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洲,幅員遼闊,北據寒冰山脈,南臨五毒絕地,西靠蠻荒深林,唯東方臨近海岸,仙山雲集,靈氣充沛。臨海城由此成爲蠻荒洲唯一出口,四方修士,商賈過客,齊聚於此,往來如梭,奇妝異服,丹樓器館,隨處可見,遂有“蠻荒第一城”之說
這天,臨海城門口,迎來了一對姐弟,那姐姐正值妙齡,玉簪束髮,薄紗遮面,一身白衣,似雪無塵,衣玦飄飄,絲帶飛楊,好似謫居九天的仙女降臨凡塵,讓周遭景緻顏色盡失,至於那弟弟也是身着素衣,樣貌可愛。
這對姐弟,一經出現,就吸引了往來之人的目光,紛紛駐足觀看,不禁感嘆,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絕色!
面對衆人異樣的眼光,那對姐弟似乎絲毫不以爲然,徑直走向一旁小吃攤位,什麼冰糖葫蘆、人面糖人、粉捏小象、火齋果子、棗泥酥、綠豆糕、驢打滾、綵緞花朵、雜彩雲旗、皮影小人、花籃兒、大扁鼓、小龍船、道扇兒,還有什麼道釋經卷,織女圖、打馬圖等等好吃、好玩、好看的全都被這對新來的姐弟吃了個遍、玩了個遍、翻可個遍!
直到一股濃郁的的酒香飄來,同行的弟弟才指着一座酒肆大聲嚷嚷道:“曦曦!你看!那裡好香啊!”
“走!試試去!”那姐姐的內心也顯得有點激動,但表面還是一副冰冷的樣子。
兩人一進酒肆,就選了一個靠窗的酒桌坐下,隨後那可愛的弟弟便對着還沒什麼反應的小二大聲嚷嚷道:“把好吃的全都端上來!”
此話一出,吵雜之聲瞬間驟停,一衆酒客的目光,毫不意外全都落在了兩人身上,而酒肆的小二見狀,不敢怠慢,立馬按原話吆喝了一遍,便忙活了去了。在這一刻,酒肆的一衆酒客這才,慢慢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喝了起來。
轉眼間,那對姐弟的桌上就堆了滿滿一桌,香氣四溢。年年有餘,四季飄香,紅嘴綠鶯鴿、炸雞葫蘆 、鳳凰趴窩 、蜜釀蝤蛑、通花軟牛腸、百年玉鱉、以及數瓶烈焰焚酒、百花香釀!
那妙齡少女這才悠悠轉過身來,只見她白紗遮面,懷裡還抱着一個熟睡的小男孩,一隻纖細的玉指掛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生怕衆人驚了此子的美夢,從始至終未曾有過半點言語,一臉的寵溺之情,卻溢於言表。
少女那乖巧可愛的模樣,一衆船客見了都被其深深吸引,甚至有個匆匆趕來的武者,見了這一幕,不禁色心驟起,趁機衝了上去,想要掀開少女的面紗,調戲一番。
這個武者,生得牛高馬大,平時仗着自己有點本事,沒少拈花惹草,如今見了如此絕色,自然把持不住。不過,那武者剛衝出沒幾步,就被一隻憑空出現的無形大手,一把擒住,像老鷹抓小雞一般,甩飛出去。隨着一聲悶響,那色膽包天的武者被重重摔在甲板之上,昏死過去,與此同時,一個身着青衣的白鬍子老道,驀然出現,落在一衆武衛面前。
這個突然現身的老道,少女只是輕輕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連半點感激之言都沒有,甚至眼神還有點輕視。饒是如此,老道那驚豔的手段,出衆的氣質,早已被一衆船客視若仙人,個個被嚇得戰戰兢兢,面露恭敬,恨不得倒頭便拜。從始至終,只有那懷抱男孩的少女兀自佇立,置若罔聞,似乎這一切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正當一衆船客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白鬍子老道卻朝身後懷抱男孩的少女,磕頭拜見:“晚輩青木,拜見前輩,武衛無知,不識前輩身份,多有冒犯,還望前輩恕罪!”
此時的少女在一衆船客眼中就是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妙齡少女,而白鬍子老道這一舉動,令在場的所有船客大跌眼界,一頭霧水,頓時面面相覷,甚至暗自嘀咕,那老神仙莫不是瘋了!儘管場面如此滑稽,但不明所以的武士,卻懾於他的強大氣場,不敢笑出半點聲來,以免觸怒仙人,招惹殺身之禍。
如此不顧顏面的舉動,其中厲害,那羣船客凡人自是不知,可身爲修士的白鬍子老道卻心知肚明。一個懷抱小孩的柔弱少女,現身此處,本身就很不正常,況且對方還是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現身於此,由此斷定,對方是個女修,而且遠在自己之上。她之所以無動於衷,那是因爲在場之人,在她眼裡,與螻蟻無異,伸伸手指便可覆滅的存在,無需在意罷了。
修仙世界,強者爲尊,不能以常理論之,年齡容貌更是如此,皆可藉助丹藥,亦或功法,讓容顏常駐,甚至還老還童,變回年少模樣。只不過,此種功法與丹方,極爲罕見,因此大多修士都不願爲此花費過多時間,畢竟一旦修成金丹,進階衍靈,容貌便會維持原樣,眼前之人大抵如此。若不是自己及時出現,阻止了武衛的冒犯之舉,還不知這幫武衛要捅出多大的婁子,萬一惹怒了仙子,恐怕這一船之人都在劫難逃。
對於白鬍子老頭的跪拜,那少女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倒是生了一雙慧眼,罷了!不知者無罪!讓他們退下吧!不要擾人清夢!”聲音空靈,傳遍海域,無形之中,讓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卻又暗含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讓人心底生畏。
“謝前輩寬恕!此處吵雜,如若不棄,懇請前輩,前往二樓船倉休息,那裡布有隔音法陣,絕對清靜!”此話一出,白鬍子老道立馬叩謝相邀,其身後那羣船客,也在他的示意下,擡着那位昏死的武者,悄然退下。
“帶路!”對於白鬍子老道的盛情邀請,那懷抱男孩的少女,也沒太多理會,吐了兩字,便向船艙走去。
進入船艙之後,白鬍子老道恭敬地候在門口,沒有召喚,不敢上前打擾,而少女則打量了一番,發現內部極爲簡陋,只有一桌、一椅、一牀榻,一蒲團、甚至連個香爐都沒有,由此可見,白鬍子老道是個專心修道之人,倒給她留下了一個較好印象。
待少女將懷中的男孩放至牀榻,在一旁坐下之後,纔對着門口的白鬍子老道緩緩說道:“不錯,此處甚好!也算是幫了本仙,說說吧!想要本仙如何報答?”
此話看似隨意,實則大有試探之意,白鬍子老道一聽,趕忙回禮:“前輩萬萬不可,如此這般,豈不折煞晚輩!更何況前輩降臨九洲地界,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奢望!”
此話還算客套,少女有點意外:“極西海域?那豈不是九洲地界?”
白鬍子老如實回稟:“不錯,此域確實隸屬九洲,距離蠻荒洲最近!”
少女淡淡地追問道:“哦!如此熟悉,看來你也是九洲修士咯!”
“正如前輩所言!晚輩確實來自九洲,蠻荒,修爲低下,許多地方都還未渉足,只是略知一二而已!”白鬍子言語誠懇。
以前曾聽師尊提過,九洲大陸,最小的蠻荒洲,四面環海,孤懸海外,是唯一一個與其他八洲沒有任何交集的孤洲,雖然地域廣袤,但環境惡劣,靈氣稀薄,資源有限,因此成了九洲地界衆多修仙世家的流放之地,或是一些小門小派的避世之所,如此看來,這白鬍子倒是沒有半點虛言,還算老實!
靈曦暗自嘀咕,繼而追問道:“既然略知一二,那不知這九洲地界可還有橫跨大陸的傳送法陣?”這無疑纔是她想要打聽之事。
“回稟前輩!橫跨大陸的傳送陣法,在九洲地界,只此一處,就在中洲玄門,可傳送至北辰大陸,晚輩這有地圖一副,可助前輩順利抵達中洲!”話音未落,一幅古樸的地圖,就展現在靈曦面前。
白鬍子老道這般討好,無非是想攀個交情,撈點賞賜,也算是人精了,而靈曦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瞄了一眼,便不動聲色將地圖收起,稱讚道:“不錯!此圖甚好!不過,本仙有些許疑惑,還需你爲本仙解答一番!”
“前輩有何疑惑,儘管提出,晚輩若是知曉,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面對靈曦的客套,白鬍子老道亦顯得極爲謙遜。
“既然如此,那本仙就直言了,方纔觀你身法,與道宗身法極爲相似,不知你與道宗是何淵源!”靈曦話鋒一轉,開門見山,直指關鍵。
平平一言,卻白鬍子老道,如臨霹靂,衆所周知,這九洲大陸,曾屬於道宗,一個極爲古老的修仙門派,相傳其開山祖師,乃上界仙人,歷代宗主,都是驚才絕豔之輩,一身仙法,高深莫測,傲絕九洲。在此界也是威名赫赫,可在萬年前,道宗一夜之間覆滅,最終被玄門取代。
被人道破功法來歷的白鬍子老道頓生不安之色,畢竟道宗覆滅,遠在萬年之前,如今在九洲大陸知道道宗功法之人已是廖廖無幾,而仙子前輩,一眼洞穿,可見來歷非凡,故不敢隱瞞,只好硬着頭皮道:“仙子前輩,慧眼如炬,事到如今,晚輩亦不敢隱瞞,晚輩與覆滅的皇極道宗確實有點淵源。據傳,本宗的開山祖師曾是道宗裡的雜役弟子,當年道宗之主,渡劫隕落,道門遭劫,一夜覆滅,師祖偶得皮毛功法,趁亂逃至蠻荒,開創了天龍一脈,殘存至今,而晚輩不才,正是天龍門第一百零八代宗主!”
靈曦冷哼道:“你倒是狡猾!避重就輕,只是皮毛而已?方纔獻出的地圖,可是把你出賣了!從表面看,此圖確實是一幅流傳甚久的古圖,可它的材質卻大有來頭,此乃無影獸皮所制。據古獸異志記載,這無影獸在上古時期都極爲罕見,難以捕捉,在九洲地界就曾出現過一頭,最後被道宗之祖斬殺,並將它的皮剝下,刻錄功法,製成地圖。
此事距今,極爲遙遠,真假難辨,況且在萬年之前,道宗在一夜之間覆滅殆盡,鎮宗秘法以及諸多典籍不知所蹤,下落成迷。若本仙沒有猜錯,你師祖獲得的功法,正是道宗的核心秘法。只可惜!那核心功法,修煉之人若非擁有絕世資質,斷難修至大成,正因如此,萬年以來,天龍後輩纔沒能光復宗門,落莫至今!不知本仙可有說錯?”
此番推論,有理有據,令人無法辯駁,此時的白鬍子老道早已嚇得面如紙白,冷汗直冒,一時之間,思緒萬千,竟不知如何迴應。
若是繼續狡辯只會惹怒前輩,身首異處,畢竟生死全在別人一念之間,若是承認,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畢竟在修仙界,殺人奪寶,已是常有之事,更何況是道宗秘法,那可是人人做夢都想得到的功法秘籍。
正當氣氛凝固,難以決擇之際,白鬍子老道不禁偷偷看了一眼道破秘密之人,只見她端坐在主位上,沒有任何波動,她的眼睛,從未離開懷中的男孩,似乎人人夢寐以求的道宗功法,在她眼裡,簡直不值一提,更別說覬覦,倒是那男孩,卻顯得極爲寶貝,這還是第一次遇見,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既然毫無覬覦之心,白鬍子老道這才鬆了口氣,不卑不亢地迴應道:“前輩心細如髮,洞若觀火,是萬年以來,第一位識破此事之人。那道宗秘法確實在晚輩宗門,前輩若是想要,晚輩必定雙手奉上,只是此處距離宗門有段距離……”
“大可寬心,一本道宗功法而已!就算你捨得給!本仙還未必看得上!還是與本仙談談蠻荒局勢!順便說說你的宗門吧!”話還未說完,便被靈曦打斷,岔開了話題。
這一突兀之舉,令白鬍子老道更懵了,雲裡霧裡的,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回稟前輩,蠻荒修士,境界低下,五境修士也只有寥寥十數人,而且他們多半閉關苦修,若論各方實力,幾乎不相上下,因此相互牽制,就目前來說,局勢還算穩定。至於晚輩掌管的天龍門,位於極西之地,地勢偏僻,偏安一隅,整個宗門只有晚輩達到了魂念境中期修爲,下面還有五個師兄妹,都是破玄後期修爲!”
聽其所言,靈曦沉思良久,緩緩說道:“如此甚好!看在你出手相幫,爲人還算忠厚本分的份上,本仙想與你做筆交易,助你結丹,進階衍靈,成就大道,如何?”
進階衍靈,這簡直就是波天機緣,白鬍子老道足足用了一甲子,才進階魂念中期,壽命無多,本就進階無望,如進卻可一步登條,早已身心巨顫,當即跪謝:“前輩天恩,晚輩受之有愧,不知前輩有何差遣,晚輩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呵呵,你倒不含糊,那本仙子就開門見山了!本仙要與你的交易,就是本仙懷裡的小傢伙了!他叫雲辰,本仙將其帶在身邊,頗有不便,故想將他寄養在你宗門之內,做你們的天命聖子,不知你意下如何?”靈曦說出了自己交易的意圖。
“天命聖子,那……不是……祖師轉世!這……恕……晚輩……冒昧……”沒想到仙子前輩竟然會有如此種要求,那不是認了個祖宗,一時之間,白鬍子老道,竟不知如何決擇!
面對遲疑,靈曦不動聲色道:“倘若你今日答應護他成長,他也算是天龍門人,他的資質可不在本仙之下,日後必定能助天龍門,重立於九洲之巔,一洗前恥,如若不應,那與本仙的緣分也算盡了!”
“前……前……前輩的要求,晚輩答應!”靈曦這番話,猶如一個大餅,讓白鬍子老道無法拒絕。
“很好!發下天道血誓!交易便成!”靈曦似乎早已知曉答案,依然冷若冰霜。
“天龍青木對天發誓,自此刻起,雲辰便是天龍聖子,若有違背,則魂飛魄散,不入輪迴!”白鬍子老道決心已下,逼出一滴精血,捏着法訣,嘴裡唸唸有詞,發下了天道血誓。
這天道血誓是最爲靈驗的誓言,修仙者一旦發下,沒有違反則相安無事,一旦違反,破鏡時必然會導致心魔入侵,生死道消。
“不錯!這是你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既然要護他成長,教他明理,修爲自然不能太弱,服下此丹,按本仙若授口訣,運轉靈力,便可衝破桎梏,至於能走到何種境界,就看你自己的努力與心性了!”靈曦見白鬍子老道已然作出選擇,立馬拋給他一枚丹藥,並傳下一段運功口訣,讓他當場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