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武皇趕至魔山之時,那些散修還在,他們一個個盤坐在地上,調息打坐着,看到大能過來,連忙起身施禮。
“太上衛呢?”
沈武皇沉道。
“這”
衆人臉色有些難看。
“太上衛抓到了沒有啊?哈哈,這麼多高手,他該是插翅難飛吧?人呢,人在哪?快牽出來讓我瞅瞅,這個小子,一開始可囂張了我跟你們說,真是恨得我牙癢癢,讓我抽他兩耳光子!解解氣,嘿嘿!”
後頭的八齒也跟了過來,一臉興奮的喊道,呱躁的聲音讓這尷尬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沈武皇看了眼八齒,不冷不熱道:“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八齒大人,太上衛逃了!”
“什麼?逃了?”
八齒笑容一僵,四處張望一圈,確實沒看到八齒的蹤影,愣了:“怎麼會逃了呢?咱們咱們這麼多人,一條喪家之犬,怎麼能讓他逃了呢?”
“我們人手不足!!聖女阻攔了我,靠他們這些人,根本無法抗衡無上太玄氣,自然讓太上衛逃了!”沈武皇哼道。
八齒愣了,傻了,隨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哀嚎:“怎麼能讓他逃了呢?天吶,蒼天無眼啊!!我真魔宗犧牲了那麼多子弟,與太一門血戰了數月,到頭來卻是一無所獲,我對不起死去的宗門子弟啊,我對不起他們啊”
八齒哀嚎着,泣呼着,聲音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其實這幫人都不傻,八齒擺明了是在演戲,因爲之前追擊太上衛,他並沒有出太多力氣,若不演演戲,這幫傢伙可就要把致使太上衛逃跑的罪責往他身上推了。
然而這個副宗主鬼靈鬼靈的,哪能吃這個虧?
沈武皇臉色有些難看,瞪着這些散修與八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事已至此,說這些已沒有任何意義,武皇大人,我等無能,讓太上衛逃走,此次事情全怪我等,我李長峰在此保證,待下次與太一門人交手,定要親自斬下太上衛的人頭!以雪此恥”一名散修神情誠懇的說道。
“不必了!”然而,沈武皇卻是無情的說道:“你們的實力太弱小了,不是無上太玄氣的對手,還是保着小命要緊吧!”
“”
“八齒宗主,此次事件,皆由你們真魔宗引起,還是快些派人前來毀掉魔山這個跨界橋吧,否則不日之後,太一門人必然捲土重來,老夫還有事情,就不久留了!!”
說罷,也不待八齒答話,便縱身一躍衝入高空,遁向遠方。
沈武皇高傲而霸道的態度着實讓很多人不爽,奈何他實力強大,即便衆人心裡不快,卻也不敢表露於臉上
“誰!”
一記明顯帶有顫音的呼聲在這漆黑的世界裡響起。
說話的人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氣,然而,冒出口時,卻發現聲音並不大。
“我記得你,你是不是叫太上衛?”
那擁有血眼的人開腔了。
聲音沙啞刺耳,鑽入耳膜竄入大腦,竟給人一種眩暈感。
聽到這個聲音,一向淡定的太上衛臉上忍不住浮現起濃濃的懼意:“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裡難道不是太一門??”
一連竄的質問從他口裡冒了出來。
不是太上衛害怕這個奇怪的人,而是害怕太一界已經不復存在了。
這裡的一切給了他太多太多的困惑,人最害怕的往往就是無知。
之前在真魔界時,他本該施法,勾起沉積於八齒體內的無上太玄氣,將之滅除,然而,就在催法之際,他的心境與力量的全緣突然大亂。
這是師尊受到攻擊時纔會有的現象,因此他向蘇琉洛述說太一門可能出了亂事。
太一門是太上衛的信仰,門主更是其師,對於無論是對於恩師還是對於太一門,太上衛都有絕對的信心。
太一門是不可能被滅的,師父是不可能會被打敗的,太一神道永遠是世間的至高點,永遠是不可比擬的神道。
太上衛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句話,希望藉此來堅定自己心中的信念。
“太一門被我滅了。”這時,旁邊卻冷不丁傳來這樣一個聲音。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一句,簡直就像是一把淬滿了劇毒的刀子,狠狠捅在他的心口。
“不。”太上衛搖搖頭:“這是你佈下的幻陣嗎?你休要迷惑我!!骯髒的人,你需要淨化!”
然,黑暗之中的聲音卻沉默了。
許久
沒有聲音。
太上衛盯着聲音的方向,盯着那黑暗之中的血瞳,渾身有些發緊。
太安靜了。
靜的他彷彿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
此刻的他,多麼的希望對方能夠用一套看起來有理有據的說辭,來告訴自己太一門的確被他滅了,如此一來,他便能認定這個人是在編故事哄騙自己。
然而,他卻沒有繼續述說。
越是不說太上衛便越發的慌張
咯吱。
黑暗中,傳來一陣沉悶的利劍出鞘聲。
“你該走了。”
他如是道。
“啊!!!!!!!!”
頃刻之間,太上衛崩潰了!
這四個字就像是一把鐵錘,將他心中最後的信仰給擊的粉碎!
他不害怕死亡,自從加入太一神道後,他就從來沒有害怕過,沒害怕過強大的敵人,沒害怕過死亡,這世間可以說是無所畏懼,因爲,他心中有信仰,他堅信,踏上太一神道,便能夠永生,能夠淨化心靈,能夠獲得世間一切。
然而現在,蘇雲的話卻讓他徹底瘋了!
太一門被滅,說明什麼?
太一神道並不是至高神道,無上太玄氣並不是世間無敵的玄氣!一切都是騙局,一切都是虛假的!!
自己所堅持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的!!
一直以來,自己所走的道都是錯誤的!!
這種信仰倒塌,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千萬倍!
“騙人!!你在騙人我太一門不可能被你這樣一個污穢之物所滅,至高神道不可能就這麼消失你在利用幻術哄騙我,你肯定在利用幻術哄騙我!!”
太上衛聲音發顫,竭斯底裡的喊着,他一張臉煞白無比,眼裡充滿了恐懼,整個人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心境早就亂的一塌糊塗。
然而,黑暗中的人已經失去了耐心。
他沒有解釋。
然而越不解釋,便越代表他的話越發真實!
他提着那漆黑的死劍緩緩靠了過來,死劍上的魔氣竟卷化成一條龍形,圍繞着劍身盤旋,戾氣沖天。
癡癲的太上衛驟然驚醒,看清楚面前這個人時,神情愣了下,驟然想到了什麼。
“你你你是真魔宗的人??”
他失聲而喊,他發現他見過蘇雲!!就在進攻太一界時,他與這個人有過一面之緣。
當初他還派遣了兩支分隊去拿蘇雲,然而杳無音訊!!
“我是真魔宗的魔君!”
蘇雲提起劍來,緩緩的放在了他的頸脖上。
“你不是一直在追求太一神道嗎?”
沙啞的嗓音落出。
太上衛擡起頭來,雙目失神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你願意隨他們而去嗎?”
“你什麼意思?”太上衛喃喃道。
“太一界的人已經全部死了,以後,沒有人再會去追逐那虛無縹緲的道,而要追逐這個道,只有地府才能,所以,你願意死去嗎?如果你想要繼續去追逐那所謂的道,我便送你一程,如果你不願意我放了你!”他輕道。
“什”
太上衛睜大了眼。
“如果你願意放棄你的太一神道,我可以答應你,不殺你。”蘇雲重複了一遍,儘管,他那血紅的眼顯得尤爲冰冷。
太上衛愣了,呆了,傻了。
許久,他纔回過神來。
此刻的人,臉上已經沒有了痛苦與害怕,剩下的,只有彷徨與迷茫。
他分辨不出蘇雲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然而,這裡的的確確就是太一門,不會錯,可太一門真的會被滅掉嗎?
他後退了幾步,渾身已經沒了多少力氣。
蘇雲安靜的看着他,沒有動,連死劍上的劍氣也消退了幾分。他彷彿看出了什麼,一身的殺氣如退卻的潮水,緩緩降下。
“你有信仰嗎?”
太上衛靜了下來,擡起頭,望着蘇雲呢喃。
“有。”
“追尋的什麼道?”他忙問。
“只屬於我自己的道。”蘇雲認真回答。
他一聽,呆了片刻,嘴上露出苦笑。
“便是沒有了?”
“每個人的信仰不同,不能因爲我的信仰與你不同,而說我沒有信仰,關鍵在於人。”
“是嗎那你說我的信仰是錯的嗎?”太上衛十分艱難的說出這句話,當話出口時,他十分意外的大喘了一口氣。
“你認爲是對,則對,你認爲是錯,則錯,不要詢問別人的意見,因爲有時候,你覺得你做的是對的事情,在別人眼裡卻是錯的,對錯難以定義,你要做的,是堅持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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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是說我堅持太一神道沒錯?”
“不,在我看來,你是錯的,但你認爲沒錯,就足夠了,何必在意別人。”
太上衛一聽,怔怔的望着蘇雲,良久,深深的吐了口氣。
二人沉默了。
蘇雲微微閉目。
其實,太一門的人若是真正爲了自己的信仰而奮鬥,這並不是錯誤的事情,然而,受到蠱惑而去追求所謂的信仰,則是大錯特錯了,蘇雲感覺,這個太上衛,並不像是被蠱惑的樣子。
“魔君。”
這時,太上衛開口了。
蘇雲打開眼,卻瞧見他將自己手中那根玉色的棍子,遞了過來。
“收下吧。”他輕道。
蘇雲意外的看着他。
“我要走了。”太上衛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輕聲道:“雖然,我不瞭解真正的太一神道,但我相信師父相信他是對的,沒有師父,便沒有我,既然他們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去追尋太一神道,那麼,我豈能繼續在這兒待着?收下吧!”
蘇雲聽後,默然了片刻,點點頭,接過玉.棍。
玉.棍從太上衛手中脫離的瞬間,他整個人彷彿煥然一新了。
一圈圈精光在他的周身綻放,隨後又暗淡下去
他的皮膚開始龜裂。
瞳孔開始渙散。
生機潰散,就像一棵快速枯死的樹
然而,嘴上卻露出了最爲自然的笑容。
“我會看到真正聖潔的世界的”
他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