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醫生早上好。”
“早上好。”
“暮醫生你今天可比每天晚,我這都打完水了。”
暮夕顏微笑着和這些病人家屬打着招呼,這裡面的每個人幾乎都是男人,他們的老婆幾乎都是她經手做的手術,婦產科就這樣,除了醫生,在外面走動最多的不是孕婦,而是這些陪牀的男人們。
先去看過了媽媽,聊了幾句回到辦公室,生活依舊在繼續,可暮夕顏沒想到,當生活的麻煩找上她第一次,就會馬上迎來第二次,第三次,似乎這些麻煩事也越好似的。
會議室內,婦產科的大大小小醫生都聚集一起,今天討論的課題是有關於33牀產婦的預備方案,主要是選出主刀醫生和助手。
暮夕顏本以爲今天只是走一個過場,畢竟33牀的病人身份不簡單,主刀醫生和助手都是由科主任和有後臺的住院醫生一起做。
這些基本是醫院的籤規則也好,只是凡是能露面的都是各科的主任,就連副手也是副主任的職位。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白色大褂,透明的玻璃桌面映着每個人的細微表情。
有時候,這也是一種競爭,屬於醫生中的無形的競爭。
不過沒想到,這裡面還有自己的名字,聽到自己做助手,暮夕顏驚訝異常,往常這種事絕對不會輪到自己,不過既然科主任已經決定她就會做好萬分的準備和良好的狀態。
同事對她鼓勵的目光,夾雜着嫉妒不屑,不滿已經掛在嘴角,就差一個時機就會說她沒資格,不過暮夕顏不在乎,手術是在明天,所以今天她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33牀的具體事宜。
“主任這有些不合適吧,畢竟...”說話之人的目光從暮夕顏身上劃過,“畢竟暮主任的年齡擺在這裡。”
然而科主任就像是鐵了心一樣,對於已經做了的決定沒有更改。
會議進行到最後一步,會議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主任你快去看看,病人家屬在惱事!非要暮醫生負責!”
此話一出,時間彷彿靜謐,全部的目光聚集在暮夕顏身上,她驚訝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暮夕顏站起身,身後的椅子連着帶_(:зゝ∠)_,在光滑的地板上撞擊兩下後平穩的停在原地。
在衆人的目光中先一步走出會議室的大門,身後科主任和副主任緊隨其後,浩浩蕩蕩一羣人向着事出地點而去。
“呵呵,這事來的可真巧,大快人心啊。”李醫生用夾子擋住自己勾起的笑意,那雙眼睛中滿是開心,
“你再幸災樂禍也助手的位置也輪不到你。”轉椅被張麗的動作帶起一個轉,高跟鞋敲在地面上的聲音節奏而有韻律,搖曳着身影跟上前方的大部隊。
李娜臉色泛着難看,眼底閃過不屑,“別以爲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暮夕顏跟着護士來到婦產科的登記處,周圍聚集着一羣人,每一個都指指點點的看着中間說話的男人,而暮夕顏的到來,又有一部分的眼神指向她。
從她倒來後,有認識的她的人就給她讓了一條路,直到她能清晰的看到男人的背影。
中等身材,聲音粗狂,背對着她的背影看起來張牙舞爪。
“.....你們要負責!那個什麼什麼暮醫生呢!怎麼不出來!”
暮夕顏站在他身後,只聽見兩人後面兩句,前面的沒有聽見,暮夕顏剛要問護士是怎麼回事就被打斷。
“你就是暮醫生!”
男人見周圍突然多出來很多醫生,眼神一瞬間就找到了正在低聲說着什麼的暮夕顏。
這一轉身就讓她看清了讓男人額樣子,還記得早上他站在手術室門口,一臉感激不盡的樣子。
男人吵吵嚷嚷的嗓門蓋過了周圍的一切聲音,也讓暮夕顏和他身後剛趕過來的大小醫生搞明白了爲什麼這個男人在這惱事。
這個男人的老婆早上在他們這做的剖宮產,是由暮夕顏主刀,然而就在開會期間,他老婆竟然產後大出血,現在正在手術室搶救,而且必須切除子宮。
這男人不知道從哪聽到的消息,說是暮夕顏手法不乾淨,導致剝離胎盤的時候有損傷,所以纔會造成產婦術後大出血,而後導致了必須要切除子宮的地步。
因爲鑿山她老婆過來的時候是早產,所以孩子出生身體虛弱,男人本想再要個第二胎的,但是老婆子宮摘除孩子就不可能再有了,所以男人不單拒絕在手術單上簽字,更是在這吵吵鬧鬧非要醫院給一個說法本來是在手術室外吵鬧,後來被幾個小護士推到這裡。
暮夕顏聽完皺眉,早上的手術胎盤脫離完好,還有助手醫生檢查,若是出現什麼狀況根本就不可能。
暮夕顏有心想和男人解釋,但是情緒激動的男人壓根不聽她的話,一昧的只想向她討個說法,病人家屬一邊聽着,一邊對着暮夕顏指指點點的樣子,本是信任的眼神也開始染上了懷疑。
“先生,你的妻子還在等待着你的簽字,現在什麼事都不如你妻子的命重要。”
暮夕顏忽略掉前面的話,重點聽到了男人到現在還沒有簽字忍不住皺眉中說道,從她站在這裡,只是聽着男人對她的指責,唯一說出的話卻是讓男人簽字。
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道濃郁,是她所熟悉的,冰冷的室外不比室內,然而她卻冷到了骨子裡,這是她作爲醫生第一次的經歷。
四周的說話音一絲也傳入不到她的耳中,垂在身下的手冰冷異常,指尖讓她攥的刷白。
周圍的病人家屬和醫生護士只是看個熱鬧,然而現在也開始對這個本是受害者的男人產生了不滿,產後大出血本身就是能致命,現在更是需要男人簽字,才能馬上手術,可這個男人卻只會在這裡大聲吵鬧惱事。
身後的科主任咳嗽一聲,“那個,這位先生,你還是先把字簽了,無論怎樣不能讓病人在裡面受苦。”
男人梗着脖子,在周圍人的目光下終於簽字,小護士送了一口氣連忙跑回了病房。
然而事情還沒完,男人簽了字,更多指責的目光就落在了暮夕顏身上。
作爲一個婦科醫生,若是發生了這麼不專業的事情,以後誰還敢讓她動手術,她在這間醫院肯定會受影響,即使不是她的責任,卻也有一頂帽子扣在她的頭上。
最後由於男人的吵鬧影響了醫院的秩序,最後由科主任決定移步到會議室去解決。
當時手術檯上的相關人員都被請到了會議室,早上給她做助手的是一個新來的進修醫生,小姑娘有些靦腆,見到這麼多人明顯有些害怕。
暮夕顏握了握她的手,即使她的手冰冷異常,也想給這個小姑娘一絲鼓勵。“別怕。”
那個病人家屬的眼神一直兇狠的盯着她,若是沒人拉住他,暮夕顏都覺得他會衝上來。
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錯不在她,即使周圍的目光並不信任。
“早上的那臺手術室我親手做的,胎盤的分離是完好的,作爲一個醫生我能自己感覺出,若是不相信可以問當時的助理醫生,小趙,你當時檢查的胎盤,告訴我,有沒有破損?”
暮夕顏把目光落在一直垂着頭的趙醫生身上,然而回答她的確是一片沉默,室內的每一個人都在看她,等待着她的結果,然而趙醫生卻依舊不說話。
暮夕顏的心裡閃過一絲不對,指尖已經有些發抖。
“趙醫生?你倒是說話啊。”
“....有...有一小塊破損,我當時沒看出來,真的,我以爲是暮醫生的手法不會出任何問題就沒那麼細緻的檢查,後來我一直在想,確實是有很小一塊,對不起,暮醫生也許是有些累,畢竟她做的手術從來沒有失敗的案例,這事都怪我....”
女孩的聲音顫抖,帶着哭泣的顫音,說着自己的委屈。
身體抵在身後的桌面,白皙的手指牢牢扣在桌子邊緣,暮夕顏不可思議看着她,就像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然而趙醫生卻避開了她的目光,最後一句話更是把暮夕顏打入了深淵。
趙醫生認真的爲她求着情,看着女孩真摯的樣子,暮夕顏都要忍不住相信她了。
男人聽完趙醫生的話,頓時暴起,“看看!你們這家醫院我要去媒體告你們!”
醫生們手忙腳亂的按住暴躁的男人,然而暮夕顏卻感覺不到那麼多,她只是愣愣的看着趙醫生,然後順着她再看向這間屋子的每個人,有關切的眼神,不信任的,幸災樂禍的,不滿的,沒有波動漠不關心的。
之後的一切,男人老婆出了手術室,手術成功,子宮也被摘除,男人更加激動,在會議室大鬧,文件飄在半空緩緩下落,潔白的紙張打着旋的飄在她的腳邊,然後被一直腳印蓋住。
每一個人她都盡收眼底時間在她身上彷彿變的緩慢,她看着一羣人手忙腳亂從她身邊經過,她被撞的一個趔趄。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間辦公室的,只是這一路走過,若是眼神能殺人,她身上已經千瘡百孔了。