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隔着一段距離距離,然後給她讀書。
她的眼睛纏繞着紗布,只會聞到他身上的女性氣息,他的聲音也是他變聲的另外一種技巧,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而這是他選擇的道路,是他主動選擇以另外一種小雨永遠不會知道,他存在的方式守護在她的身邊。
是他想要聽小雨的聲音,是他想要靠近小雨,而不是隻能夠在黑暗裡面靜靜的看着她,因此他到底還是留住了這點慾望,而選擇了用小雪的身份靠近。
但是他好像就是知足的,他陪着小雨的時候,從來都是隔着距離的,只是讀書。
而她會和他時不時的講述着,她對故事情節的看法,而他更多的是聽着,她的聲音讓他着迷,讓他不想錯過每個一個字。
短短的三天,是他愛了小雨這麼多年,見過小雨露出最幸福笑容的三天,只是她的每一次微笑,都是她在講述着另外一個男人的時候纔會這樣。
而那種笑容,在蕭逸雲面前,從來都沒有露出過,但是如今卻是“小雪”面前,提起另外一個男人的時候,露出很多次。
氛圍很平靜,甚至在他的內心裡面有一種幸福在滋長着。哪怕小雨永遠只會在提到歐浩天的時候,纔會笑得最開心。
後來,他才懂了,爲什麼他會這樣。
因爲,原來他已經是沒有資格去嫉妒了。
現在的他,只能夠以最爲卑微的愛,去愛着這個女人,去最後的守護着這個女人。
當他給她讀書的時候,中途小雨也許會睡着了。判斷她睡着的狀態很簡單,因爲在她清醒的時候,手指會隨着劇情的發展而動着,也會發出細微的哼哼的聲音,只是後來……她聽着聽着就會沒有動靜了,那麼一定是睡着了。
而這個時候,他就會停下了,不去吵她,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然後直到……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從小雨那裡回來以後,他又會繼續的摺疊着星星。只是後來,他發現紙也可以摺疊,因此他用小紙片摺疊,因爲上面可以寫字。
於是又是重複的一天。
在這些天,他覺得很滿足,很幸福,因爲他每一分每秒都沒有浪費,都是在愛着小雨的。
只是即使他嚇唬跑了麗雅,但是傑克總是會在他需要安靜的時候蹦出來。
他給小雨讀書的時候,傑克會監視着,不許他說出任何有關於他身份揭秘!
他回到房間忙着疊星星的時候,他也還是會出現,惡意的看着自己笨手笨腳的摺疊着星星,嘲諷着他的技術水平渣渣,這種樂趣口味太重了,幼稚反童,還有外加每天好幾回的警告,不許越界!
其實,他和傑克的關係一直都很奇怪。他們看起來關係十分惡劣,至少從外人看來,畢竟他弄瞎了傑克的一直眼睛,而他們之間大部分對話就是互相的嘲諷。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傑克不喜歡他,不恨他,也不討厭他……哪怕他弄瞎了他一隻眼睛,他只是……不待見他而已。
只是這天,他突然的說道:“蕭逸雲,如果歐浩天真的回來了……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只是笑了笑,然後說道:“你倒是真的挺維護歐浩天的。”
傑克抽着煙,僅有的一隻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恨意,他說道:“老子可以不計較你弄瞎了我的眼睛,但是就算是歐浩天沒有了……我也不會讓你得到弟妹的。你給我記住,老子一天給你說上好幾回……就是要你他媽、的給老子記住了,你只能夠看弟妹,休想靠近她……你只能夠安撫她最近越來越躁動的情緒……因爲她也只有在聽着小說的時候,她纔會心情好點,但是就是這點……你也別自以爲是了……是個人都知道……她只是在懷戀歐浩天……因爲歐浩天就是給她讀過書。”
“要是我真的找不到歐浩天,那傢伙真的回不來的話……我會一輩子照顧弟妹的,但是我知道歐浩天那個德行的,他不會讓女人給你的,所以他如果死了,我就讓你一起下地獄陪他!這樣,他就會放心了。”
蕭逸雲疊着星星,他的手指這幾天一直都在流着血,本來他是應該要好好的休息的,但是他到頭來,還是忍不住要爲小雨疊星星。
他聽着傑克的話,臉上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
他反而是淡淡的說道:“我快要死了。”
於是傑克這下反而是愣住了。
這幾天,他才深深的瞭解了這個傢伙。
果然將這個人很多變!說他儒雅吧,他又沒事總是整些幼稚的玩意,弄蟑螂,弄蚯蚓去嚇唬麗雅,儘管自己知道,這傢伙其實是要嚇走麗雅!說他兇狠吧,這點沒錯,他的眼睛就是這貨給毫無留情的給戳瞎了一隻,他自己對待他本人都是狠啊,那手指骨頭自己給弄斷的,但是偏偏每次他看到這傢伙在疊着星星的時候,在給弟妹讀書的時候,那種表情很溫柔,溫柔到不可思議!
傑克古怪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接下來,蕭逸雲將歐家的那段歷史講給他聽。
傑克弄不清楚蕭逸雲的意圖。他說道:“你是想要說,即使我不殺你,你自己也不行了?”
蕭逸雲搖了搖頭,說道:“我是想要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能夠爲小雨活着的時間……我以前就在想着,我也可以給小雨一輩子的安穩和幸福,所以我一定會將小雨搶到手的,她要什麼,我給什麼,我一定有能力給她所有想要的……後來,我得病了,我覺得只要是我還剩下一點時間,就讓我自私的將小雨留在我的身邊,讓她最後的陪伴我,讓她能夠在我死後,還能夠記住我幾分……現在啊……”他反而是沒有繼續說。
傑克挑眉,說道:“現在怎麼?”
蕭逸雲的手指撫摸着星星,那些恐怖的露出白骨的手指,和那些小巧的星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雨挖掉自己的眼睛的那瞬間,我第一次有了退縮,就像是一條裂縫似的,在那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斷的擴大,然後……”蕭逸雲的手指着自己,說道:“讓我變成了膽小鬼!惡魔也會有最害怕的,所以他就躲在了小雪的軀殼裡面。
“當我變成小雪的時候,小雪看卻是到了……蕭逸雲這輩子都看不到的,小雨最幸福的時候,那種笑容,那種思念,那種……等待!”他的眼睛看上去很縹緲,特別的平靜。
而傑克看着蕭逸雲,就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這個傢伙……變了。
傑克轉身準備離開,而這個時候,蕭逸雲卻是在他的背後叫住了他,說道:“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現在的想法。”
如果是以前,傑克一定會頭也不回的,根本就不屑的,直接繼續往前走,但是這一次,他停止住了腳步。
他只聽到,蕭逸雲說道:“現在,我想要讓小雨幸福,僅此而已……”
就是因爲這個,所以他甘心做“小雪”,不用蕭逸雲的身份來接近她,就是因爲這個,所以他纔會做出最後的決定。
第四天,是他最後陪伴小雨的時間了。
他在讀完小說以後,小雨說道:“怎麼感覺,你一直都站在和前幾次一樣的距離啊。”她是聽小雪的聲音聽出了門道來的,她似乎每次隔着她的距離都是一樣的。
他說道:“因爲這個距離,看你最美。”
她笑着說道:“你能看到我的臉,我卻是看不到你……不過我過兩天要拆掉紗布了,到時候我就可以看到你的面容了……還有……”她的嘴角處露出笑容,她說道:“我先生也會回來。”
傑克再也隱瞞不住了,即使他下命令,不斷的延長每個時間段,讓小雨誤認時間,但是這種終究是會破裂……兩天就是極限了!當小雨的紗布一旦被拆開,所有的隱瞞也都將結束。
他卻是反而很平靜,說道:“好。你的先生一定會回來見你的。”
就當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小雨突然的叫住了他,說道:“花是你送的吧?我聞到你身上的香氣……謝謝。”每天她牀頭的花都會換,而且是最新鮮,最漂亮的的,最好聞的。
他說道:“你喜歡就好。”
她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說出來口,說道:“這些鮮花是你從花房裡面拿過來的,你每天都會去嗎?”
“嗯。”
“那你有沒有……見過那裡住着的一個叫……蕭逸雲的人嗎?”樓雨晴只知道,傑克說過,他住在花房裡面。
他的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團,“嗯。”
“他……還好嗎?有沒有……受欺負?”
那瞬間,他的眼淚流了出來。這個女人……沒有怪他!一直都記着他!
他努力的保持着平靜,不讓女人看到一絲破綻,說道:“沒有……他很好,很……幸福。”
最後的一天,他一直都靜靜的站在門外。小雨以爲他不在了,但是他一直站在門外,一整夜。
當他回到了花房,傑克就在他的房間。
傑克看着桌子上面擺滿了一瓶又一瓶的星星,他的眼睛有些呆滯。
蕭逸雲的手撫摸着那些瓶子,說道:“告訴小雨,小雪走了……這些就是她送給她的禮物。”
傑克抓住了話裡面的重點,說道:“你要走了?”
蕭逸雲點了點頭,說道:“是。”
“去哪裡?”
他看着傑克,說道:“去完成給小雨的最後一件禮物。”
傑克的臉上嚴肅了起來,說道:“我不會放了你的。你以爲我會放虎歸山嗎?”
蕭逸雲的臉很平靜,平靜得幾乎不同尋常,說道:“如果那個禮物……就是歐浩天呢!”
在他每次夜晚偷偷的在小雨以爲沒有誰在的時候,一個人痛苦的呼喚着歐浩天的時候,那一聲聲的,他就已經決定了!
在他每次以小雪的身份,陪在她的身邊,看着她微笑,看着她因爲提到歐浩天的時候,而嘴角處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的時候,他就決定了!
在他每次不管是是以蕭逸雲的身份,還是以小雪的身份去看着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們看着她眼睛纏住的紗布,心痛得無法呼吸的時候,他就決定了!
在他這些天,不斷的疊着要星星,一隻又一隻,那是他送給她的,每一隻是一隻眼睛,他恨不得將全天下的星星都送給她。其實……每一隻更是他的愧疚,他的心疼,因此疊到最後,剩下的全部都是愧疚的時候,他就決定了!
當他只想要讓小雨幸福到時候,他就決定了。
……………………………………
他總是在想着,生命中的最後一秒鐘,是要看着小雨,守着小雨的身邊,纔是最圓滿的。
只是,現在看來……這永遠都將只是一個夢。
小雨,幸福就好!她只有那個男人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會幸福。
對不起,直到他在生命的最後的時候,直到他親眼的看到小雨受到嚴重傷害,以一顆眼珠的代價的時候,他才真正的明白過來了。
只是他還真的是沒有想到,他的結局最後還是他和他的性命捆綁在了一起,不斷的糾纏着,至死方休!
其實他的本性依舊沒有改變,他依舊是罪惡的惡魔,沒有同情心,只有殘忍……但是世界上也唯獨小雨,讓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有了罪惡感。
不管是小雪,還是蕭逸雲,看到小雨的模樣,那雙被厚厚紗布纏繞的眼睛的時候,心都會在顫抖着,即使是化作小雪,將自己藏在小雪的軀殼裡面,他的心依舊是在疼痛着,無法再用雙手去觸碰她的身體。
這是他的罪!這輩子虧欠了小雨最大的罪!
因此,他來還。
再有下輩子,他一定不會再放手了。
“如果後來的人有機會了解這個故事的話,在看到故事的結局後,要說我不偉大,那麼我在地獄裡面都會吶喊!千萬不要說我偉大,我很自私,我很惡毒,我只是……不想要再傷害那個女孩……在我心目中永遠都不會長大的女孩!在女孩的心目中……我從未死去。”
心裡面有那麼一個人,比自己還要重要,用盡各種陰謀手段後,最後只剩下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