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白龍大戰了近千回合，九頭蟲回到臨時營帳時已是筋軟力竭，吩咐了一聲“任何人不要入賬打攪”之後，開始打坐調息。
早知道那西海諸龍子中唯這位白龍三太子道行最高、悟性最強、福緣最厚，不料今日一交手才知道他竟是厲害到這種地步。
九頭蟲認真地回顧了一遍和小白龍的交手，做了一些揚長避短的總結，哪幾個回合他險些落敗，哪幾個回合他其實有機會一擊致勝……
“失誤，也是戰鬥的魅力之一。”
就在這時，帳內響起一道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又道人力有時而盡，比武鬥法時，你想着某一拳打出去如果有一萬斤的力道，必然能將敵人打倒，但你那時幾近筋疲力竭，來往應付已是勉強，如何能突然爆發，一下打出一萬斤的力道？除非你當時服用了激發戰鬥潛力的丹藥……”
九頭蟲警惕到極點，瞬間將境界提升至巔峰，九頭十八目留意着賬內每一個角落，蒼蠅蚊蟲亦不放過，右手緊握月牙鏟，隨時準備戰鬥。
能避過賬外那麼多大妖、大魔和大修的耳目，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裡，說話者的境界修爲必是到了一個極爲恐怖的地步，以自己現在力只存二三的狀態，多半不是其對手。
“你別緊張，我不是來搞刺殺的，不然我何須廢話，直接動手得了……”
隨着這句話出口，一隻透明的玉蠅幻化成人形，卻是一個俊朗的黑衣少年，那少年站在九頭蟲面前，身上果然沒有散發出任何殺意，和顏悅色的樣子倒像故友來訪……不是郭大路還能有哪個？
“在下乃碧波潭萬聖公主的遠房表兄，崑崙山坐忘峰散修，此來是受人之託相助閣下。”郭大路信口胡謅道。
“碧波潭萬聖龍王陽某倒是聽過，萬聖公主是誰？”九頭蟲打量着郭大路，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郭大路被問得愣了一下，心道：“那不是你媳婦嗎你問我……難道說這時二人還沒見面？”
“萬聖公主便是萬聖龍王之女。”爲避免被對方套路，郭大路不再多扯。
九頭蟲問：“你要如何助我？”
“你不用管我如何助你，總之，我能讓你成爲長留林之王，佔據六兩湖北岸，甚至還可以給你做個順水人情替你撮合一段美滿姻緣……”
九頭蟲謹慎問道：“你要什麼？平分長留林？”
修行界最講等價交換、因果循環，從來不存在無條件的機緣。
郭大路搖頭，“六兩湖對我還有些吸引力，我對長留林沒有任何興趣……”說着伸出右手手掌，掌心捧着一顆黑色的種子，“這是‘位芥子’，上面附着了符咒，可以藏在牙縫中，一旦咬碎，你腦海中便會出現一個座標……”
九頭蟲面露桀驁笑意，問道：“你要招攬我？”
郭大路再度搖頭，“我既是助你稱霸長留林，爲何還要招攬你？再說我只是一介散修，招攬你作甚？”
九頭蟲四頭八目齊齊盯着郭大路，注意他每個細微表情的變換。
郭大路從容道：“我用這位芥子，只是要跟你談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郭大路道：“他日若爲細犬咬傷，你咬碎此芥子，投奔此處。”
九頭蟲愕然，隨即傲然道：“爲細犬傷？呵呵，這三界之中，就沒有能咬傷我的細犬！”
郭大路想到他被二郎顯聖的細犬咬斷的那顆頭顱，心生同情，看着他，道：“沒有自然更好，那樣你便永遠不必履約，同不同意？”
九頭蟲陷入猶豫中。
郭大路道：“若是你不同意，我去找三太子便是。”郭大路收手。
“我先看一下你那芥子。”九頭蟲道。
郭大路毫不猶豫把“位芥子”扔了過去，九頭蟲反覆看了數遍，確定不是毒藥，沉聲道：“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是我要等事成之後，才能把這芥子藏於牙縫中。”
“當然。”郭大路爽快答應，“那盟約便就此達成，九兄可在此靜候佳音。”
郭大路說罷從原地消失，留九頭蟲在賬內若有所思。
……
小白龍服下一顆參丹之後，開始順氣調息，此次長留林之爭，他志在必得、信心十足，倒不是因爲他瞧不起九頭蟲，而是他在夢中曾得龍祖啓示，將於長留林逢遇證道正果的大機緣。
左思右想，那“大機緣”應該就是六兩湖北岸鎮守者的身份，爲道祖守衛洞天還不是大機緣，那這世上還有什麼能算得上大機緣？
“神龍出海，遨遊四方，明明已得自由身，何以還要畫地爲牢、自陷樊籠？”
白龍聞言，聳然一驚，即抽出寒鐵劍，厲聲問道：“是誰？”
郭大路出現在他面前，攤手錶示自己並無惡意，自報家門：“貧僧金禪寺掃地小僧悟色，奉命前來傳話敖施主。”
“你是奉金蟬長老之命前來傳話？”小白龍問。
“正是。”
“哦，金蟬長老有什麼話要帶給我？”
郭大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鋒陡轉，提問道：“小白龍，你的夢想是什麼？”
小白龍愣了一下，以爲這是金蟬子原話，思考之後認真答道：“證道金身正果，除此之外無大事。”
對龍族而言，若修不成真龍金身，不定哪日便會成爲盤中之餐，曾有位專擅屠龍的大修說過一句“龍如豬，最宜入菜”使得“龍肝”一道菜風行至今，已經成了天庭大宴必備菜品。
郭大路點點頭，即興編道：“此地無正果，緣木以求魚，若要求大道，當破家門出，囚於鷹愁澗，靜候有緣人。”
“這是長老原話？”
郭大路點頭：“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小白龍想起龍祖的託夢，心中自有感應，想了想，問道：“我修行入定時，腦中常有白駒躍過，不知何解？”
郭大路心道：“這特麼就是命啊。”嚴肅道：“當你見到白駒的時候，就是你大道之行，始於蹄……足下的時候。”
小白龍自言自語道：“破家門而出，破家門而出……”
郭大路不語。
良久後，小白龍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
郭大路微笑點頭，“小僧回去覆命。”
“替我感謝金蟬長老。”
郭大路離開白龍營帳，經“海市蜃樓鏡”返回池塘小秘境。
不久後，小白龍乘雲離開長留林，放棄六兩湖北岸鎮守的爭奪，大衆不解。
九頭蟲擡頭望着天空白龍消失的地方，將一顆小小芥子藏在牙縫中。
……
屋頂上的郭大路突然鬆開手指法訣，笑意斂起，心中沒來由冒出個疑問：“是順勢而爲還是自主推動促成？誰是執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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