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沒有獨孤破城的記憶,鍾珍心中有些難過,慕青松見到她,並未如慧言那般即刻就認得。
她依言將手伸了出去。兩隻帶着暖意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一股神識瞬間侵入體內,在經脈中飛速走動完畢,便奔向頭部。
元嬰期的神識彷彿能控制身體似的,雖然她有些不適,大約是對慕青松的人品信得過,反而沒有李懷虛的神識入體的驚慌。
慕青松很快就將神識抽離,沉吟了良久,“人的身體上唯眼睛最爲脆弱,極易爲毒瘴所傷害。我識才探查了一番,你體內之毒已經清除乾淨,卻不曉得爲何眼睛並未恢復,改天再尋個懂得醫道的修士再瞧瞧。我派都是些劍修,對此道着實算不得精通。”
步青蘿見狀也表示關切,趕忙說道:“鍾道友不必太過心急,有慕前輩在,總會有辦法的。我曾見過有人吸入毒氣,整個鼻子都壞掉了,爛得看得見骨頭,後來也給治好了。”
你的鼻子才爛了,都是廢話連篇。難道有慕前輩在,就能包治百病?鍾珍根本沒指望誰能即刻治好她的雙眼,袁志必定早盡心盡力多少年爲她驅除體內的毒,如今都好不了,往後自然也好不了。
她稍微感嘆了下世事無常,便直接到明來意,“慕前輩,不知道你如今還當不當僱工。”
慕青松原本低沉的興致馬上高昂起來,他倒不見得那麼貪財,卻喜歡這種給人辦事拿錢的做派。學了一身的本事,總拿來找妖獸的晦氣實在沒什麼意思,能幹點活才覺得學以致用。
再說這位鍾道友付靈石很爽快,先給錢後辦事,這種人乃是最佳的僱主了。
“鍾道友你是個明白人啊,我們就不說那麼虛的,生意上門當然要做。不過咱們還是老規矩,不幫人報仇殺人。其他都好商量。”
“慕前輩看您說的,也就是小事一樁罷了。我一介妖修,平時都經常有人打主意將我收爲靈獸,如今眼睛瞧不見。萬一有人心懷不軌,設個陷阱在前方冷不丁擺一道大石頭牆,我這一頭撞上去肯定頭破血流,馬上就被人抓個現行。您老人家修爲高,我想暫且在你這個山頭住下。付些靈石當住宿費。倘若在修煉上能指點我一二自然是更妙,靈石另算。”
慕青松猶豫了一下,長期留個來歷不明的妖修在門派不大妥當,萬一闖進門派的一些機密之處,他又得受牽累。
可人家的眼睛是因爲救袁師侄受傷,還口口聲聲要付靈石,拒絕了真是不講情面道義。
他沒猶豫多久便立刻答允下來,“住歸住,你卻不能四處亂闖,只能在這座山峰走動。”
鍾珍感覺到他的遲疑。心想果然不是獨孤破城,這人的熱血和義氣少很多啊,比起俞凌和洪天明還不如。眼下不能計較那麼多,南域實在太遠了,她這會兒哪裡去得了。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要住一輩子,等修煉到了七階眼睛應當就能恢復,馬上捲鋪蓋走人。”
步青蘿在旁邊聽到兩人的對話,心中又是一陣淡淡的甜蜜,慕前輩果然對自己不同。蒼穹劍宗並不留客,她卻在此處住了好多年了。
此時慕青松忽然也想起住了好幾年的步青蘿,不由得斜着眼看了她兩眼,心想是不是什麼時候再婉轉地提一下讓她捲鋪蓋走人。
他這雙眼睛生得風情萬種。平時習慣眯着眼,此時斜眼看人,簡直跟拋媚眼調情似的。步青蘿本來就偷偷注視着慕青松,被他一雙含情目瞟了一眼,心中又是一陣心跳,本來已經不再紅的臉。此刻紅霞又立刻涌上白皙的面孔。
慕青松察覺到步青蘿臉紅了,頓時放心了不少,知道羞愧就好。人家鍾道友因爲救人受傷,住宿還打算討靈石,你賴着不走白住了這麼久也該羞愧得臉紅了。
他生怕步青蘿又要吹奏樂曲玩猜謎的戲碼,忙講道:“步姑娘,你且先去吧,我得帶鍾道友去看看洞府。”
步青蘿馬上就意會過來了,這是親疏有別,她是“步姑娘”,鍾珍是“鍾道友”。
前輩有事要忙,她身爲“自己人”,不需要那麼客氣,所以才這麼隨口要她暫且離去,恐怕等事情辦完就來尋她了。
步青蘿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又屈膝福了福,帶着甜蜜的微笑紅着一張臉告退。
慕青松稱呼步青蘿爲“姑娘”,主要是她是個瞧着很溫柔的女子,而鍾珍是個妖修,又是一身匪氣,便覺得喊人一聲姑娘多少有些怪異。他要是知道步青蘿在腦子裡自行補充了那麼多情節,肯定馬上改口,大家一律都是“道友”。
等步青蘿離去,鍾珍又講道:“慕前輩上次在聖女城救了不少人,肯定大賺了一筆,我連一點酬勞都沒拿到,稍微分一部分給我就行了。住宿費的話也不能比外面修仙城還貴,你給算算,看收多少合適。”
這麼一說慕青松又是尷尬得很,救下的那些人,雖有一些人帶着禮物前來,全部都給門派收走,拿去補償那些被聖城殺害的弟子們的家族,還倒貼了許多。
他從天玄宗收回來的靈石全部賠進去,連人家補充那滴精血所付的靈石都交給門派了,此刻還欠老大一筆。
這些都記在帳上,雖然是自己門派,當然不會出現逼債的情況,可是隔些日子執事堂就會送信來提醒他還欠下多少靈石。
旁邊的袁志見慕師叔臉色不好看,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他趕忙接口道:“鍾姑娘,住宿費就不要提了。聖女城救人的酬勞卻是沒有,我們正道人士除魔衛道不講究酬勞,倘若你手頭緊張,我先貼補你一些。眼下我沒帶靈石,回頭取了再送過來。”
要是別人給靈石,鍾珍肯定雙手接下來,可袁志的錢她卻不敢要,又不是他的媳婦,幹嘛要他養着。
她忙搖頭,“不必不必,大家都沒拿到酬勞,我也不能太特殊,讓袁兄私人掏靈石實在太不應該了。”
慕青松看了看袁志,咳嗽一聲略微表示不滿。袁師侄你家裡有錢,也不能這麼拆我的臺啊!
他呵呵笑了笑,“先別說這個,來來來,鍾道友我帶你去看洞府。山頭上現成空着的洞府有好幾個。還有一間搭建在樹上的屋子,尤其適合你。”
慕青松心想,既然是一隻鳥,住在樹上自然是理所當然。
“哦,這感情好,我最喜歡住在樹上了。”鍾珍聽着興致大起,她在地底下已經住得膩味之極,尤其如今眼睛瞧不見,最是厭惡黑洞洞的地方,反而希望住在亮堂的地方,多曬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