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間,風停雨歇,陽光普照,兩艘木船上,竟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破舊的船帆停止了鼓盪,船上的堅冰緩緩開始融化,從暴風驟雨到和風細雨就用了那麼幾秒鐘……
然後,船上的人相互看看,眨巴眨巴眼睛,再扭頭四下看看,再眨巴眨巴眼睛,募然高聲歡呼起來:“哦,過來了!過來了!過來了!”
“怎,怎,怎麼會……”看着前方廣闊的海域,年輕的參謀滿臉的難以置信。
猛然間他身軀一震,明白過來:“無常海峽,位於一層世界和二層世界的力量交匯處。兩股力量在有限的空間內無法調和,所以……終年都是被海市蜃樓的幻象包裹着的。”
“在航路上,根本就看不到無常海峽的位置,能夠知道距離還有多遠,除非穿透那層幻象!”興奮的大叫起來。
鄭成功微微頷首,孺子可教也。
這裡,就是無常海峽了。一層世界和二層世界的交匯區。別看剛纔那段航路危險,其實只是無常海峽的外圍,是進入此間的必經之路。
雖然只是外圍,每年信心滿滿,懷抱着夢想與希望趕來此間,卻傾覆在那片區域的船隻與冒險者,不知道有多少!
相比外圍的危險,無常海峽之內,倒像是暴風眼一樣了。四周圍龍捲風肆虐,威力通天貫地無法想象,暴風眼中,卻風平浪靜,天藍海清,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不過……這樣的寧靜也只是錯覺罷了。
之所以這裡叫做無常海峽,而不是外面的航路,當然是因爲,這裡比外面更危險,只是危險的釋放方式,和外面不一樣罷了。
經過了度盡劫波的苦難。兩艘船上,倖存的水手們歡呼雀躍,喝酒唱歌,載歌載舞宣泄着自己的喜悅。
不過在慶祝的過程中,這片風平浪靜的世界的異常,也一點一點的被髮掘出來。
“誒,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天上有太陽耶!”
是的。無常海峽的天空,有太陽,就好像外面的世界一樣。
事實上不光有太陽,天空是湛藍的,海水是湛藍的,一切都和外面的世界沒有太大區別。
因爲兩層世界不同的分解之力交匯。相互抵消,造成這片明明在數據亂流區內,卻跟外面的世界沒有區別的特殊區域。
不,若說和外面的世界沒有區別,這也不對。
“誒,誒,你們看。這裡的海,竟然不是平的耶……”
是的,沒錯,呈現在兩艘船前方的大海,凹凸不平,好像起伏的丘陵一樣,更有些地方極其險峻,如同高山深峽。
這還是因爲規則的碰撞。不同世界的規則擠壓。造成了這片區域重力的嚴重不均衡。
有的地方重,就凹陷下去,有的地方輕,就凸顯出來。不僅有輕重細密的問題,還有方向的問題……
這裡的重力,似乎也不再是垂直向下的了,而是四面八方的似乎什麼方向都可能有。
時不時的。有游魚從如此詭異的海面中躥出,一個魚躍,落進了另一個切面的水中。
突然又有一股噴泉突然從海水中噴出,似乎是一隻鯨魚的吐息。噴泉在天空中。不可思議的拐了好幾個彎,最後才落回大海。
衆人冷冷看着前方這片犬牙交錯的大海,忽然有幾個人身體搖晃,捧着腦袋靠到了船舷上:“有點頭暈……”
習慣了大海是平的水手們,驟然見到這片不平的大海,暈船是司空見慣的。這還是船停泊着沒動呢,假如動起來,情況還會更嚴重。
而且,困難還不僅於此,
除了重力紊亂,無常海峽區域的磁力,同樣也是紊亂的,所以在其他所有地方都能穩定指示方向的記錄指針,在這個地方是沒有用的。
哪怕你花大價錢,購買了二層世界數據亂流區那些島嶼,也沒有用。
想要快速穿越無常海峽,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曾經到過這裡,並且成功穿越,然後海峽對面的二層世界,記錄了復活點,可以用回城卷軸直接傳過去。
不管是誰,只要第一次來,都得老老實實的憑自己的力量,穿過這片古怪的海域。
“天色不早了,這附近應該有個小島,島上據說還有淡水,是進出無常海峽最常用的補給點。大家加把勁兒,把船開過去。靠岸休息一晚,受傷的包紮一下傷口,修船的把船好好拾掇拾掇……”鄭成功有條不紊的發出了命令。
船上水手們頹廢的歡呼起來。
經歷了難以想象的航行之後,每個人從心靈到肉體,都已滿是疲憊。前面的歡呼,那根本就是迴光返照。
一旦鬆懈下來,一個個都成了一灘爛泥,懶得動彈。
不過,聽說了要休息,還是三三兩兩的歡呼起來。又有幾個體力稍好的,勉力爬起身,沿着桅杆爬到了上方的瞭望臺,尋找傳說中的補給小島的方位。
“在那裡!在那裡!”還真就在附近,爬上瞭望臺,視線越過近處一片隆起的海水,就看到了一線的島嶼。
不算大的一個島嶼,被茂密的樹木覆蓋着。雖然面積不大,讓人心生希望,有那麼多的樹木,傳說可能是真的,島上有淡水。
樹林裡能夠找到什麼補給品倒不重要,有淡水就太好了。船上的食物還充足,就是儲水,經過這一路的消耗,加上前面被海水倒灌的損耗,檢查檢查已經不多了……
如此這般大聲彙報着,惹得一船人大呼小叫,猛然瞭望者停止了驚呼,將手中的望遠鏡瞄準了另外一個方向。
“有船!那邊有其他的船!正在往這邊開……”波濤之後的大海里,猛然躥出了一條船來,潔白的船身,流線的構型,多重帆鼓的滿滿的,速度飛快向這邊駛來。
雖然說,雙方目前並沒什麼接觸,但就從對方的行爲模式來看……是敵非友的面兒大。
瞭望者拉響了警報,兩艘船都被尖利的警報聲覆蓋。
“擦,到這兒了竟然還有敵人,讓不讓人活了!”水手們疲累欲死,罵罵咧咧起來。
不過在船上長官的呵斥下,還是勉力爬起,各自走上了崗位,操船的操船,轉炮的轉炮,修理的抓緊時間還是拾掇。
與此同時,船頭上的哨兵們舉起了旗子,迎着白船來的方向,打出了旗語:對面來的是誰?報個名字先。若不然,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遠方的白船此刻已經駛過了一個海頭,幾乎進入了大炮的射程內。但是……就跟沒看到旗語一樣,保持高速,繼續駛來。
距離近了,通過望遠鏡,依稀已經能夠看到,對方船甲板上,站着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有人,就是不搭理這邊。不過……似乎也沒做戰鬥的準備。
船上的大炮後面,根本沒人,這不是像要動手的意思。
“國公爺,怎麼辦?”兩艘船的船長納悶了。
“開炮警告一下!”鄭成功眺望着遠方,神情凝重。
“日歐!日歐!”射程最遠的船首炮,一艘來了一發,滿船震動。
粗大的炮彈被火藥的力量推動着,曲裡拐彎,彷彿閃電一樣在半空中穿行着,一發偏斜到了不曉得多遠之外,還有一發,則彎彎斜斜正向對方的甲板上落去。
警告,要打的距離夠近,又不能打中才是。這兩發,沒有一發合格的。
但是……炮彈那詭異的路徑,一下子提醒了鄭成功。
他嘶吼吶喊起來,抽出了戰刀:“這裡的空間和外面是不一樣的,炮彈會落到哪裡不能套用外面的經驗!”
“對面的人知道。他們壓根沒打算用炮……所有人,準備接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