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盈(四)

從那以後,穆語一直躲着子初,不知情的子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一向對自己親密的穆語變了,不再喜歡從背後抱着自己故意在自己的耳邊吹氣,不再喜歡在自己最累的時候出現在帳外,送上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子初仍舊記得,穆語做的東西很難下嚥,可是他每次都會吃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子初的帳篷外面已經看不到穆語的身影了。

穆盈自然不知道姐姐爲了自己做了什麼,可是子初對自己卻不像之前那樣客氣有禮,更多的是關心和照顧。戰爭結束,羅澈國敗北而歸,三人也跟着大隊伍回到華清國。

一天夜裡,穆語被父親叫了過去,說是商量些什麼事情。穆盈本來是在收拾東西,正好看見姐姐的衣服。這樣鮮紅的顏色,是姐姐最愛的顏色。或許,這也是子初最愛的顏色吧。穆盈心想,如果只是做一秒的姐姐,也是幸福的吧。於是穆盈悄悄換上姐姐的衣服。兩姐妹長得很像,可是穆語的眉毛旁邊有痣,穆盈卻沒有。於是穆盈用眉筆在自己的左邊眉毛上輕輕點下一顆痣。沒想到,這時候子初忽然來了。

“你...還沒睡嗎?”帳外響起了子初的聲音。

穆盈立刻緊張起來,“恩,有什麼事嗎?”

“我可以進來嗎?”

穆盈摸了摸髮髻,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卻也分不出,這到底是姐姐還是自己。穆盈用最快的速度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請進。”

子初進來的時候,穆盈發現他的臉很紅,走路也有些踉蹌,於是上前攙扶,頓時聞到了一陣酒味。“你喝酒了嗎?”

子初笑得淺淺,眼神迷離,半倚在穆盈的身上,“我今天很開心,知道爲什麼嗎?”

穆盈搖了搖頭。

子初指了指穆盈的鼻子,“義父說,回去之後就讓我們完婚。”

聽到這個消息,看見子初興奮的樣子,忍住淚水,穆盈裝作高興的樣子,“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你真的開心嗎?”子初問道。

“嗯,你們...如果我們真的能夠成親,我想很多人都會很高興的。”

子初很高興的握住穆盈的手,忽然頓了頓,眼神有些淡然,“那你先休息,我走了。”

穆盈看着子初離去的身影,措不及防的哭了,哭得那麼用力,卻不准許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愛上姐姐的男人對於穆盈來說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她一直隱瞞着自己對子初的感情,哪怕是最親愛的姐姐都沒有說。她本該知道這樣的結果,只是真的發生的時候穆盈還是需要大哭一場。只是這樣的哭泣是丟人的,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兩姐妹性格迥異,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倔強。

穆盈咬住嘴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自己丟人的情感不能讓人知道。她卻不知道,剛從穆克那裡得知這個消息的穆語正現在帳外,陪着穆盈一起哭泣。

回到華清國,穆克便宣佈了兩人即將成婚的消息。穆語卻自從回來以後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穆盈擔心,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天,穆盈正將晚飯拿到穆語的房間,卻看見穆語急匆匆的離開了,穆盈立刻跟了上去。只見她徑直走進了穆克的書房,裡面立刻傳來了爭吵的聲音。等穆語出來的時候已經滿臉都是淚水,撞見穆盈,穆語只是笑了笑,然後便跑開了。後來聽下人們說,姐姐是愛上了別人,所以不願意嫁給子初。

穆語悔婚的消息立刻傳開了。

當穆盈在街上看見喝得爛醉的子初的時候,穆盈再也沒有忍住,衝到穆語的房間給了她重重的一個耳光。那耳光的聲音,穆盈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姐姐一定很痛,自己也很痛。穆語似乎並沒有驚奇,只是笑着看着生氣的妹妹。

“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你這個樣子,其實你也有脾氣,只是不隨便亂髮而已。”

“你不應該這樣對待他,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穆盈哭着說道。

“好妹妹別哭,我們不要因爲任何事情影響到我們兩個的感情,好不好?”穆語握住穆盈的手。

穆盈推開穆語,“如果因爲你讓他受到傷害,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你的!”

穆盈轉身打開門準備出去,“你喜歡子初對嗎?”穆語忽然說道。

“姐姐...”穆盈一時說不出話來。

“父親不會答應你嫁給子初的,如果你想嫁給他,願意替我出嫁嗎?”穆語說道。

“你說什麼?”穆盈不可置信的看着穆語。

“當姐姐求求你了,我不愛他。如果他對我有情,你與我有着相同的容貌,就算以後他知道真相了也不會責怪你的,他愛上你的!”

穆盈從來沒有看見過姐姐這麼無助的表情,她心動了,如果姐姐不懂得珍惜子初,爲什麼不能自己去讓子初幸福呢?那天晚上,打扮成姐姐的自己並沒有被子初認出來不是嗎?如果真的能夠讓子初幸福,穆盈願意一輩子扮演姐姐。

子初一直住在穆家莊,只是家規森嚴,平日裡子初很少到小姐住的院落中去,只有吃飯的時候能夠看見穆語。那次聽見所謂悔婚之後,竟然沒有了動靜,穆語也恢復到了平時的樣子。一樣玩鬧,一樣淘氣。成婚的前一天,穆語忽然把子初約了出來。在荷花池畔,穆語仍舊那麼美,跟小時候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那樣,紅色的騎馬裝,跟平日裡看見的女子都不一樣。

失去父母,穆克就是自己的父親,穆語就是自己的妹妹。如果可以的話,就算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給穆家也是在所不惜的。

子初走到穆語的旁邊,穆語淺淺笑着,“我們今天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你想幹什麼都可以。只是,明天我們就要...”

穆語忽然把手指放在子初的脣邊,搖了搖頭,“不管明天發生什麼事情,今天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我們什麼都不想,好不好?”

子初輕輕抱住穆語,“好,你說什麼都好。”

子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穆語抱住自己的手有些顫抖,也比平時用力。

那天,兩個人去了很多以前去過的地方,做了很多兩個人以前做過的事情。就像是找回記憶一般,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無憂無慮了。子初說不出那裡不對勁,但是眼前的穆語很奇怪,她就像是在跟自己告別一樣。子初沒有多想,明天這個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了,什麼都不要想,明天兩個人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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