了天道。”
當天道二字從萬季安口中說出,巴海頓時發出了一陣狂笑,好似對萬季安的卑微與渺小乃至不自量力極大的嘲笑,笑過之後,他繼續說道。
“這麼說,你是打算重啓當年的計劃了,一個失敗的計劃,還有必要從頭再來嗎?”
關於萬季安的計劃,似乎知道的人也很多,顧往昔、巴海都知道,同樣的,巴海口中的失敗二字,想來萬季安的失敗也有這兩人的從中作梗。
“一時的失敗難道就能註定永遠的失敗了嗎?”
萬季安不動聲色的反問道,關於這個疑問,巴海倒是並沒有反駁,如今他在做的不也是因一時的失敗而從頭再來麼,否定萬季安豈不是也在否定他自己?
不過巴海倒是淡淡一笑之後,又嘖嘖了兩聲,似乎是對萬季安的韌性而生出了幾分讚歎和肯定,此時的他忽然再度一揮手,眼前那刺眼的白光消失了,當萬季安終於能夠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世界時,卻發現現場早已空無一人,不但沒有了巴海的身影,連同之前環伺在自己左右的那九名殺手也同樣不知了去向。
就好像之前自己只是和一段意識在對話,又好像是和當初在妖界一樣,巴海借用堯天體內的符咒來控制某人,達成了和萬季安遠程對話的溝通渠道。
巴海不在場,萬季安心中一沉,這是他第二個錯算的地方,那就是巴海等人並不是來找他談合作的,甚至都沒有想過要借用威脅他性命的機會來好生利用他一番的想法,而是在洞察了自己下一步計劃之後就離開了。
關於計劃,萬季安一直隱藏在心中,他知道巴海、顧往昔等人一定會阻止自己的,但他們依然遵循當年的某個約定,不會對自己下殺手,但有這樣幾個人的妨礙,他萬季安能夠順利施行早已被對手洞察的“舊”計劃嗎?
萬季安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恐怕是不可能成功的,除非他能夠更改計劃,但計劃能改,但現狀卻並不能改,純陽尊者身上所受到的傷也唯有此法可解,只要現狀改變不了,那他的計劃又能怎麼改呢?
每一個問題似乎都是一個難解的謎題,萬季安邁開步伐走在道路上,卻一時間好似迷失了方向一樣,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裡呢,是回到羅天身邊還是去天下城探望那位母親,這都不是他萬季安行事的風格。
就在這時,萬季安突然還是想到了羅天,也許把所有事情對他和盤托出,憑藉那個人的智慧也許能夠制定出更完善的計劃,但這其中卻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也許自己該去見一見陸恆和唐龍了,當初約定了十日之期,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羅天既然按照堯天作爲他們這羣人的聯絡員,那麼如果有什麼難題或許可以找他們幫忙。
想到這裡,萬季安從身上摸出了當時羅天留給他的那個和神族之人聯絡的方法,這是一個類似於妖界之中以剝離規則創造出來神奇物品,其構造原理甚至連萬季安都難以窺破,此時他在手中把玩着這個小東西,下一刻他下定了決心,隨着眨眼閉眼的同時,他再一次進入到了夢境當中。
但離奇的是,這一次陸恆和唐龍卻並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身處夢境,萬季安並沒有感到遲疑,他漫步在夢中的世界,至於這到底是自己的夢境還是堯天亦或者是其他人的夢境,管良並不清楚,不過這不重要,萬季安邊走邊留意着周圍其他人的動向,當他來到一處酒肆門口,正要推門進入的時候,卻停下了腳步。
他察覺到自己的背後有一個人,一個好似一直跟蹤自己來到這裡的人,他絕不是陸恆和唐龍,但在這樣一個夢境當中,能夠對自己這個意識形態產生興趣的又會是誰呢?
“朋友,跟了我這麼久,你倒也是個有心人呀。”
萬季安沒有回頭,儘管並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殺意,但他也知道,夢境之中獨留意識形態,失去了人類的肢體語言來表達情感,思想是唯一能夠連接其他意識的方式,但每個人心中都有獨屬於自己的秘密,不管活着還是死了都是如此,儘管夢境之中所存在的對象並不一定都是死者,但學會隱藏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也等同於是保留住了自己隱藏的最深的秘密。
萬季安話音落下,對方卻並沒有回答,仍舊還是保持沉默的姿態,此時的萬季安心中頗爲好奇,正要回頭,卻見眼前酒肆的門簾被人拉開,隨後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他的跟前。
“怎麼,還要我請你進來麼?”
看到唐龍的那一刻,萬季安心情一鬆,但當他再度感知自己身後那人的氣息時,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了,這讓他心中一怔,仔細思索卻又覺得萬分詭異,不過面對唐龍時,他倒是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隨着他進入酒肆,一眼就看到了正酣飲的陸恆。
果然,酒肆是找到這兩人最佳也是唯一的去處,萬季安跟着唐龍入席坐下後,也拿過來一壺酒,當他正想一仰而盡的時候,酒壺卻被陸恆按住了。
“怎麼?”
萬季安放下酒壺奇怪的問道,陸恆看着他微微一笑,隨即說道。
“怎麼,感受不到酒裡的味道不對勁?”
萬季安心中一驚,原本他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此時此刻再度以動之規則來觀察酒壺之中那渾濁的酒香味道的濃郁度時,立刻就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他慢慢的放下酒壺,卻看到陸恆此時已經接過他手中酒壺,隨即咕咚咕咚的一仰而盡的時候,臉上頓時就流露出了幾縷驚愕之意。
一旁的唐龍卻好似對這一幕的發生什麼也沒有看到似的,他和萬季安一樣一滴酒也沒喝,萬季安也沒有從他的身上察覺到半點酒的味道,這一刻,之前那種不安的預兆頓時涌上心頭,他正要開口,卻見陸恆放下已經空了的酒壺,然後說道。
“季安兄,看來你被人跟蹤還沒有察覺到呀?”
話音剛落,酒肆中原本人聲鼎沸的聲音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而當萬季安側目看向周圍酒桌時卻發現不知道何時早已空無一人了,此時的他也意識到自己被人跟蹤了,而且是直接跟蹤到了夢境之中,他雖然在任何時候都有着強烈的對一切動作和動向的感知力,但夢境畢竟有別於現實。
人的每一個動念都會導致人的神態表情乃至肢體語言呢的變化,那是意識在驅動人的行爲所反饋出的一種象徵,任何人都避免不了,但在夢境之中,人根本就沒有軀體,獨留意識的存在,失去了那種意識對身體行爲的反饋,能夠瞞過萬季安對動之規則的感知力也就在所難免了。
萬季安此時沒有說話,但臉色卻難看的嚇人,會是誰跟蹤自己進入到了夢境之中,他當然是一清二楚,此時萬季安站起身來,隨即轉頭,然後就看到了一張令他更加熟悉的面孔。
“沒想到你竟然一路跟來了這裡。”
此時在萬季安三人不遠處站着的是一張令人看過一眼就永生難忘的絕世容顏,儘管沒有任何的表情神態的流露,卻仍舊是那般的神魂顛倒,夢境之中的顧往昔同樣也沒有再以她入世的那個男人身份出現在三人的跟前,回覆了女兒身的她,乃是用世間一切對美好事物的形容詞都難以形容的對象。
“每一次想到他,總是這般的給人帶來無限的驚奇,想必這就是你們聯絡的秘密場所了吧,只不過我好奇的是,造夢的能力乃是神族之人專有,看來那名造夢之神並不在場呢!”
顧往昔的話讓萬季安三人同時起身來看向了她,在這間早已人去樓空的酒肆當中,儘管意識面對意識誰也沒有感受到對方隱藏起來的諸如殺意、規則力的表現形式,但每個人心中都很清楚,眼前的局勢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境地。
此時隨着身旁陸恆一陣腳步虛浮不穩後的一個踉蹌,他差一點就跌坐在地上,萬季安見狀正要伸手扶他,卻被唐龍搶先了一步扶住,看着陸恆這個樣子,萬季安心中更是一震,他知道陸恆絕非是喝醉了酒的緣故,而是直接酒中摻雜的毒素產生了效果。
而且更重要的是,酒中所摻雜的毒素是直接作用於人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