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無奇頓時呆了。雖然由於巴爾克攻擊之速太快的緣故,他無法看明白對方的每一劍具體是如何刺過來的,更無法看清不遠處沃爾森此刻的表情如何,但無奇卻清清楚楚的看到,沃爾森的後背不斷有長條狀的物體一進一出。
長條狀物體每進出一次,沃爾森的身上都會出現窟窿,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而是整整十個之多,每一個窟窿的大小都有拳頭一般大。
隨着時間迅速推移,很快,沃爾森的身前就變得血肉模糊起來,遠遠看去,此刻他的身體一片狼藉,就彷彿一片剛剛被人犁過的農地一般,千瘡百孔,慘不忍睹。無數鮮血毫無阻礙的從他身前噴發而出,就像是一道血色的瀑布一般,驀然間掛在胸前。
下一刻,沃爾森的身子再次一顫,氣息瞬間又下跌了不知多少,與此同時,他臉色一白,已然恢復了青春的面容幾乎轉瞬之間,就彷彿又度過了數百年的歲月一般,一下子蒼老了起來。
在這一刻,沃爾森本該口吐鮮血,然後,因爲過於嚴重的傷勢和體內還未完全爆發的巨大能量爆體而亡,但他竟然忍住了,不但沒有當場斃命,而且還依靠頑強的意志力強行將死亡的時間延後了三秒鐘。
第一秒,過去的很快,沃爾森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就已然匆匆而過。
沃爾森發現之後,頓時嘆了口氣。但他並沒就此悲傷,也沒有就此自責,而是猛地一咬牙,在牙關不斷打顫的同時,強行擠出一絲笑容,對無奇費力的發出傳音:好徒兒。師父以後不在了,你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記住!
剛一傳音完這句話,沃爾森的雙目便陡然一凝,瞬間露出決絕之色,毫不畏懼的轉頭,向着百米外的巴爾克看去。
就在這時,第三秒到來,沃爾森的臉色再次一變,臉上的決絕之色立刻又被一絲吃力無比的笑容取代。雖然笑容很淡,但卻洋溢着濃濃的自信。
下一刻,第四秒來臨,沃爾森的身子雖然在巴爾克密如暴雨般的進攻中,不斷髮顫,顫動的幅度甚至遠遠超過了前幾次。
但他臉上的神色卻再也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好似時間突然在這一刻定格住了一般,無論巴爾克如何攻擊,都再難改變沃爾森臉上的笑容。毫無疑問,在這一刻,沃爾森死了。
可不知情況的巴爾克卻絲毫沒有察覺,而且,他非但沒有察覺,還因爲無奇的身體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哪怕一絲的傷口,變得越來越急,越來越不安。若是放在平常,遇到這種情況,巴爾克絕對會立刻停手,環視四周,第一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
直到確認四周沒有任何異樣,詭異只出現在無奇一人身上,他纔會繼續進攻。可是現在,巴爾克無法思考。因爲,他實在是被無奇層出不窮的絕招給嚇怕了,特別是之前無奇的同伴一個接着一個的出現,一個接着一個的讓自己害怕,恐懼的那會。
所以,這一刻,巴爾克冷靜不下來,而且還完全喪失了理智。自從用劍發動了流星突刺,他就一直處於瘋狂的狀態之中。在這種狀態下,他的眼前沒有別人,也沒有了天與地,只有一堵由無奇化身而成的牆。
我只有攻破這堵牆,才能看到勝利的希望。
剎那間,巴爾克的心中如此想到。
下一刻,他手中的速度頓時變得更快,攻勢更猛,絲毫都不留手的出劍,一劍快過一劍,一劍強過一劍的向着無奇刺去。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三秒鐘,在這三秒鐘裡,無奇的身上仍舊被一層濃郁的黑霧牢牢的籠罩,沒有出現任何的傷口,全身上下,被劍所刺的位置也沒有流出一絲的鮮血,甚至在這三秒內,他的身子連動都沒有動彈一分,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像是一個受傷嚴重的人。
可是,無奇此刻的神色卻充滿着悲傷,就好像即將面對死亡一般,眼中透出無盡的悲痛與絕望。當然,其中更多的,還是痛苦,來自於內心深處的痛苦。
看到無奇如此痛苦,巴爾克的心頭頓時一鬆,終於得意的微微一咧嘴,想在攻擊的間隙,出言好好的嘲笑無奇一番。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自己的內心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不……不好了!
那是狼騎士的聲音,語氣非常急促,甚至其中還帶着無法掩飾,越來越濃的慌張。
怎麼了?
巴爾克的一皺,臉色立刻不悅起來,下意識的回道。
他……他……他已經死……死了……
什麼死了?到底是誰死了?
就……就是……就是那個老頭阿!他……他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
此言一出,巴爾克的面色頓時大變,沉默了足足五秒鐘,他才終於從惱怒之中徹底回過神來,轉身向着身後看去。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立刻讓他嚇了一跳。
只見此刻,那名狼騎士的身邊,沃爾森還一動不動的站着,可是,他的身前卻出現了無數個拳頭一般大的窟窿,鮮血正好似瀑布一般,“嘩啦啦”“嘩啦啦”的往外流。
與此同時,沃爾森此刻的臉上雖然還在痛苦之中,保持着一絲淡淡的笑容,但臉上卻爬滿了死氣,大量黑色的死氣已經彷彿黑霧一般,徹底把他的老臉籠罩。
看到這一幕,巴爾克的身子頓時一顫,第一時間放出氣息查探沃爾森的氣息。
下一刻,巴爾克的心跳立刻加速,渾身一陣發冷,就彷彿突然看到了這世間最爲恐怖的東西一般,臉色一陣發白,目光驚恐無比。與此同時,一種名爲萬念俱灰的感覺猛地自他心頭升騰而起,化作一股強大的寒意,向着全身飛速擴散。
不知多久之後,巴爾克的身子再次一顫,無奇的身子也同時一顫。就在這時,巴爾克停住了手中的攻擊,“噔噔噔”一連後退了十多步,才徹底從沃爾森莫名死亡的恐慌中反應過來。
下一刻,巴爾克眼中的瘋狂之色頓時消失,失控的頭腦瞬間恢復了冷靜,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無奇。
只要無奇還在,那麼沃爾森死了,也沒有關係。我現在只需要立刻放低姿態,讓無奇主動上前,讓他救沃爾森的命就行了。
一念及此,巴爾克高高懸起的心,這才終於平安的放下。然後,他不由得暗暗咧嘴,竟然又一次暗自高興起來,甚至還爲自己的聰明才智,洋洋自得。不過,他並沒有高興多久,就被殘酷的事實臨門一腳,踢的差點當場窒息。
就在這時,沃爾森的身子忽然毫無預兆的一顫,然後,他整個人竟然立刻如同一個積蓄了太多能量,卻遲遲無法得到宣泄的氣球一般,一縮一脹之下,“砰!”的一聲,完全炸成了粉碎。
無論是肌肉,還是筋脈與血管,亦或者是骨頭,都完全碎裂,隨着散開的血水,四下炸開。
看到這一幕,巴爾克頓時傻了,一雙虎目直接瞪成了滾圓,而無奇同樣如此。但和巴爾克不同,無奇的表情如此,並不是因爲內心突然涌起的恐懼,而是因爲內心空前巨大的悲痛。
一秒之後,無奇神色呆滯的看着地面上突然多出的一大灘血水,聲音機械的說道:“師——父。”
兩秒之後,無奇還是如此神色不變的說道:“師——父。”無論是語氣,還是音調,都和之前一樣,絲毫不差,又輕又慢,好似時間在這一刻,突然變慢了一般,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三秒鐘,四秒鐘,整整十秒鐘之後,無奇的表情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就連聲音和語氣都沒任何的改變,仍舊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輕聲喊道:“師父。”
不過,這一次,和之前略有不同。無奇的話音幾乎剛一落地,他的身子就猛地一顫之下,好似突然間想明白了什麼,腦中“嗡——”的一下,直接變成了一片空白。
下一刻,無奇的眼前頓時彷彿幻覺一般,突然間,毫無預兆出現了大量自己與師父沃爾森一起時的熟悉畫面。
這些畫面的數量很多,出現之時,密密麻麻,鋪天蓋地,雜亂無章的呈現在無奇的眼前,但僅僅片刻之後,它們就好似能讀懂無奇的心思一般,彼此融合,相互疊加之下,變成了一本不大的小書,在無奇面前慢慢的展開。
隨着畫面一幅接着一幅的出現,時間由遠及近。
這些畫面自然是靜止不動的,可落在無奇的眼裡,卻好似真的擁有了靈性一般,不但在動,而且還讓無奇彷彿又重新回到了當年一般,身臨其境的體驗了一回當年經歷過的一幕幕,傾聽當年乍聽起來無色無味,此刻聽來卻感動萬分的聲音。
這聲音,當然不是別人,正是出自於剛剛粉身碎骨,爆體而亡的沃爾森。
“你個小兔崽子哎。老夫我求求你了,別再尿了,行不行啊?我這張老臉可不是你的馬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