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總可一點也不像外界說的那樣,日理萬機。”
“作爲一個老闆,要學會把工作分配下去,不然事情都自己做了,還要員工做什麼?”
此刻,病房裡的沙發上,兩個男人如楚河漢界般的劃分至兩邊而坐,而夏琳則坐在病牀旁邊,略帶擔心地看過去,生怕那兩個人一言不合打起來。
男人的雙腿交疊,身體靠在身後的沙發,臉上帶着標誌性的笑。,“到時洛博士,自從回國後好像不怎麼輕鬆”。
洛清言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感受着一份熱度滑落至胃部。
“國內外雖然國情不一樣,但是醫學無國界,這個就不勞陸總關心。”
兩人坐在對面,話中打着機鋒,你來我我往,若是不聽他們的談話內容,一定以爲這兩人是幾年不見得朋友。
一杯茶很快見了底,兩個男人之間突然對視了一眼,洛清言表面依舊掛着溫和的笑意,然而內心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陸顯風看着他杯子裡的茶,突然放下雙腿,支起身體,伸手給他的杯子填了一杯茶水。
水流華落盡杯中的聲音伴隨着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老同學回國許久,也沒說要聚一聚。”
洛清言看着水流,直到水杯滿了,然後再向他道謝。
“誰說沒聚過,前幾天我們不是還在四季一起吃過飯嗎?”
四季就是那天四人一起吃飯的飯店。
陸顯風定定的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幽深。“這倒是。”
洛清言看着氤氳着飄渺無期的茶杯,突然說道,“秋禾最近還好嗎?沒想到兩年過去了,你們竟然連孩子都有了”。
這話說的有些突兀,在洛清言樣的人口裡是不能說出來的,然而他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夏琳雖然一直坐在牀邊當做隱形人,但是耳朵可支着呢。
洛顯風垂下視線,嘴角輕勾,“我們結婚兩年有孩子不是正常嗎?倒是清言你還沒女朋友。”
洛清言向着病牀愛戀的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很快就有了。”
“是嗎?清言那麼有信心?”男人的聲音略有些漫不經心,眼神也在病牀的防線停留了一刻。
洛清言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笑意更加深了。
“爲什麼沒有信心呢?至少我還是單身。”
在單身兩個字加重的語氣,洛清言擡頭看着對方。
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交匯出激烈的火花。
室內突然安靜下來,窗外的陽光撒進來,照射在人的身上,然而一旁的夏琳還是渾身抖了一下。
這兩個人要說非要選一個,她還是站在洛清言這邊,無他,只因爲方面的事她也是知情人。
無論顏顏還愛不愛陸顯風,她都不希望好友再和他有任何聯繫。
洛清言就不一樣,當年就一直喜歡着幕夕顏,這幾年也沒聽到他身邊有女朋友,現在更是尋找到他希望能和顏顏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個機會。
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新世紀的好男人,比這個傷害過顏顏現在還意味不明的陸顯風要好的多。
然而想太多,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把目光從二人身上收回來,這一看讓她一驚。
“顏顏你醒了!”然而當看到她眼角的兩道淚痕,夏琳又着急了,這是怎麼了?
她這一句話讓在沙發上針鋒相對的兩人立刻起身,看着對方同樣的焦急動作,兩人頓了頓。
最終還是洛清言先一步站在病牀旁邊,“顏顏你哪不舒服嗎?”
幕夕顏臉上的不停的淚水讓他一陣揪心。
耳邊有聲音響起,幕夕顏的眼神終於開始焦距。微微側過頭,橘色陽光突然打在臉上,眼前一陣白色。
洛清言見狀微微挪動腳步,遮擋住了光線。
“你們……”
話一出口,她就閉上了嘴,乾澀的聲音,刺痛感划着嗓子,聲音穿過口腔還有一股鐵鏽味道。
夏琳見狀,連忙把桌子上的溫水遞給她,然而幕夕顏現在全身無力,別說拿水了,連起身都費力。
洛清言接過水杯放在一邊,扶着她慢慢起身,然而一動她的頭就疼的不行,整個起身的過程都讓她覺得難以忍受的想吐。
然而卻只是乾嘔,反而是一番動作讓口腔內的鐵鏽味更濃。
洛清言給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還給她身後墊了兩個枕頭。
“你現在的狀況就是高燒未退,而且之前的車禍,不小心磕碰到了頭,有些輕微腦震盪。”
洛清言把水杯遞到她的脣邊,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輕抿着說到。
幕夕顏感受着水流滋潤乾澀的嗓子,嚥下去的瞬間,情緒會更濃了,然而她還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生病的時候連喝口水都是如此的難受。
幕夕顏聽着他說的車禍,突然擡頭看着他,也顧不上因爲驟然擡頭而引起的,頭部暈眩。
反而是洛清言看他如此不舒服,在她的額頭輕輕按壓了幾下。
手法輕柔,指節分明的手指在她太陽穴兩邊有節奏的按揉,讓一邊被搶了位置的夏琳看的驚訝。
然而下一刻就把眼神看向了站在一邊的陸顯風,這個男人一直在旁邊看着,兩相對比下來,他更加堅定了站在洛清言這邊,不過這個男人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呢?
幕夕顏沒有拒絕,此刻她的心思全部在車禍這兩個字上。
上一次車禍她失去了孩子,導致她現在聽到車禍兩個字就會緊張異常,連手也不自覺的扶在肚子上,即使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我,然而這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這個動作被陸顯風看在眼裡,眼神中閃過一絲懷疑。
洛清言靠在她身邊,聲音放輕,輕微腦震盪對於太大或者刺耳的聲音都會有種噁心煩躁的感覺。
“你在路上打電話不小心被車刮碰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頭,好在沒有外傷,只是你一個人發着高燒,腿部還有傷,怎麼能一個人走着回家呢?”
幕夕顏聽着他的話,腦中好像沒有,關於這段話的記憶,她也不記得有車禍的事,最後的記憶模糊的只記得她在打電話。
頭靠在身後的枕頭上,幕夕顏緩了緩精神,把她的記憶說了出來。
洛清言和夏琳兩人對視一眼,至於陸顯風,從幕夕顏醒過來就沒休息到他,即使他站的並不是很角落。
“醫生說的果然沒錯,你之前發着高燒,然後再加上磕碰到了頭,所以可能會不記得當時的情況。”夏琳在一旁鬆了一口氣,那個醫生還說要麼就會失去當時的記憶要麼就會喚醒病人腦子裡一些陳年舊憶。
反正不管怎麼樣,人沒事就好。
洛清言替她緊了緊被子,溫柔的說到,“不要糾結這些了,現在你沒事才讓我們鬆了一口氣。”
幕夕顏扯起嘴角笑了笑,誰也沒想到她就是回個家還出了這樣的事,在她意料之外。
夏琳見她醒了,還笑的出來,忍不住教訓起來她。
“你到底怎麼搞的,你看你手腕腫的都像豬蹄了還有你那膝蓋怎麼回事!”一想起這個夏琳就又是氣憤又是心疼。
那個膝蓋血肉模糊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爲怎麼樣了呢。
幕夕顏還未等回答,她的下一句又來了。
“還有!你同事說你昨天傷口都包紮過了你半夜還去洗澡?!傷口都泡白了!你真該慶幸沒有感染!”
機關槍似的說完,纔想起這裡還有兩個男人在,略微一皺眉就拋在耳後,多兩個教訓他的人才不會,以後纔不會這樣的事情。
洛清言聽完也不贊同地說道:“夕顏,夏琳說的對,你怎麼能這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呢?”
幕夕顏看向他眼中的心疼,心裡一暖,然而這份暖意不該屬於她。
面對夏琳下一波的咆哮之前,幕夕顏只好佯裝虛弱,慘白的臉色,勉強撐起的笑,一頭黑髮軟軟的垂左肩,黑白色的對比更爲她填了份羸弱。
“琳琳,我還病着呢,你能暫時放過我嗎?”
清白如蓮,最適合形容病弱的幕夕顏不過。
這幅樣子讓在場的兩個男人眼神一深,更多的是心疼。
“顏顏,這麼大一個活人,你看不到嗎?”
陸顯風突然說到,邊說還邊向前走了幾步,彷彿幕夕顏真的看不見他似的。
幕夕顏側頭向他看了看,好似真的纔看到他一樣,聲音冷淡的說到,“陸總,您這是?”
一看到這個人,夢中的一切都浮現在她面前,比這六年的經歷還要清晰,連一些刻意遺忘的事都出現在她的記憶中,強迫她想起。
幕夕顏的讓室內這三個人不得不說,有些驚訝,夕顏對於陸顯風,從來都是緊張超過其他的情緒,甚至有些怕的,然而今天確實異常冷淡。
陸顯風的視線在她的臉上盯了一會兒,目光突然向下轉移到了她的領口。
“聽說,你出了事所以我特意來看看你,不過現在好像不太需要。”
陸顯風說話時一直保持着笑意,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過長,柔和的不像樣子。
洛清言眉頭一皺,然而顏顏沒說什麼,他就更沒有立場說什麼了。
幕夕顏側過頭,專注的看着她粗了一圈的手腕,說到,“那還真是謝謝陸總的關心,您也看到了我沒什麼事,陸總日理萬機,我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
男人的目光還依舊釘在她身上,那樣的目光即使不用看也能感受到異常幽冷。
就像窗外的天氣,明明看着暖陽高照,然而只有你走出去感受,纔會發現,寒風入骨就隱藏在暖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